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宛灵后悔了。


    她自小娇生惯养着长大，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身边的每个人都喜欢她。她从没有被骂过，更别提被打，而且是以被扇耳光这种侮辱性居多的方式。


    她被打得脑子一空，都没有想到还手，脸上传来的疼痛令她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程翩然凭什么打她？


    白初哥哥为什么不帮她？


    都怪亓芯莲！


    她既然把手伸向了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抓住？自己只是凭本能想要自救，并没有故意朝着她的方向撞去，并没有故意用力抓破她的皮肤，并没有故意借劲想要拉着她掉入水里。


    她只是想看看亓芯莲狼狈的样子，而不是让自己变成狼狈的样子。


    她无法抑制自己对亓芯莲产生的恶意，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她和白初哥哥之间。


    她不该在白初哥哥眼皮子底下做这件事的，如果她能更小心一点，刚才程翩然就没有理由扇她耳光。


    而现在站在原地哭泣的她得到的只有陌生人同情的目光。


    邵白初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俞以锐和余谢意都离得远远的，只有萧临在安慰她。


    这一瞬叶宛灵忽然好想纪行执，她的青梅竹马。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不会让她受这天大的委屈。


    离开的程翩然还不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打出怎样的蝴蝶效应，她本来还在和亓芯莲讨论下山选择走哪条路，就被肚子陡然传来的一阵疼痛打断未说完的话。


    亓芯莲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好友的提议，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从离开凌天栈道就陷入沉默的邵白初，直到好友一声惊叫，她才把心思放到好友这边：“怎么突然肚子疼？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吗？”


    “该不会刚才喝的那个水有问题吧？”程翩然皱着眉，“就我喝了，你俩都没喝，所以就我肚子疼。”


    “那个水就算有问题，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导致你肚子疼。”亓芯莲想了下，“应该也不是午餐的问题，那只有早餐了……”


    “啊肯定是那杯豆浆！我就说味道怪怪的，肯定是过期了！”程翩然苦着脸，“可是我现在也不想上厕所，怎么办？”


    “要么留在山上等你肚子不疼了再下山，要么坐游览车下山，要是肚子一直疼就去医院看下。”


    “那还是下山了再说吧……”程翩然揉了揉肚子。


    于是三人便去乘坐游览车了。


    游览车是按点发车的，但如果满员了，就会提前发车。


    现在正是游客众多的旺季，三人到的时候前一辆只剩一个位置，后一辆坐的游客大概都是结伴而行，只差一个乘客就可以发车的游览车居然没有人上去。


    程翩然见状，主动提出她去坐那辆可以先走的游览车。亓芯莲有点犹豫，不是太放心她一个人先走，但程翩然朝着她挤眉弄眼，又指了指邵白初，然后就几步上前踏入了游览车内唯一的座位，没有给亓芯莲提出异议的机会。


    亓芯莲是明白好友不好意思在邵白初面前解决肚子疼的问题，但她的行为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邵白初自然是没有多想，他看了看后一辆车上剩余的座位，最后一排还是空着的，他问亓芯莲：“坐最后一排可以吗？”


    “可以。”


    邵白初坐在了靠外的位置，亓芯莲在他身边坐下了。


    一排有四个座位，每两个座位的旁边设有小扶手，使得每个座位的空间都不大。即使亓芯莲想要和邵白初保持距离，但依然举手抬足间就能碰到对方。


    高悬空中的太阳已被成片的白云遮了个彻底，带着初秋凉意的阵风不时吹过，亓芯莲却觉得周围的温度不断在攀升。


    “你的脸好红，很热吗？”终于连邵白初都注意到了一直低着头的她。


    她脸红了？她明明很少会脸红。“有一点。”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脸旁扇了扇，在面颊感受到轻微的风扑上的时候，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有多傻。然后匆匆放下的手滑落到腿侧，和邵白初垂放而下的手碰上，发出小小的脆响。


    她在干什么？亓芯莲想要坐得离邵白初远一点，却被扶手抵住了移动的身体，她觉得自己的脸大概更红了：“对不起……”


