韩柯看得兴起，一边掏出手机，熟门熟路地打开群聊。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自摸三家：沈明珠回来了！】


    【杠上开花：谁！！】


    【左右为南：沈大小姐，高中当年连着开了半个月宴会，从高一请到高三就为了宣示主权的那位】


    【杠上开花：我能不知道，这是一种惊叹，惊叹！】


    【杠上开花：她爸去世之后，她不就出国了吗？】


    【自摸三家：你们猜我在哪儿看到她的。】


    【打雀英雄：说】


    【自摸三家：南沐的生日会】


    【杠上开花：精彩】


    【左右为南：精彩+1】


    【专业捉冲：精彩+10086】


    【打雀英雄：精彩+1314569】


    【职业点炮：你居然去参加南沐的生日会？？？】


    【专业捉冲：@职业点炮，你的名字太配得上你了，抓得一手好重点】


    【自摸三家：高手过招，南沐完败】


    【专业捉冲：恨不能以身相替之】


    【杠上开花：说人话】


    【专业捉冲：只恨我不在现场】


    ……


    如韩柯这样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尤其了解沈明珠和南沐恩怨的更为激动，恨不得两人当场就拼个高下，可惜除了门外的交锋，沈明珠和南沐都没再互相理睬对方。


    宽大的沙发上就只坐了沈明珠他们三人，其他人都远远地坐在另一边，要么低声交谈，要么假装专心听歌，一致蹩脚地装作没看到宋瑾和沈明珠，毕竟不论是南沐还是沈大小姐都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


    沈明珠无聊地坐了一会儿，转着手上的手链，越发觉得自己来这里简直是个错误。


    既找不到贺乔，南沐也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沈明珠刚要站起来准备离开，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一阵凉风刮进来，鼻尖好像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松香，沈明珠顿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沈明珠抬头看去，最先看到的是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的手背上，静脉清晰可见，光影穿过他修长的手指，如瓷如玉。


    沈明珠的目光顺着手臂一直望到肩膀，贺乔欣长的身体包裹在笔挺的西装里，看起来好像刚从某个会议中脱身赶来，神情专注而严肃。


    沈明珠抬头，对上了贺乔的眼神。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充满了沉静和冷漠，让她不由得心跳加快，手无足措，脑里一片混沌。


    下一秒，贺乔就错开了眼神，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沈明珠心中一颤，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贺乔突然开口：“南沐。”


    南沐。


    不是沈明珠。


    嘈杂的歌声渐渐远去，沈明珠死死地盯着贺乔，仿佛想在他的眼神里寻找些什么，然而贺乔始终没有再看她。


    一个身影从他面前闪过，南沐走了出去，下一刻，门被关上了。


    沈明珠心中五味陈杂。


    五年过去了，书里的一切好像回到了正轨，沈明珠，你还在期待什么呢？这一切不是你自找的吗？


    可是，真不甘心啊。


    宋瑾结结巴巴地安慰：“这里灯光太暗了，可能没看见你。”


    沈明珠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随着三人的离去，包厢内又热闹起来。


    韩柯戳戳宋瑾：“什么情况？”


    贺哥居然没理会沈明珠？


    宋瑾没理睬他，还在想沈明珠离去时的表情。


    她是几乎全程见证了沈明珠和贺乔当年的人，虽然不知道沈明珠当年为什么突然会不告而别，还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韩柯继续戳宋瑾：“看手机。”


    宋瑾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被弹出的99+消息吓了一跳。


    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同时联系过她。


    不少人都在问宋瑾，沈明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有一个群活跃度最高，直接一跃置顶，宋瑾定睛一看，这是什么沙雕群名：【传统文化守护者】。


    宋瑾点进去。


    ……


    【专业捉冲：只恨我不在现场】


    【自摸三家：前方高能预警。】


    【自摸三家：贺哥来了！】


    【杠上开花：！】


    【左右为南：！】


    【专业捉冲：！】


    【自摸三家：贺哥走了！】


    【左右为南：？】


    【专业捉冲：？】


    【杠上开花：？】


    【自摸三家：贺哥叫上南沐一起走了】


    【打雀英雄：？！】


    【杠上开花：？！】


    【专业捉冲：？！】


    【左右为南：？！】


    【自摸三家：沈明珠跟出去了！】


    【杠上开花：大哥你说话能不能别喘气……】


    【职业点炮：五年之后的世纪大对决，押注啦押注啦】


    【职业点炮：一包辣条，我压大小姐必胜】


    【专业捉冲：+一包辣条，大小姐必胜】


    【左右为南：+两包辣条，大小姐必胜】


    【职业点炮：有人压南沐么】


    【打雀英雄：想想当年大小姐的战斗力】


    【职业点炮：不是说贺家四年前成立的珠宝公司就是因为南沐大学读的是珠宝设计吗？】


    【自摸三家：如果你说的是那家珠宝的话……】


    【专业捉冲：我all in，大小姐必胜】


    【职业点炮：……】


    【职业点炮：话说回来，大小姐要是赢了，宋瑾这个小蛇蝎是不是得跟着鸡犬升天】


    【职业点炮：快想想你们有没有得罪过宋瑾的？】


    【职业点炮：我就说，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宋瑾】


    【专业捉冲：……】


    【左右为南：……】


    【杠上开花：……】


    【打雀英雄：……】


    【自摸三家：@将门淑女，欢迎私聊@职业点炮】


    宋瑾眼角抽抽，忘记是什么时候进的这个【传统文化守护者】群里的了，进去后更是常年潜水，反而让某些人忘记她的存在了。


    【将门淑女：@职业点炮，来来来，跟我这个小蛇蝎聊聊鸡犬升天的故事呗 ：）】


    【自摸三家：炮哥，一路走好】


    【杠上开花：炮哥，一路走好】


    【专业捉冲：炮哥，一路走好】


    【左右为南：炮哥，一路走好】


    【打雀英雄：炮哥，一路走好】


    ……


    ****


    沈明珠紧随南沐的身后，他们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走到了一个角落。


    沈明珠看到贺乔递给了南沐一个礼盒，南沐接过礼盒又凑上前去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沈明珠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直到贺乔转身出了后门，才顺着他的步伐跟了上去。


