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有风吹来，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窸窸窣窣。


    宁辞的视线落在白薇身上。


    她穿着白色实验服，素雅温柔。长发微卷，在肩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被阳光染成浅浅的琥珀色。许久未见，她精致的五官在岁月的雕琢下变得更加明艳动人。


    “哥哥？”


    她似乎下意识开口，微微一征，又换成了：“宁辞。”


    再见到白薇，宁辞只觉得有些不真实，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像是灵魂有了落处，寻到一丝真实。


    他勾起唇角，带着不易察觉的浅笑，把手机放回外套里，淡淡回答：“嗯。”


    只一个字，却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回答你前面那句。”他又说。


    白薇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礼貌说了句：“好久不见。”


    男人目光下移，看到她衣服上别着的J大校徽。


    原来她去了J大。


    怪不得，他从没遇见过她。


    -


    白薇回到茶水间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她喝了口热咖啡才缓缓回过神来，看到沙发上两个同样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女正忘我地接吻。


    焦糖色直发的女生推开男人，跟白薇招手：“宝贝，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才跟人讲解项目，有些累。”


    Christina拍拍身边男人的肩，男人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OK，bye.”


    等男人走了，Tina才悠闲地过来，把咖啡液倒进牛奶里，靠在白薇身边。


    “宝贝，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白薇摇摇头：“就是见到了个人，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如果我没有跟他告白，或许就不用失去他了。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从前她只觉得应该及时止损，后来才发现，被迫和一个很好的人成为陌生人，是一件非常令人遗憾的事儿。


    更何况，他以前对她那么好。


    她人生中第一次搞砸的关系，是她和对她最好的那个人的关系。


    “什么？”Tina惊讶得捂嘴，“所以你遇见了你前男友？”


    “不是。”白薇喝了口咖啡，透过落地窗看外面的叶子，“我遇见了告白失败的人。”


    Tina挑了下眉，表示遗憾，而后云淡风轻地问：“所以你们上过床吗？”


    白薇：“……”


    尽管早就知道Tina是个很外放的人，但白薇还是被噎了一下。


    “噢，我忘了，你们国家的人是比较保守的。”她撞了下白薇的胳膊，笑声爽朗，“所以，你告白失败以后，你们就失去联系了？”


    白薇默不作声，算是给了答案。


    “我不明白，你如果感到遗憾，为什么不主动去找他。”Tina接着说，“只是告白失败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之前我和橄榄球校队队长约会，才到一半就有个女人来找。那个混蛋就说他昨晚和前女友和好了，不过不想爽约所以就还是来跟我约会了。当时我用咖啡杯把他额头砸了道口子。后来我谈到第七任男友的时候，还是和他做回了朋友。”


    “因为那个混蛋的肌肉是真的很诱人。”


    “当你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操蛋的时候，什么遗憾都不存在了。”


    白薇：“……”很精彩。


    “不过听了你说的话，那个男人一定是个绅士。你要知道，宝贝。正常人是很难拒绝你的。”Tina用笃定的眼神看向白薇。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白薇：“什么。”


    “或许，”Tina耸耸肩，“他是个gay。”


    白薇：“……”


    -


    机械展闭馆是晚上七点。


    其他几人住得都比较远，由Alex顺路送回去，白薇则是自己坐地铁。


    把东西收拾好交给Alex之后，已经是八点多。


    白薇抱着一个大纸箱子和他们一起离开展厅。


    纸箱子里是今天没被拿完的手册。


    她用膝盖往上顶了顶，以便能用一个好的角度抱箱子。


    下一秒，手里的重量突然消失，一双大手从她这里拿走了纸箱子。


    “我来。”


    是中文。


    大箱子被人拿走，白薇被阻挡的视线变得清晰开阔。


    她抬眼，看轻男人清俊的面容，以及那双足够动人的?眼睛。


    是宁辞。


    他，好像在等她。


    Alex把东西放到后备箱，回头便看见一个男人站在白薇面前，手里还拿着她一路抱着的纸箱子。


    那个硕大的纸箱到了他手里倒像是正常尺寸似的，完全没有使他行动不便。


    Alex注意到，这个男人好像认识白薇。


    于是他没说话，只站在车子旁边观察这两人。


    倒是后面刚换了衣服小跑过来的Tina在看到宁辞的时候“哇哦”了声，然后问：“宝贝，这个帅哥是谁，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白薇将看向宁辞的目光收回来，定了定神，故作淡然地说：“高中时候资助我的一个哥哥。”


