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约
作品:《长安小青梅》 先帝爱在太极宫处理政务,圣人登基后则迁宫大明宫,只偶尔大事在太极宫中设宴。
平阳从安礼门出入西内苑,再进大明宫,转过曲折廊道,往宣微殿去。
廊道两旁广植花木,舒枝展叶、花影缤纷。
廊下系着各式宫灯,穿着各色罗裙的宫婢们列队而过,见着平阳,齐齐行礼问好。
从百花亭穿过,一个穿青地宝相花纹半臂、系泥金彩裙的貌美女子挡住了平阳的去路。
“见过平阳公主。”
平阳垂眸看她,女子穿着打扮不似寻常女官宫婢,倒是更像后妃的打扮。
只是阿父从来不是流连女色之人,多年来后宫中也只有登基初期册的几位宫妃,此女倒是眼生得很。
“你是谁?”平阳问。
“妾才人罗氏,问平阳公主安。”枢娘恭敬道。
才人罗氏?
平阳记得晋阳在信中提过一句,她道:“抬起头来。”
枢娘抬头,对上平阳探究的目光。
十七八岁的女郎,正是妙龄之年,如花似玉。
平阳想,阿父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只是还赶着去宣微殿,平阳心里转过一圈,没有深思,道:“行了,你退下吧。”
说罢,平阳看也不看枢娘,直接越过她往贤妃宫殿里去。
枢娘也不恼,平阳走后她兀自去了百花亭赏花。
宣微殿。
殿外廊下坐着几个宫女,年岁都不大,正凑作一堆叽叽喳喳地说笑。
“今儿是六公主回京的日子,肯定会来宣微殿看贤妃的吧。”
“来是会来的,只是肯定是午后去了,圣人在太极殿那边设宴,想着是没那么快的。”
“贤妃最近都没睡好,昨儿一夜我听朱颜姐姐说,贤妃都没睡呢。”
“也是了,六公主离京多年,燕贤妃心里担忧着呢。”
平阳立在廊下静静听着。
贤妃生性温和,对待下人也宽容,宣微殿中宫婢不多,平阳瞧着这些小婢女们都很眼熟,应该是常年在阿娘身边伺候的。
听见说阿娘昨夜没睡,平阳心中酸涩,她想建功立业,毅然决然请辞边疆,却将母亲独身留在宫城中为自己牵肠挂肚。
平阳走过去,那些婢女们见她现身,个个都吃惊不已,没想到说着公主,公主就出现了,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离殿门最近的那个婢女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提着裙子跑进正殿。
“贤妃!贤妃!六公主回来了!”
平阳跨进殿中,一个穿间色裙的妇人从室内急急走出来,未施粉黛、青丝散乱。
见到平阳,贤妃蓦然红了眼眶,不敢再上前,生怕又是一场梦,只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她。
平阳走近贤妃,贤妃将女儿上下仔细看了一番,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颤着声音道:“瘦了。”
平阳眼眸一酸,落下泪来。
-
清禅回了王府,没见到表兄一行人,心下奇怪,进了兰汀院,见燕枝迎上来,清禅问她:“怎的表兄还未回来吗?”
燕枝回:“方才元二郎递信说,这次不来王府住了,他们住元府呢。”
“这是为何?元府那边久未打理,哪里能住人?”
清禅展臂,任由燕枝为她更衣:“难不成是和我们王府生分了?”
燕枝道:“元二郎说了,他早已叫人提前打理了元府,因着要处理一些事情,不便在王府这边,说是明儿便过来看七娘。”
清禅无话,又听燕枝问:“七娘身上的玉佩呢?”
清禅扫了一眼燕枝手上的外衣,不甚上心道:“许是方才人多,被挤掉了吧。”
燕枝便也不再说什么。
清禅难得坐得住,将那个做了一半的香囊拿出来又缝缝补补,上面绣了青竹,本来清禅打算将郑曦的名字绣上去,奈何郎君名字太过复杂,清禅放弃了,燕枝与却微坐在清禅身旁耐心指导她。
事后清禅感慨:“为了这个香囊,我可付出了许多心血。”
用过午饭,清禅小憩片刻,醒来后去廊下逗了一会儿鹦鹉,又跟着侍女们玩了一会儿打秋千,倚着门框看却微做胭脂,最后决定去元府那边看看表兄元勉。
临走前,清禅特意嘱咐燕枝将她买的清露香带上。
元府在丰乐坊,清禅从马车上下来,路过一家卖糕点的铺子,香味悠长,令人发馋。
“好香啊。”清禅吸了吸鼻,道。
燕枝回:“如意珍,这家店铺以如意糕闻名,七娘要去买一些吗?”