    门外是一条昏暗的小巷子，仅有的一盏路灯照耀着这片空旷的地方，几只飞蛾围着那一点光亮扑打乱窜，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扑向过去。


    贺乔就站在这路灯下，指间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点一闪一闪，他的身影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十几岁的男孩们最爱尝试新鲜玩意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聚在一起吞云吐雾，成天摆出一副愁苦面容，话里话外都是一烟解百愁。


    沈明珠只觉十分可笑。


    几个男孩中唯有贺乔和路遥不做参与，前者是认为烟只解前忧，后愁又至，怎么能算得上解百愁；后者……


    那个时候沈明珠怎么说来着。


    对了，是贺乔，你不许抽烟。


    少女娇蛮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旁。


    当年那个少年却亲手打破了承诺。


    沈明珠第一次鲜明地感觉到逝去的时光不会再回来，那五年就像一道天堑遥遥隔开了两人。


    她在往前走。


    他也在往前走。


    沈明珠内心酸涩，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重新向贺乔望去。


    她往前跨了一步，喊贺乔的名字。


    贺乔回过头来，半阖下的眉眼模糊在指间升起弥散的烟雾里。


    他抬眸看向沈明珠，眼神里没有一丝惊讶和诧异，仿佛早就知道沈明珠跟在他身后。


    一片寂静中，不知是哪个包厢放起了粤语版的《当年情》：


    ……


    拥着你当初温馨再涌现


    心里边童年稚气梦未污染


    今日我与你又试肩并肩


    当年情此刻是添上新鲜


    ……


    Leslie的声音低沉温润，带着悠悠的惆怅飘散过来。


    沈明珠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贺乔时候的场景。


    那是沈明珠住进沈家别墅大概半年后，突然有一天，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


    她好奇地望着那座新房子，它看上去比她家大很多，可能是因为没有到处堆满装饰物，墙壁是原始的纯白色，被阳光照得明亮耀眼。


    庭院里有几棵挺拔的树木，只除去了杂草，庭院里干干净净，不像沈家别墅，种满了花花草草，总是散发着浓烈的香气。


    从沈父偶尔的话语中得知，隔壁住的是一户姓贺的人家，原本是住在那片有名的庄园，不知道为什么近期搬来了这里，只住着贺家小少年一个人。


    是沈父原来根本见不到面也攀附不上的人。


    可惜沈父亲自上门拜访了两次，每次都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高高瘦瘦的男人在门口接待。


    后来沈明珠知道那是周管家，和家里总耷拉着脸的佣人不太一样，周管家看上去给人一种热情亲切的感觉，实则沈父连一次门都没能进去。


    她在楼上的窗前偷偷地往对面看，时常有西装革履的人进进出出，但是从来没看见过那位小少爷，周管家阻挡了每一个想接近少年的人。


    只有一回，那位小少爷搬了椅子坐在了庭院里看天，身边趴着一只雪白色的猫咪。


    她意外发现少年非常年轻，大概就比她大上几岁，身材瘦削，长相精致，眼神深邃。


    她看着他的身影，心中十分兴奋。


    后来少年时常坐在庭院里发呆。


    她耐心地在窗前等待着。


    窗户的上沿钻进来一只蜘蛛，小拇指指甲盖一般的大小，躲在纱帘后，在佣人看不到的时候，一圈一圈来回忙碌着，结出了巴掌大小的网。


    终于有一天，少年一个人出门了。


    他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戴着一顶宽边帽子，沿着附近的河边走去了。


    他走得很慢。


    小飞虫无意间闯入了蜘蛛的阵地，被细小的蛛丝紧紧缠住，徒然抖动双翼。


    沈明珠就像那只阴暗的蜘蛛，悄悄地跟上了少年。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小哥哥，你住在哪里呀？”


    “小哥哥，我叫沈明珠哦，爸爸说是掌上明珠的明珠。”


    “小哥哥，你叫什么呀？”


    “小哥哥，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小哥哥，……”


    少年一开始并不理会她。


    直到她“无意中”踩中了岸边的淤泥，滑落入水。


    少年伸出了手。


    她知道，她抓住了她的机会。


    后来，她成功占据了少年身边的位置，直到五年前，一切戛然而止。


    晚风拂过她的长裙，发出微微的声响。


    沈明珠终于走到了贺乔面前，她抬起头，露出温柔的笑意：“贺乔，我回来了。”


    贺乔低下头，脸上不见笑意。他深吸一口烟，双眸惯性地轻眯起，缓缓吐出，白色的烟徐徐地朦胧在明珠娇美的脸庞上。


    “你和南沐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不可以和南沐在一起。”


    多理直气壮的要求。


    贺乔心想，是了，沈明珠一向如此。


    好像什么都是别人的错。


    大小姐是从来不会犯错的。


    哪怕想走就走。


    想回来就回来。


    沈明珠对上贺乔的眼神，那么陌生。


    眼底深处的冷冽，如匕首一般滑过她的肌肤，寒意涌上心头。


    可能是晚风太冷。


    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沈明珠踮起脚尖，遮住贺乔的双眼。


    “贺乔，我没说过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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