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作品:《骗心阴狠皇子后他疯了

    宋桢大脑一片空白,怔在了秦忘机怀里。


    她抱他抱得那样紧,因为哭泣,身子在微微战栗。衣衫湿透了,上面的水被挤出来,灌进他的鼻子里,他好似溺水一般窒闷。


    但他却任由她抱着,许久都未曾动一下。


    瓢泼似的大雨毫不留情地冲刷着他的身体,过了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才将他的意识,从那令他不惜溺毙其中的柔软中抽离。


    他努力抬起手臂,想要给她遮挡,但是五脏六腑好像碎了般,动一下都觉得撕心裂肺地疼。


    无能。他在心里骂自己。


    许久,秦忘机才松开了他,仍是躬着身子,尽量让雨淋不到他。


    看到他脸上满是水渍,她伸手,温柔地帮他拭去。触到他冷凉的面颊,她的眼眶又一酸。


    抹去他脸上、发上的水,把他的脸捧在手心,从上面俯视着他。


    “你还能动吗?”微弱的声音颤抖着,转眼便被冷雨打散,飘向四处。


    宋桢深深地凝着她凄美的容颜,无奈地一笑,摇头。


    “那你在这等着,我去岸边找找,看能不能找些东西避雨。”


    说着就要从宋桢身上起来。


    宋桢突然顺手扯住她的衣裳,凝着她疑惑的眼睛:“方才孤听见,你说,要给孤生孩子……”他的激动就要溢出眼眶,看得秦忘机不好意思地错开了视线。


    “你听错了。”她从牙缝里头挤出这几个字,不忍他失望,但事实如此。


    “孤都听见了。”


    还真是会听,偏把重要的部分略了去,她正好冲着他耳朵,一字一顿道:“我没说给你!”


    宋桢没再接言,她也没再说话,空气凝滞了片刻。出乎秦忘机意料,他很平静,说了句话,但雨太大,她没听清。她偏着头,凑近他唇边,听到他几乎是用气声在说:“孤能动了。”


    秦忘机顿时喜不自胜,朝他脸上看去:“我拉你起来。”


    分明说自己能动了,却比昏迷时还要沉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拉了半天,也没能拉他起身。


    秦忘机一咬牙,只好像刚才那样,两条腿跪在他身体两侧,然后俯下身,把手挤进了他的后背。


    在他耳边说:“你从后面抱着我。”


    宋桢迟迟没有照做。


    意识到这个动作对此时的他来说,确实有些难了。她只好把手抽出来,摸到他的两只手,放到自己腰上。然再度新俯身下去,把手伸向他的后背。


    身下,宋桢一双幽深的眸子,目不转睛地凝着她。


    她好像被烫到一般,慌忙错开视线,忽然一个不防备,整个人塌下去,压在了他身上,许是碰到了他的伤处,他痛苦地闷哼一声。


    方才他昏迷时,她可以不顾羞耻肆意摆弄他。可现在他醒着。


    她僵着身子,悄悄偏脸,把视线移向身旁的雨幕,想要起身。


    “年年。”


    宋桢细弱的嗓音像一条无形的蛊虫,直直钻进了她的耳朵,把一股奇异的热流带进了她的身体,让她回想起那日马车里,他将她耳垂含在口中啮噬。


    “年年……”他的嗓音更细弱了。


    他受了伤,如此虚弱,她不禁自嘲,自己竟还有功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秦忘机匆匆端正了心思,撑起手肘,往他脸上看去:“你抓紧我,我现在就抱你起来。”说着,把手从他腋下伸向他的后背,从后面攀住他的肩头。


    咬着牙,发力将他抬起来一些,突然觉得腰上一紧。


    双手顿时抓紧他了肩头,不胜惊惶地看过去,宋桢一双狭长的眸虚睁着,仅有一线,她却瞧见了里头汹涌的暗潮。


    在她避开之前,他眉头一皱,喉间发出一声闷响,猛地抬头吻住了她。


    雨是冷的,空气凉透了,唯有他们交缠的唇舌间是湿濡的温热。


    即便虚弱到不能动,宋桢的吻却依旧霸道,秦忘机不禁害怕,若此时他并未受伤,她恐怕早就成了他腹中之物。


    直到雨势稍歇,宋桢才稍稍放开了她。


    一重获自由,秦忘机立即从他身上坐起来,瞪着他,对着他的脸颊,把手高高地扬起。


    宋桢满脸是水,眉毛头发都湿漉漉的,就连睫毛上都挂着不小的水珠。他仿佛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目光并未与秦忘机相接,而是垂着眼皮,好像甘愿受罚。


    秦忘机忽然想起了曾见过的丧家之犬。


    她的眸光渐渐柔和下来,手也跟着垂下。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欺负人。”


    “你的孩子,只能是,孤的……”竟然没挨打,宋桢不禁意外,随之而来的是得意,没想到她竟舍不得打他。


    这伤,值了。


    “等孤好起来,即刻就帮你生个孩子。”


    秦忘机懒得跟他饶舌,休息够了,从他身上起来,四下里扫视一圈,发现远处崖壁上有一块突出来的岩石,顿时看到了希望,俯视着他:“你有力气犯浑,那便有力气走路。那边有个岩石,不想继续挨淋,便跟我过去。”


