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除夕夜分别后，宁辞多了一个习惯。


    每天在和白薇的微信聊天界面点击转账。


    他不会真的转账，因为他只是想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看到转账时她昵称后面跟着的那个“薇”字。


    如果有一天看不到了，那就说明白薇删除了他。


    每次看到那个小字，宁辞都会觉得安心不少。


    年后，白薇开始上手公司的事情，帮着团队设计一些小部件。她不止一次地让那些小部件发挥出更完美的作用，就连黄宇也时常感叹说白薇在制造上有着过人的天赋。


    宋景书和团队其他人商议，不在只让白薇打打下手，而是接纳她成为产品设计团队的一员。


    于是，开学以后，白薇辞掉祝教授那边的工作，开始实验室和教室两头跑。


    姜稚南生日那天，白薇跟她打电话送祝福。


    对面一接电话就爆发出巨大的喊声：“薇薇！我爱死你了！”


    “啊啊啊啊，你怎么拿到我爱豆的签名照的啊！！！”


    白薇意料到她的反应，笑道：“之前喻予她们那个团来我们学校录节目，我辅导员找每个人都要了签名照，我帮辅导员做了点小事儿，她就把那张签名照送给我了。”


    当时白薇就想，这对姜稚南来说应该会是个不错的生日礼物。”


    “啊啊啊，真的是捡到宝了，你知道吗！你送我那张恰好是最最最最最稀有的一版照片！”姜稚南持续咆哮。


    两个人聊到高中同学。


    姜稚南说：“薇薇，江意柏和他女朋友搬出学校同居了诶，你看到他朋友圈了吗？”


    “没有。”白薇不怎么看朋友圈，有时候一天忙下来，手机都不会看几次。


    “真的，江意柏那时候可自恋了，还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他。我一直以为他会是很不靠谱的那种类型，没想到谈起恋爱来还挺老实的，整天在朋友圈秀恩爱，我都要被他烦死了。”


    “不过他和他女朋友养的那条萨摩耶真的好可爱。”


    白薇闲聊着问：“对了，陆然呢，他送你什么了？”


    这下，姜稚南顿了顿，而后减小声音：“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我跟陆然闹掰了啦。”


    白薇惊讶：“这是为什么？”


    “害，我不是第一志愿是编导，滑档了嘛，就读的摄影。有时候老师会带我们去采风，忙起来可能有那么一两个月没跟他一起吃饭，他就生气咯。”


    白薇：“……”


    她想了想，还是直说：“姜姜，我觉得陆然喜欢你。”


    对面倒吸一口凉气，沉默了好久。


    “不能吧，上次咱们一起看那个电影，叫《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那个，上面不是说男人喜欢你，就一定会主动吗？”


    白薇叹气，算了，让他俩自己悟吧。


    姜稚南却突然刨根问底起来：“如果他喜欢我的话，会跟我告白的吧？”


    想了想自己，白薇说：“告白可能是开始，也可能是结束。他或许无法接受告白失败的后果，所以一直不说。”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儿。


    姜稚南：“薇薇，你……怎么突然对感情上的事情有研究了？”


    因为她就是那个告白失败的人。


    白薇没说出口，转移了话题。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以姜稚南的“那你等等我去试探试探那小子”结束了通话。


    -


    白薇偶尔会梦到宁辞，梦到她被拒绝的那一天。


    场景却总是会变。


    有时是在雨里，有时是在学校，有时是在他的花房，还有一次是在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个小巷。


    每每沉浸在梦里，她总是无法呼吸。


    一遍一遍地，她像是在经历某种酷刑。她的身体不放过她，不断让她陷入当时的情绪里。


    她开始更拼命地学习和工作，在睡前吃安神的药，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在晚上做梦。


    痛苦是其次的，她只是不想因为做梦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以免耽误她的学习和生活。


    好在，这样的情况在她的自我调整下变得越来越少。


    -


    六月，宋景书拿到了一个在国际范围内都很知名的家电品牌的研发投资。


    企业想把业务范围伸向某个空缺的新市场时，会一边自己做产品研发，一边把研发经费投一份在他们这样的科技制造公司手上。


    宋景书的公司不是唯一被委托研发的科技公司，可一旦成为唯一成功的公司，就能赚到超乎想象多的钱。


    而白薇参与的话，对她来说绝对是丰富履历的漂亮一笔。她甚至可以凭借这个项目拿下交换生项目。


    因此，白薇更加努力地学习，利用自己的一切资源请教前辈。她待在实验室和工厂的时间惊人的多。她知道，有黄宇他们那样的大佬在，她对这个项目可有可无。她想学到更多，就不能跟着混，而是要自己创造价值。