清禅:“当然要,走走走,我们去排队。”
如意珍的如意糕在长安是出了名的,只是每日数量有限,因此还未等店铺开张,早早便排起了长队。
清禅是个等不住的,站了一会儿,便拉着燕枝离开:“算了算了,人太多了,我等不了。”
燕枝便笑:“七娘若真想吃,明日一早派人过来排着便是。”
清禅点头,转身之际,看着一个穿赭色衣袍的奴仆手里拎着一袋糕点往这边走。
奴仆看着年轻,甚为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那奴仆抬头看见清禅望着他,大步上前,对着清禅躬身行礼:“仆见过清阳县主。”
清禅问:“看着眼熟,你是谁?”
奴仆答:“仆是太子身边的人,奉太子之命过来买些如意糕回去。”
清禅好奇:“这如意糕当真如此美味?就连太子也爱吃?”
奴仆笑:“是给太子妃买的,太子知道太子妃爱吃如意糕,便时时命仆过来给太子妃买回去。”
“太子妃?”
清禅心下诧异,她分明记得徐姐姐早就不爱吃这如意糕了,怎么太子不知道?
清禅心中留了个心眼,没有声张,只道:“既如此,你便快些回去吧。”
奴仆离开,清禅主仆俩继续往元府方向去。
元家人驻守边疆,长安宅邸荒芜许久,燕王倒是常派人过来看着,可是府中无人居住,久而久之,下人们便怠慢了。
清禅到时,正碰巧元勉带人出去准备去东西二市上采买些东西。
“表兄。”清禅忙叫住元勉。
元勉回头,见是表妹清禅,讶异一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怎么现下就过来了?府中什么都没有,表兄可没什么能招待你的。”
清禅道:“表兄还说呢,我都将你在王府的院子收拾好了,结果表兄是嫌弃那院子不好,不过来住了。”
元勉笑着摇头:“瞧你这话说的。”
清禅从燕枝手中接过清露香,递给元勉:“我记得表兄常爱用清露香,为了这香我可是跑了大半个长安才买回来的。”
元勉一愣,目光落在清禅手中的香料上,神色微变,眼中怀念。
“怎么了?”清禅察觉元勉表情不对,问道。
元勉叹了口气,遣人将那清露香拿进他屋里去,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他记得,表妹记得,偏偏以前最爱用这香的人不记得了。
“表兄这是要出门?”清禅望了望元勉身后一群人,问。
元勉点头:“府中什么东西都没有,自然得去买一些,否则如此寒酸,如何招待表妹?”
清禅:“我同表兄一起去吧。”反正也是无聊,出去转一转也好。
元勉自是同意,只是嘴上调侃:“你同我出去,郑家小郎君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清禅想起一早郑曦说的话,笑道:“他大度着呢。”
“哦?那当初我将那个香囊拿给十一郎看,他可是气了许久。”元勉提起往事。
“表兄还说呢。”清禅埋怨,“就因为这个香囊,我可糟了大罪。”清禅说着摸了摸自己的指间,可疼了。
东市权贵多,自然规矩也多,于是兄妹俩去了西市。
西市胡华杂居,新鲜玩意儿遍布各行当,杂耍也多,元勉忙着采买用品,清禅忙着沿街看表演,表兄付钱给店铺商家,表妹赏钱给街边艺人。
几条街走下来,兄妹两人的荷包皆是空空荡荡。
堂堂清阳县主同将军之子,身无分文,相看无言。
身后奴仆们倒是大包小包地拿不下,元勉便让他们先行回府。
清禅抱着燕枝的胳膊撒娇:“好燕枝,我知道你身上有些银钱,快请我和表兄喝杯茶吧。”
燕枝忍着笑掏出些银钱放在清禅掌心中:“行,我请县主与二郎喝茶。”
三人走进一家茶肆,要了壶清禅,在临窗坐下。
清禅趴在窗边看街上的胡人吐火表演,周围围了一圈的百姓,拍掌叫好。
视线中突然出现两道熟悉的窈窕身影,清禅望过去,见是崔洛娘与卫琼两人。
崔洛娘见了她,拉着卫琼走进茶肆,在三人对面坐下:“咱们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元勉以前在长安时,与崔洛娘等人也是玩在一起的,因此几人之间并不生疏。
崔洛娘对元勉道:“元家表兄几年不见,倒是越发的玉树临风了。”
元勉自谦:“哪里哪里,两位女郎也是花容月貌、月下仙人。”
清禅瞧卫琼满脸愁容,笑得勉强,问道:“琼娘这是怎么了?”
