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大门口。


    魏征端坐在台阶上，静心阅览着一本书籍。


    来往百姓看到后，指指点点。


    堂堂宰相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说出去简直被人笑话。


    “爹。”


    正看得入神，魏叔玉的声音突然响起。


    “回来了？”


    魏征放下书籍：“今天被燕王欺负了？”


    “没有。”


    魏叔玉倔强的摇头。


    “还说没有？”


    魏征笑着道：“换以往，你还不把对方戏耍到找不着东南西北？”


    “他是王，我为臣。”


    魏叔玉认真的解释道：“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呦呵？


    魏征挑了挑眉……


    用怪异的目光看着的魏叔玉。


    “还犟？”


    魏征笑骂一声：“崔家那小子都气的把狗肉端回家了。”


    “……”


    魏叔玉嘴角一抽。


    是崔神基的作风没跑了。


    “坐会儿吧。”


    魏征拍了拍身旁的台阶。


    “爹……”


    魏叔玉欲言又止。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不觉得丢脸吗？


    “怕什么。”


    魏征无所谓的说道：“你以前穿的奇形怪状的时候怎么说的？”


    “咳咳……”


    就在这时，老吴适时的补充一句：“别人指指点点咱会少块肉吗？”


    魏叔玉无语。


    我以前脸皮这么厚的吗？


    不过老魏都不在意，我一个小小御史在意个屁呀。


    魏叔玉在魏征身旁坐了下来。


    “听说这两天你没有去当值？”


    “嗯。”


    “为什么？”


    魏叔玉沉默。


    “是对陛下有怨恨？”


    魏叔依旧玉沉默。


    说没有恨是假的……


    自己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为大唐立了那么多功劳，区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杀了自己。


    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不敢说？”


    “不怕告诉你……”


    魏征摇头苦笑了下：“为父对陛下也有恨，还不小。”


    “当初玄武门之变，陛下杀了隐太子。”


    “为父恨不得将陛下千刀万剐！”


    魏叔玉猛的抬起头。


    他怎么都没想到魏征会这么直白。


    “爹，隔墙有耳。”


    魏叔玉目光扫视四周。


    发现有不少探子打扮成百姓，偷瞄着这里。


    “怕什么？”


    魏征哈哈大笑：“为父身正不怕影子斜，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得。


    差点忘记你是老魏了。


    “其实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


    “广开言路、虚心纳谏……”


    “陛下的文治武功已经盖压许许多多帝王！”


    “但他也是人……”


    “他害怕皇权旁落，害怕江山被取代，有猜忌是很正常的事。”


    “吾等作为臣子，职责就是辅助帝王，想方设法纠正陛下的错误。”


    魏征开始侃侃而谈。


    “爹，这些我都懂。”魏叔玉无奈的回道。


    大道理谁都懂。


    但要真正实施起来，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小。


    “也是。”


    魏征大笑着夸了一句：“吾儿这么聪慧，怎么会不懂这些。”


    突然。


    魏征笑容一收。


    面色严肃的问道：“所以你是在害怕什么？”


    魏叔玉愣了愣。


    怕？


    他自己不怕死。


    却害怕连累老魏家。


    “是怕连累到为父？”


    魏征苦笑摇头：“其实为父也怕……”


    “为父直言进谏，一直都怕某天会连累到你们母子。”


    “但是没办法……”


    “相较于黎民百姓，为父实在是忍不住啊……”


    魏征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这么宠儿子，就是怕某一天魏叔玉会因为他受牵连。


    所以他很护犊子。


    当初执意想给叔玉尚个公主，也是为了防止将来出事，能给儿子找个护身符。


    “不过你也别担心……”


    魏征突然笑着道：“这些年来，为父也一直在劝导陛下。”


    “效果还不错……”


    “现在的陛下胸怀越来越宽广，基本不会动不动就屠人满门了。”


    魏叔玉一愣。


    细数李世民屠满门的事迹，除了李建成、李元吉……


    其他记载李世民屠满门的事几乎没有。


    当然也有残暴的时候，当年打天下之际李世民也屠过城。


    不过李世民爱惜自己的名声，将这锅扣在了李渊头上。


    “叔玉。”


    魏征忽然郑重的说道：“以我们老魏家的功劳，只要不谋反，陛下是不会贸然对我们动手的。”


    “而且有为父在，你根本不需要害怕。”


    “哪怕你打了燕王……”


    “为父也有把握将你保下来！”


    魏叔玉没有回话。


    他相信老魏的能力，但他就是不想替李世民做事了。


    累死累活不说。


    最后还可能落个身死的下场。


    何必呢？


    多挣点钱，每天潇潇洒洒的不好吗？


    “算了。”


    仿佛是看透了儿子的不情愿，魏征转移话题道：“既然你不想多说，就陪为父走走吧。”


    魏征将书籍递给老吴，旋即起身朝远处走去。


    眼看儿子还坐在台阶上发愣，魏征转身招呼一声。


    “怎么？陪爹走走都不行了？”


    魏叔玉回过神。


    快步跟上……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漫步在长安街道。


    引的不少百姓侧目。


    在街道上看到宰相，可是极为难得的。


    但也没人上前……


    百姓对于官员，还是有一种天然的畏惧之心的。


    “吃了吗？”


    走到一个摊位前，魏征停下来问魏叔玉。


    “还没。”


    魏叔玉摇摇头。


    魏征这才笑着跟摊主打招呼：“小哥生意可好？”


    摊主惶恐，急忙施礼道：“蒙阁老照顾，生意尚可。”


    “无需这般拘谨。”


    魏征笑着说道：“我就买两个蒸饼，我儿子正在长个子，多夹点肉在饼里。”


    “好嘞。”


    见魏征这么随和，摊主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魏征带儿子在他这买蒸饼。


    那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从这摊主身上，你看到了什么？”


    见摊主忙碌，魏征突然问魏叔玉……


    嗯？


    魏叔玉定睛一看……


    “他给我们的蒸饼加了好多肉？”


    魏征只是笑了笑。


    没有多说……


    付了钱，接过蒸饼后，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边吃、一边走路。


    毫无形象可言。


    忽的……


    一个玩耍的孩童，没看路，撞在了魏征身上。


    魏征摸了摸对方的头，没有责怪。


    “从这孩童身上，你又看到了什么？”


    魏叔玉没有说话。


    他仿佛知晓了魏征要说什么。


    魏征笑了笑。


    继续带着魏叔玉前进……


    不知何时，走到了秦琼家附近。


    他没有拜访。


    而是绕到了秦府后方……


    “在这里你又看到了什么？”魏征问道。


    魏叔玉放眼望去。


    入眼满满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


    当即心下一沉。


    不难看出……


    这些都是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士兵。


    见儿子感慨，魏征没有说话……


    只是在旁边多站了一会儿。


    接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不知何时，又来到贫民窟。


    百姓们衣衫褴褛、比比皆是，见魏征父子到来，尽皆露出一脸恐惧的模样。


    还是那一句……


    “你在这里看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