    这年的盛夏、深秋、寒冬，她都始终坚持着。


    带着所有人都感叹的毅力。


    这一年里，她没再像之前一样收到宁辞的礼物。


    或许经历那样的分别之后，他们都没了再对彼此过分关注和照顾的理由。


    只是白薇的舍友们很好奇，为什么白薇那个对她很好的哥哥突然就没了消息。


    这一年，白薇参加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竞赛，奖项拿到手软。


    那段时间，她的名字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本校的外校的，许多人都说，只要看到报名表上有白薇两个字，那第一就别想了。


    逐渐有被她吸引到的男生辗转着打探她的联系方式，在她宿舍楼下蹲守想送些鲜花、早餐、小礼物一类的东西。


    可后来这些人慢慢就放弃了。因为大家发现，白薇这个人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有时候脚步快到她已经过去，等着送礼物的男生都没发现。


    还有个胆大的艺术系男生，抱着吉他在她宿舍楼底下唱歌，准备了鲜花和蜡烛，筹备着一场老土到不行的告白。


    这件事儿以白薇通宵在实验室研究数据没回宿舍作为结局。


    从此，再也没人靠近她。


    她在华江大学几乎成为了一道神话。


    唯一休息的那几天，仍旧是除夕。


    白薇今年不想一个人待着，她害怕自己因为相同的时间再回忆起一些事情。


    她接受了宋景书的邀请，去宋景书家过年。


    吃完年夜饭之后，姜稚南给她打了视频。


    两个人闲聊了好久，像是怎么也聊不完一样。


    姜稚南的摄影账号越做越好，已经成了社交媒体上小有名气的女摄影师。她还是没能壮着胆子去试探陆然，小小低了个头，又把陆然哄好了回来，两人依旧是好青梅竹马。


    “薇薇，按照你的成绩，即使没有宋老师的那个项目，留学应该也稳了吧？”姜稚南说。


    白薇想了想：“应该是。”


    姜稚南：“那你想好去哪个大学了吗？”


    “祝教授说L大的相关专业会好一些，但我看了看，觉得J大也很符合我未来的职业规划。”


    姜稚南听得头晕：“反正都是常青藤名校，去哪个都不亏，等你过去了我就到处跟人吹牛B，哈哈哈哈。”


    -


    除夕那天，白薇一直有意无意地看自己手机。


    她从来不告诉别人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唯有一个人。


    所以她在等什么，她自己其实再清楚不过了。


    白薇不想再做额外的期待，跟宋景书约着去外面走了一圈。


    她们运气不错，恰好看到有人在放烟花。


    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之后，她少有地发了条朋友圈。


    【BAIWEI】：[发送图片]


    -


    除夕夜的晚上，姜稚南在粉丝后援会群里和大家玩了好久发红包。


    结束之后，她像往常一样点开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检查私信和评论。


    她发现，有一个系统显示为一年老粉的英国IP在疯狂浏览她以前的作品。


    基本都是白薇那几个。


    “嘶，果然我说我们薇薇不去当模特可惜了啊。”她小声嘀咕。


    陆然塞了颗巧克力进嘴里，百无聊赖地看动漫。


    “可惜什么，人家能靠才华，为什么要靠颜值。”


    他们两家挨着，从小就习惯过年呆在一起躲大人的使唤，躲小孩子的吵闹。


    姜稚南没理他，点进那个英国IP的账号里。


    空空如也，只有条卡着除夕0点发的生日快乐。


    “哟，我粉丝今天生日诶，那我得给他点个赞。”姜稚南说着，按下了右下角的小拇指。


    没想到对面竟然发来了信息。


    “请问有那位模特的社交账号吗？”


    姜稚南啧啧两声，感情不是她的粉丝，是白薇的粉丝。


    她回复：“没有诶，那是我现实中的朋友，不是职业模特，她不玩儿这些软件。”


    察觉到之前跟白薇说的吹牛逼的机会到了，姜稚南又说：“我这个朋友可厉害了，超级无敌大学霸，估计明年也要去英国留学呢。”


    刚刚白薇说的想去哪个学校来着？


    姜稚南想了半天，只记得一个L大。


    “好像是要去L大，牛吧！”