    话虽这么说,但宋桢受伤毕竟是为了保护她。看到他蹒跚着从地上起来,摇摇欲坠艰难前行的可怜模样,她最终心软,搀扶着他。


    走到那块巨石下,扶他靠坐在山石上,她把裙摆撩起来,正要从上面撕下一块,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宋桢却挡住她:


    “如此好看的衣裳,弄坏了可惜。”


    “可你的伤怎么办……”


    宋桢无力地撑开眼皮,把目光定在她腰间的涤带上:“用这个吧。”


    秦忘机迟疑了刹那,想着衣裳反正是不能要了,便照着他的意思,用腰带一圈圈给他把伤处缠紧。


    过于疲累,不多时,她便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在国子监伴读的那段时光,让她和众位皇子公主都有了些青梅竹马之谊。一日风大,下学后她走在宫中的花园小径,发带不慎脱落,被风扬起,吹到了树上。


    正是四月天气,海棠压枝,灼灼其华。她的窃蓝色发带随风飘舞在花枝上,分外好看。


    随侍婢女见她看得入迷,便告诉她一个民间传说,说是将心愿写在丝带,挂在树上,会被途径的神仙看见,若许愿的人心诚,愿望便能实现。


    她本是不大相信的。只觉得丝带这样缠在枝头,好看又好玩。


    第二日,那海棠枝头,便多了一根丝带,上面写着:大慈大悲的神仙,请给我一本《花怨》。


    秦廉管她甚严,这种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从不让她染指。她本来得了一本,是林疏疏偷偷帮她从外头买来的,结果看到一半,一朝不慎,被秦廉看见,给她没收了。


    那种抓心挠肝的难受呀。


    她本来随意写写,才不信会有什么神仙会帮她完成心愿。谁想,过了两日,她去国子监上课,书桌上面真的就放着一本蓝皮书,书名是《礼记》,她以为是哪个同窗的,便翻开扉页去看名字,谁知一看,竟是她心心念念已久的《花怨》!


    下课后,来到那棵海棠树下还愿,却发现自己两根涤带都消失不见了。


    挑灯至深夜,看完《花怨》,她又来了兴致,重新写下一则心愿:我想要狸奴。


    她对猫毛过敏,所以府里从不养这些东西。


    本是想偷偷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故弄玄虚”,谁知这次绑上去,她时常在海棠树周围转悠,却没发现什么猫儿狗儿。过了几日,院子里却钻进来一只乳白的小猫。那猫儿,红红的眼,白白的毛,被她捧在手心里,正正好,我见犹怜。


    这事情玄之又玄,她对那位“神仙”的好奇,已经完全盖过了得到这只宠物的欣喜。


    她索性又写下一条心愿:我要一个如意郎君!


    她还不信了,这“神仙”真能给她变出来一个如意郎君。


    同前两次一样,她来到海棠树下,得意洋洋地把写着心愿的涤带绑到一根树枝上,等着戳穿那“神仙”。松手的时候,海棠枝弹回去,震得一树花瓣零落如雨,分外美丽。


    她看得惊艳,突然视线中走出一人,正是宋桓。宋桓微笑着信步而来,走到她面前,抬手动作优雅地将她绑上去的涤带摘下,看着上面的文字,嘴角的笑容渐渐加深。


    翩翩君子温良如玉,像九天神祇一般,于这场令人欣羡的海棠花雨中从天而降。


    对于一个花季少女来说,后来倾心宋桓,许他白首相携,这都是无比自然的事情。


    而这个梦里,秦忘机站在树下,却丝毫不想去欣赏满树芳华。人世浮华,物是人非,人心深不可测,除了骨肉至亲,绝不会有人无条件爱自己。


    经年往事,虽然结局不好,但秦忘机故地重游,并不伤神,反而有种旷达之感。


    她仰头,对着一簇簇拥挤在枝头的海棠花,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蓦地,远处好像有一抹暗色悠悠而动。他背影高大而宽阔,和宋桓有几分相像,好像怕被她发现似的,在她仰头那一刹,突然就转过身隐没进了树丛深处。


    “宋桓?”她出声,那人脚步一顿,却未曾回头。


    秦忘机想追上去看个究竟,但是又觉得没有必要。这棵树,这段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


    带着一种莫名的落寞,秦忘机睁开了眼,她正靠在宋桢胸口,窝在他怀里。他闭着眼,睡得很沉,左臂绕过她身后,紧紧搂着她,滚烫的大手将她的小手紧握着,右臂搭在曲起的右腿上,用半边身形将风雨挡在外面。


    她都不知道他们是何时睡过去的。


    雨已停了,不见月亮。


    宋桢的手如碳火一般,烫得她心慌,她慌忙伸手探上他额头,果然比手还要烫。


    忆起儿时发热,母亲用打湿的棉帕给她放在额头降温。她看向远处,月色下水面亮如铜镜,焦急的心里瞬间燃起一丝希望。


    正要起身去河边,远处树林里蓦地传来鸟雀惊巢的声音。细听下,还间杂着人声。很快,便有朦胧的亮光闪了出来,像暗夜中的鬼眼,看得人后背发凉。


    那些可怕的亮光在不断靠近,秦忘机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