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作品:《侯夫人边关纪事

    三人这回关于练兵方案的讨论是属于沉浸式的,赵婉原先还懒洋洋不愿参与,但听着乔应年这位统兵老手的经验之谈,不由得对此人刮目相看。


    相比起乔应年,云舒到底是缺了些实践的经验,与赵婉两人单独讨论时,便难免多了些空谈,少了些实用性。


    但现下这一点因乔应年的参与,便也完美地弥补了过去。


    几人越谈越起兴,乔应年亦头一次正眼瞧这两位年轻郎君,且目露赞赏。


    大衍将领如此之多,但练兵的模式,皆延续前人,甚少有人想于、敢于做出创新之举,而这两个初生牛犊,却提出了如此新颖而可行的方案,说是天生奇才,也不为过。


    待暮色也逐渐褪去,青州被黑暗笼罩之时,几人的研讨,也就此暂时结束了。


    都督府虽然陈设简陋,但宴席却大气奢靡。


    赵婉见着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流水般端了上来,虽然肚子已经很饿了,但也始终保持了她作为幕僚的恭谨,并不急于下箸。


    菜是不断由貌美的婢女们端上来的,而大厅中央摆足了架势准备起舞的女子们,则容貌昳丽,比之婢女更加妖娆精致。


    坐于主位的乔应年发现,歌舞喧嚣中,传闻热爱流连花丛的云小侯爷,既不饮美酒,也不对美人们投去目光。


    倒是那位幕僚王昭,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翩翩起舞的美人,不知心中是和想法。


    啧,他无趣地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待舞停后,便招了招手,让舞姬们上前来:“你们几个,去小侯爷与王兄弟那边,陪客人饮饮酒,务必服侍周全了。”


    他又转头对云舒道:“小侯爷不必客气,若看上了哪个,尽管带走便是,我这儿,别的不多,美人儿可是很多。”


    云舒忙摆手谢绝,被乔应年片头询问,他才装作无奈道:“家有悍妻。”


    乔应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想起了这位世侄是成了婚后才来到边关的,心中冷哼了一句,没想到这纨绔子成了婚,反倒还规矩起来了,当下倒也不勉强。


    他乔应年虽然生□□美色,但也不强求旁人与他一样。


    赵婉倒是想来个左拥右抱,可“主子”都不近美色,她这个幕僚,焉能自作主张?于是只好尴尬地笑笑,默默戳着盘中的菜肴,咂舌这乔应年府上这么多美人,肯定肾虚吧,啧啧……


    下午这场研讨的最后结果,是乔应年接受了交易,要了这练兵的法子,并答应借出钱粮,双方也算相谈甚欢,因而席上倒也其乐融融,和谐一片。


    从这件事上来说,乔应年已经算是十分豪爽了。此前赵婉担忧的与虎谋皮,眼下还算成功。倒不用担心乔应年出尔反尔,毕竟是封疆大吏一般的人物,虽然为人阴狠莫测了些,但一旦答应了某事,还是会践行诺言。


    赵婉心想,其实这样的人,反而还好打交道些,只要小心点别得罪了对方,以利益换取利益即可,不必拐弯抹角,九曲十八弯地猜测人心,已是极好。


    舞姬们来了一拨又一拨,或妖冶或优美的舞跳了一支又一支,虽然没有了左拥右抱美人环绕的快乐,但光是看跳舞,赵婉便开心得很了,以至于案头清爽好喝的果酒,也被她不知不觉中饮了好几杯下肚。


    嗯,酒很好喝,就是感觉有些醺醺然。


    怪不得古往今来,皆爱美人呢,她也爱啊,就很美好啊。就是可惜了这些艺术家,只能屈居于某个男人的府上,而不能将这种艺术广泛传播,让所有人都能欣赏到这美好。


    赵婉晃了晃脑袋,试图将不远处的美人们的动作看得更清楚些,但奈何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轻纱似的,怎么看都有些模糊。


    云舒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家幕僚地异状,眼见着赵婉很有些左歪右倒的架势,忙寻了个借口,与乔应年告辞。


    乔应年本来也嫌这云小侯爷一点也不似传言般会玩,一通饭下来,甚是无趣,当下也不挽留,便将人放走了。


    青州不如临州热闹,哪怕是还未到宵禁的时辰,道路上也无太多人在来往,冷清的街上远远近近,都只有赵婉她们这一行人的马蹄声,踢踢踏踏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赵婉小脸儿上有两团不正常的红晕,目光潋滟间,显得人有些不甚精明的傻气。