崔洛娘闻言叹气,摇了摇头没说话。
清禅见状,坐过去拉着卫琼的衣袖,关心道:“琼娘,你可是出了什么事?”
卫琼垂眸,道:“窈娘要出家做女冠,我心里难受。”
清禅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卫窈?”
卫琼点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窈娘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病好后便说要去青云观做女冠,更奇怪的是,阿耶阿娘竟也同意了。”
卫窈走失多娘好不容易才回到卫家,不过几月,便要去做那女道士,这让卫琼心里如何好过?
当时她带着自己的宝贝妹妹参加宴会,心想自己这么好的妹妹,七娘、洛娘她们肯定也会喜欢她的,可是后来也不知何原因,窈娘变得不爱出门了。
卫琼不知道卫窈出家做女冠的原因,清禅却是清楚,怕就是因为枢娘那事儿,虽说圣人没有降罪莱阳郡公府,可保不齐日后圣人若是想起来了治卫府的罪。
卫窈做女冠,是保全自己,也是保全卫家。
可是这些却不能由清禅来告诉卫琼,清禅只能安慰卫琼:“既然你阿耶阿娘都同意了,那自是有他们的考量,再者,说不定对窈娘来说也是好的。”
魏朝信道,京中贵女出家做女道士的大有人在,甚至已是一种流行。
卫琼无话可说,这事已是板上钉钉,她只是舍不得窈娘罢了。
元勉只顾吃茶看外面的杂耍,女郎间的谈话,他可不去掺和。
这边清禅安慰好卫琼,那边崔洛娘伏在清禅肩上,捂着嘴低语:“七娘,元家表兄今日才回来吧,怎么你就陪同她一道出来玩了?”
清禅道:“可见你心里不清明,表兄久未回长安,我这个做表妹的,自然得带着表兄四处转转。”
崔洛娘眼波流转,问:“我送你的那些话本你可全看了?”
清禅翻了个白眼,不想理睬洛娘,也不打算告诉萧琬同郑玄之间的事,由得她去猜吧。
洛娘又道:“我估计那些话本你看了不会开心,所以我准备给你送些其他的,这些你肯定会喜欢的。”
清禅狐疑:“你可别送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洛娘拍胸:“你放心,相信我。”
崔洛娘侵淫话本许久,哪些话本讨人喜欢,她心里门儿清呢。
-
英国公府,郑曦书房。
“可查清了?”郑曦问郑诫。
今日一早,郑诫过来传话,说是城中出现了关于晋阳公主的流言。
流言说,晋阳公主与其身边亲卫暧昧不已,以致驸马赵闰入不了公主府的大门。
魏朝公主有几个面首情郎倒不是什么大事,晋阳公主与驸马感情不和也是众人皆知的,只是突然流言四起,到底可疑。
晋阳公主受不到什么影响,既如此,针对的便是赵家了。
郑诫不敢说。
郑曦抬眸睨了郑诫一眼,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郑诫眼一闭,豁出去了:“回郎君,这流言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郑曦愣住。
宫中传出来的。
郑曦心思活络,微微一想,便知道是谁授意的了。
是圣人。
晋阳极为受宠,圣人、皇后视其为掌上明珠,可是在两位眼皮子底下还能在宫城里散播,不会是皇后,就只能是圣人了。
可是圣人为何要这样做?
郑曦捻着手指,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十一郎。”
明棋从书房外进来,打断郑曦的思绪,手里拿着一封信。
“十一郎,这是一位女子送过来的信,说是给您的。”明棋道。
“女子?”郑诫奇道。
明棋点头:“是一位陌生女子。”
郑曦接过信封拆开,明棋与郑诫齐齐看着自家郎君,心想郎君洁身自好,断不会做出对不起县主的事来。
郑曦看完后随手将信纸递给郑诫。
郑诫满头雾水,明棋也凑过去看那信上的内容。
“明日未时一刻,请十一郎独身前往平康坊流音阁。妾罗团儿留。”
郑诫与明棋对视一眼,问郑曦:“郎君,您可要去?”
“去。”郑曦不作犹豫。
郑诫、明棋脸色微变。
罗团儿是谁?为何要见十一郎?可是有什么阴谋?他们该怎么向县主解释?
“你同我一起去。”郑曦同郑诫道。
明棋:“可是信上说让十一郎您独身一人前往……”
话音消失在郑曦看过来的冰冷视线中,明棋骤然噤声。
郑曦冷笑:“郑诫,你去查这个罗团儿是谁?”
他郑曦可不是傻子,若真自己一人去了,七娘要是知晓了,他可就真是说不清了。
还是带上郑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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