    邵白初就看着亓芯莲忽然手忙脚乱起来，他没发现致使对方如此局促的原因是自己，只觉得对方这幅生动鲜活的模样真是跟在学校完全判若两人，让他觉得很有意思，连被叶宛灵搅和得糟糕的心情都散去了一部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见亓芯莲因为这句话投来的困惑视线，邵白初刚扬起的嘴角又扯平了，“约你出来玩，却害你差点受伤。”


    “那只是意外，和你无关。”亓芯莲没想到邵白初会为此自责。


    “真的是意外吗？”邵白初的语气听上去很冰冷。


    亓芯莲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她的手腕仿佛又传来了越拽越紧的力道，指甲掐进肉里的疼痛感在剥离了即将掉入水池的恐惧感后，令她感受到了一股恶意。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误会了叶宛灵，但她想，她以后会离这个人远一点。


    邵白初何止是自责，他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后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及时抓住亓芯莲会发生什么。


    是不是亓芯莲就会受伤住院，然后请假，然后就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就像前世一样。


    在某个他未曾留意的晚自习休息时间后，她就不再出现了。


    他已经证实了剧情是可以改变的，但剧情会不会拐个弯又令他回到既定轨道上？


    如果亓芯莲不该存在于剧情之中，那剧情是不是会对她出手？或者说借叶宛灵这个所谓女主的手？


    他不知道，可他不希望如此。


    那他该怎么做？维持原来的想法，还是不再和不在剧情中的人接触？


    他应该冷静地作出决定……


    当邵白初在疯狂做着头脑风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轻佻的男声：“美女，可以加个微信吗？”


    邵白初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亓芯莲另一边空着的两个座位有人了，是两个看上去像是大学生的男青年，说话的正是坐在亓芯莲身边的那个。


    “不可以。”亓芯莲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可她还红着脸，语气虽然冷冷的，但声音有点软，又清越好听，被拒绝的男子一点都不在意地继续搭讪：“就当交个朋友嘛，美女哪个学校的？我们理工大的。”理工大是本市最好的大学，在国内也能排上前十。当然以亓芯莲的成绩考这所大学绰绰有余。


    邵白初嗤了一声，伸手搭在亓芯莲座位后的椅背上，虚虚地环住了亓芯莲：“她不想交朋友，但我不介意交个朋友。”


    邵白初唇畔勾起漫不经心的弧度，看上去是在笑的样子，眸底却一片冰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写满了攻击性，仿若地盘被入侵的头狼。


    他说着交朋友的话，行为却表现出与之相反的意思。


    搭讪的男子不至于看不出邵白初的敌意，但他还不忘给自己递台阶：“兄弟，有女朋友就盯紧点，我还以为她一个人。”


    “一个人的话你想怎样？”邵白初示意亓芯莲和他换位置，他站起来的时候个头极高、宽肩窄腰，裸露在外的手臂结实有力，他坐在了搭讪男子的身边，笑着道，“你就当我是她，我来陪你聊聊。”


    搭讪男先是看到邵白初比自己高比自己结实的身材，又是看到邵白初比自诩为帅哥的自己要出众的脸，哪里还想和他聊，他直接拉着他的朋友换了座位。


    亓芯莲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好笑，更多的是开心，她没想到邵白初会开口帮她，还帮得这么有效果，她不禁喜形于色，对邵白初说了声：“谢谢。”


    邵白初正被搭讪男子一言不合就开溜的行为逗到，他扭头就想和亓芯莲吐槽对方，却迎上女生浅笑盈盈的眸子，像是有星星在闪烁，让邵白初有一瞬似乎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接触让他习惯了亓芯莲隐藏在冷漠外表下的真实模样，却没有去过多注意女生的外貌，竟未曾意识到女生过于漂亮的容颜有着怎样的杀伤力。


    “不客气。”


    远处的山景成了衬托，在游览车的发车声中，渐渐模糊了，而眼前女生的笑容却越发清晰。


    最后邵白初也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他没有留意到旁边空着的两个座位在发车前坐上了两个女生，她俩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然后有个女生开口道：“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比起慢半拍意识到这次是自己被搭讪了的邵白初和内心有点郁闷早知道不换座位了的亓芯莲，坐在他们前面的人却是先笑出了声。


    还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