    听到这句话，男人的眸色深了些。


    “资助？”Tina惊讶。


    白薇“嗯。”


    身边的男人不动声色，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


    Tina朝宁辞抛了个眉眼：“帅哥，成年女性可以资助吗？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喝咖啡聊聊这件事儿。”


    宁辞礼貌地朝她笑了笑。


    Alex见状，走了过来，一把拉过Tina：“上车吧，我们得走了。”


    接着他熟络地跟宁辞打招呼，说：“嘿兄弟，你资助了一个天才，或许你应该去做投资。”


    开玩笑的口吻。


    男人却认真地看向白薇：“嗯，她的确是个天才。”


    白薇耳根一红，别过了头。


    “OK，那我们走啦，明天见，薇。”Tina说。


    她路过白薇的时候，还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宝贝，拿下他。”


    人走了以后，白薇有些尴尬地看向宁辞：“我朋友喜欢开玩笑。”


    “没关系，上车吧，我送你回住的地方。”


    没等白薇拒绝，宁辞直接把纸箱子放在后座。


    白薇也不想跟宁辞推脱，那太别扭了。


    她走过去，弯腰上了副驾驶。


    宁辞关上后座门，回头便看见一道玲珑窈窕的腰线一闪而过。


    她从展馆出来以后脱掉了白色实验服，里面是她自己的常服。一件简约修身的白色针织上衣，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


    素净的穿搭，却因她过分好的身材而带了些勾人的味道。


    宁辞收敛目光，坐进驾驶位。


    “你住哪里？”他问。


    语气平和得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白薇有样学样，自然地报出了地址。


    初秋的风有些凉，这是一个多雨的城市，这几天却恰好没有下雨。


    车子启动之后，白薇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车窗外。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白薇都没空去思考自己和宁辞重逢的场景。


    节日假期的时候，她也会点进他的聊天框无数次，可从没发出去过一句话。


    即便只打下“节日快乐”这几个字，她都没办法发出去。


    她担心。


    担心宁辞以为她还想纠缠，担心如果某天听到他恋爱的消息，她看着满屏的节日问候会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可现在，她毫无准备地与他相遇了。


    借着玻璃的反光，白薇偷偷观察着宁辞。


    他穿一件浅灰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件黑色衬衣，衣服扣子上悬着一条银色素链。


    他还是那么喜欢戴配饰。


    她顺着链子，看到他清晰明朗的锁骨，和微微凸起的喉结。


    她回想起三年前的最后一次碰面。


    那时，她吻了他。


    白薇收回目光，眼神飘忽向远方。


    “在J大还习惯吗？”宁辞打破了沉默。


    白薇低声：“还行。”


    又过了几分钟，男人温和开口。


    “白薇，你打算一辈子不理我了？”


    “嗯？”白薇回过头。


    “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你，我是不是一辈子见不到你了。”他语气平静，声音却带了点儿低哑。


    白薇低头，没说话。


    到了地方之后，白薇简短地道谢：“谢谢你送我。”


    “别跟我客气。”宁辞解开安全带，下车打开后座的门。


    “我帮你把箱子搬上去。”他说。


    白薇想了想：“不麻烦了，我自己可以。”


    “不方便？”宁辞疑惑问，而后犹豫着说，“是和别人一起住吗？”


    “没有，我自己住。”白薇下意识解释。


    “那走吧。”


    宁辞用一只手关车门，伴随着“嗒”的一声，他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滑落出来，重重摔在地砖上。


    考虑到他拿着箱子不方便，白薇便弯腰去捡。


    手机的按键触碰到地面，屏幕被唤醒。


    她无意间扫了宁辞的手机屏幕一眼，而后滞住。


    上面是她的照片。


    高考结束那个暑假，姜稚南找她做模特儿时拍的。


    她失神，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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