    对面过了好几分钟才回答：谢谢。


    什么谢谢，没头没尾的，搞不清楚。


    姜稚南划走，跳到下一条私信。


    -


    次年三月，在白薇成功申请到大三的交换生之后，宋景书他们的项目也获得重大突破，被甲方拍板定下，开始正式合作，商讨细节。


    因此，白薇也拿到了一笔不小的分红。


    夏天，她不留遗憾地收拾好自己在华江大学的床铺，奔赴英国开始自己的下一段旅程。


    从除夕夜之后，她好像几乎就没怎么再想起宁辞。


    或许，属于那个盛夏的风，到底还是吹走了。


    抵达英格兰东部，白薇先去了提前在线上联系好的房东那边。


    签好合同拿到钥匙之后，白薇在浓浓夜色之下搬进了暂时属于她的房子里。


    房子里没有床，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张放在地上的床垫。她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在床垫上铺上床单将就了一夜。


    第二日开始购置家具。


    虽然是在异国，但当她拥有一个可以完全由自己支配的小房间以后，她还是觉得开心。


    高中的时候住在出租屋，太穷，满脑子都是生计和下半年的学费。


    花锦小区的502也不是她的地方，她只是个客人。


    大学的宿舍更是集体区域。


    只有这里，是她可以慢慢装饰的小屋。


    她在家具店挑选了自己喜欢的家具，当即就让店员送去了小屋，她还另外订了一些家电，像厨师机、烤箱、咖啡机之类的东西。


    当一切都完美的时候，白薇第一次觉得她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在英格兰东部呆了半年，她和几位志趣相投的同学组了个小组，开始研究机械设备。


    -


    “宁辞，你毕业回国吗？”


    白寻问。


    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的男人答了句：“不回。”


    “哦”了一声，白寻兀自念叨，“我可要回国了，去我家公司稳定两年，我就可以和我女朋友结婚了。你打算干嘛啊？”


    “在考虑。”宁辞仍旧是回答简短，等敲完一行字符，才补充，“教授给我提供了本校保研资格，但我手里还有一份SD的offer，所以再考虑。”


    “我靠，SD的offer？”


    “那他妈可是全球数一数二的软件公司，你他妈犹豫个球啊。你怎么拿到的？SD给你什么职位？”虽然忍受不住对方凡尔赛，但白寻还是好奇。


    “就投了个作品展示和项目设计。”宁辞淡淡说，“他们看中我那个设计，想让我直接过去组建团队开始创作。”


    白寻愣了愣：“项目组长？”


    “差不多吧。”


    白寻：“……”


    牛逼。


    宁辞忽而抬头看向窗外。


    整整一年，他没在L大遇见过白薇一次。


    原来人的缘分，竟然可以断得那么彻底。


    这一年来，他外出的频率变得频繁。


    平时在家里就可以做的课业，他几乎都是去图书馆。


    他甚至还跟着白寻去过几次校内狂欢节。


    他深知白薇参加那种活动的概率很小，但他还是忍不住抱有期望。


    或许能碰到恰好认识她的人呢，听听她的近况或许也不错。


    可是没有。


    一次都没有。


    -


    第三年秋，宁辞从伦敦去往英格兰，公司要在今年的机械展上物色值得投资的项目。


    一到场馆外，负责人就连忙过来迎接。


    宁辞告诉对方不必在意他，忙自己的就好，对方才松了口气地去处理那些繁杂的场馆事物。


    他独自在场馆里浏览项目，最后停留在一个极为灵敏的电子臂结合识别系统装置上。


    旁边有年轻的男生在向人介绍。


    “这就让你感到如此惊讶了吗？那你如果见到我们的核心制造人，与她交谈，你一定会立马感受到我们项目的智慧性与创新性。”


    “而且我必须告诉你，她是一位年轻、美丽又拥有智慧的优雅女士。”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宁辞抽走一本介绍手册，从场馆的其中一道门往外走。


    “您好。”他接起电话。


    门外是象牙白的旋转大理石楼梯，他下了几级台阶，忽而看到从下往上迎面而来的一个清瘦身影。


    视线对撞的一瞬间，两人都滞住了。


    红叶遮住秋日柔和的光，阳光从未落尽叶子的树梢稀疏打下，尽数散在她发梢。


    三年时间，她变得沉稳、柔和许多，唯有那双似春日序曲的眼眸依旧坚定。


    宁辞想起之前在书里看到的一句话。


    “Every time I saw her, she seemed more beautiful. She just seemed to glow.”


    每每我看见她，她都变得更加漂亮耀眼，仿佛散发着光彩。


    秋风寒凉，他却终于窥见盎然春意。


    “哥哥？”


    她下意识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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