    “云舒!”赵婉迷迷瞪瞪地盯着云舒看了半晌,似乎终于确定下来对面坐着的这人的身份,直呼其名。


    “?”云舒从未见过傻里傻气的赵婉,也从未从赵婉口中听到过自己的名字。如今云舒这二字,从她的贝齿中钻了出来,便似是有了种不一般的意味。


    他咂摸着这声清脆的称呼,伸出手扶住险些歪倒的赵婉,却被对方猛然抓住了胳膊。


    “你、你说谁是悍妻呢?”赵婉抓着云舒的胳膊,手指用力,透过对方薄薄的衣裳,掐进了他紧实的皮肉中。


    云舒面对着这么个小醉鬼,心道,果然质问只会迟到,不会不到。


    他任由赵婉气势汹汹地掐着自己的胳膊,有些微微的疼,但不妨事:“我是搪塞一下乔大人罢了,我对娘子之心,天地可鉴!”


    “鉴个毛线,”赵婉醉眼朦胧,只依稀分辨出来云舒在笑,她感觉现在心中藏匿了一股闷气,便想要快速地发泄出来,“我俩是什么情况,我会不知道么。”


    云舒不是因为喜爱她而娶她,她也不是因为喜爱云舒而要嫁给他。两人各自利用,相互合作罢了,谈什么天地可鉴,这家伙,连天地都要拿出来当幌子,真不是好人。


    “毛线……是何物?”云舒疑惑道。


    “就是毛做的线呗!”赵婉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马上她又反应过来,对方对她后头那句话,是在避而不谈。


    她松开了抓着云舒胳膊的手,愤愤地将手指戳在他坚硬的胸膛上,一下,又一下,初时小力,逐渐大力,最后恨不能将人家戳出个洞来才好。


    云舒也被她着实戳痛了,只好轻轻拢住她细白的手腕,限制了她些许力道。


    “是,我们都知道是何情况,但娘子,我既娶你,便会爱重于你,与感情无关,你是我云某人的妻子。”他正色道。


    “嗤。”赵婉被对方握着手腕,很是不自在,忙缩回了自己的手,道,“谁要你爱重了,你喜欢舞姬,便尽管去管乔大人去要,我才不会阻止你呢,我到时候,嗝、也去、也去找小鲜肉,特鲜的那种。”


    “我不喜欢。”云舒道。


    “不,你就是喜欢。”


    “我真不喜欢,从前也不喜欢,从未喜欢过。”


    云舒望着赵婉迷蒙的眼睛,轻声道:“在此之前,我从未喜欢过任何女子,也未碰过任何女子。”


    赵婉感觉得双颊似乎更烫了,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脸上肯定已经红成了一片。


    她磕磕绊绊道:“我、我不管这些,反正,你要、要洁身自好,不然、嗝、后果很严重,知道吗?”


    嗯,很有河东狮那味儿了。赵婉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她既然已经跟人家成婚了,那还是要管管对方的,像今天这种送美人的情况,必须得教育!


    “是,我知道了,娘子。”云舒低低笑了起来,“我听你的。”


    赵婉却不满这人的吊儿郎当,训话呢,还笑,态度一点都不端正!她严肃着脸,盯着云舒薄薄的耳垂,莫名地想去扯一下。


    但手伸出去,眼睛却生了重影,哼,没扯中!


    就好气!


    赵婉不信邪,继续朝着那耳朵伸手,这回扯上了。


    是某人自己凑上来的。


    摸上了耳垂,不待用力,赵婉便感受到了一股困倦席卷而来。


    尤同回到了幼时,非要捏着亲人的耳朵或是头发,方能不哭不闹,睡得香甜。赵婉毫不设防地倒在男人的手上,放心地阖上了眼睛。


    云舒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捧着赵婉的脸颊,又担忧自己的手掌过于粗粝,想了想,还是轻轻摆弄了一下她的身子,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马车轻驰在无人的街道上,轻微地晃动着,车厢内无人说话,便幽静安宁。只云舒的眼睛反射了些摇曳得欢快的烛光,显得灼热似火。


    他能闻见身旁人身上轻微的果酒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这两种味道一浓郁一轻薄,丝丝缕缕,相互纠缠着充斥在车厢内,又钻入他的鼻腔,不免要引人迷醉。


    云舒想,他怕是也醉了,且醉得不轻。


    赵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中的,早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两边的太阳穴都有些痛。她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回想昨日之事。


    在乔应年府上看舞姬看美人,然后呢?然后喝了些酒……再然后呢,再然后再回来的路上说了些虎狼之言。


    哎,人喝了酒为什么不直接失忆呢?!


    想起昨晚自己“教训”云舒那色厉内荏的劲儿,赵婉便恨不得重新钻进被窝中,一辈子都不出来了。怎么会有人做出如此尴尬之事啊!


    希望云舒不懂什么是“小鲜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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