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萧辰璟和楚曦都没再说话，屋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楚曦这几日都没能睡个安稳觉，今天更是天没亮就起来忙碌了，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萧辰璟自从看不到后，对于声音就越发的敏锐，听着身旁均匀地呼吸声，他微微抿了下唇，在黑暗中感受着双腿好似从骨头里面透出来的刺痛，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楚曦是被身边的动静惊醒的，她下意识坐起身，就看见在两个太监的伺候下刚坐到轮椅上的萧辰璟。


    萧辰璟听见动静，手无意识地握紧了轮椅的扶手，语气平静地说道：“抱歉吵醒你了。”


    楚曦摇了摇头，却又想起萧辰璟看不见，赶紧说道：“我也该醒了。”


    萧辰璟对着楚曦的方向点了下头，太监就推着他到屏风后面更衣了。


    楚曦在床上坐了一会，荷香带着宫女进来伺候她更衣。


    萧辰璟换完衣服后，说道：“我先出去了。”


    楚曦说道：“好。”


    荷香在外面也听到很多太子的传闻，可是昨日太子亲自去接了楚曦，让荷香心中松了口气，觉得不管如何，太子对于自家姑娘还是很尊重的，可是今日见到太子的模样，又有了新的担心，太子这般严肃清冷，姑娘要如何和对方相处？


    楚曦梳妆好，扶着荷香的手往外走去，就看见宫人端了一大碗药到太子手边。


    太子的手碰触到药碗的时候指尖微微动了下，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端起药一饮而尽。


    楚曦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到太子喝完药，把空碗放下这才走了过去，还略微加重了些自己的脚步，确定太子察觉到自己的到来，才笑着开口问道：“殿下一会是不是还要去给陛下敬茶？”


    这些教楚曦规矩的嬷嬷也没办法给个准信，毕竟以太子的情况，永康帝是怎么想的，她们这些伺候人的也不敢随意揣测。


    楚曦索性直接问出口。


    太子双眼的位置被红色的锦缎覆盖，哪怕刚喝了一碗苦药，仅从露出额头和下半张脸上根本看不出他神色有什么变化：“父皇下朝后会过来。”


    楚曦已经走到了太子的身边，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离他有一人的距离时停了下来：“陛下是自己过来吗？”


    先皇后死后，永康帝并没有再立后，如今后宫是由皇贵妃、贤妃和德妃一起管理。


    太子说道：“不知。”


    楚曦闻言说道：“我知道了，那给陛下敬完茶，殿下陪我一起去给皇后娘娘上柱香吧？”


    太子沉默了下，才说道：“好。”


    早膳已经摆好，太子被太监推着，楚曦跟在身旁，她还不了解太子如今的性情，太子对她也不熟悉，她不敢说的太多做的太多，免得适得其反惹了太子厌烦，她没有和太子这般情况的人相处过，却曾经养过一只受伤的小兽，那是她表哥在市集上买来送给她的。


    那小兽很是戒备，根本不让人靠近，更别提让人去摸了，就算喂给它的食物和水，都要等没有人后才愿意吃喝，身上的伤还是请了兽医来，用强制的手段给它治了伤，为了这件事，那小兽都开始对给它送食物和水的小厮呲牙攻击，过了两日好似察觉到自己的伤势轻了，态度才缓和了些，虽然不让人摸，依旧不在有人的时候吃东西，却不会因为他们的靠近攻击了。


    等到小兽的伤好了，外祖父就让林蕴和楚曦一起去把它放回了林子中，那小兽出笼后，扭头看了他们几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楚曦觉得如今的太子就和那受伤的小兽一样，不信任人也不愿意让陌生人靠近，只是太子更有理智一些。


    东宫的早膳很是丰盛，只是楚曦注意到，太子并不愿意让人伺候，而是让太监告诉他东西的位置后，就自己摸索着吃了起来，他虽然吃的很慢却姿态优雅并不会让人觉得狼狈，太子面前摆着的菜很清淡，可就算如此太子也很少夹菜，吃的也不多。


    楚曦觉得若是换做她饭前喝了那么一大腕药怕是也吃不下去东西，也怪不得瞧着太子很是清瘦。


    太子像是顾忌着楚曦，并没有马上放筷子，而是感觉楚曦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停了下来，说道：“东宫有小厨房，若是想要吃什么直接吩咐人去准备。”


    楚曦说道：“我知道了。”


    太子示意太监推着他离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做了个停下的手势：“年安。”


    正在推轮椅的太监赶紧行礼道：“奴婢在。”


    太子说道：“年安跟在我身边很久，让他给你说下东宫的情况。”


    楚曦起身，她知道太子看不见，所以语气里特意带着点笑意：“多谢太子。”


    太子藏在袖中的手指动了下，被红绸覆盖下的眼睛轻轻颤动，却没有和楚曦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年安吩咐道：“让东宫伺候的人拜见太子妃。”


    年安虽然也是面白无须，却身材高大，动作间带着一股行伍之气：“是。”


    太子说道：“你搬入东宫的行李先取了用的，剩下的不急着动。”


    楚曦听出了太子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太子之位怕是很快就要易主了，那时候他们也不能留在东宫，其实这样也好，以如今的形式留在宫中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永康帝的几个儿子年岁也都不小，之前是有太子压着，如今……太子之位肯定是要重新选人了，那么几位皇子之间难免要有争夺。


    以太子的情况，只要不参与其中，以后不管是谁继位了，应该都会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吧？


    其实楚曦可以肯定，若是那个时候太子不在了，她只要无子不管是继位了都不会为难她，可是相比起来，楚曦更愿意让太子一直活下去，不管以后会遇到什么发什么事情，太子这样好的人，都该长命百岁的。


    种种思绪在楚曦心中翻转，她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楚曦眉眼弯弯的，没有漏出丝毫心中的担忧，笑着说道：“好，我嫁妆中有一处温泉庄子，那里不仅冬日能送新鲜的蔬果，天冷了泡一泡也很是舒服，到时候我请太子一起去玩。”


    太子手放在腿上，他能感觉到楚曦是故意用轻松欢快的语气来与他说话，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只是说道：“好。”


    楚曦听到太子的回答，心中也松了口气。


    太子见楚曦不再说话，就做了个手势，另一个太监就接替了年安的位置继续推着太子离开。


    年安对着楚曦行礼后说道：“太子妃，您看是先见见东宫伺候的人，还是奴婢先与您说一下东宫的情况？”


    楚曦并不急着去见人立威，而且她不知道永康帝什么时候下朝过来，就笑道：“麻烦年公公与我说说东宫的情况吧。”


    年安恭声应下，仔细与楚曦说起了东宫的事情。


    楚曦听着记在心中，荷香跟在楚曦的身边，同样听得认真。


    等到年安说的差不多了，楚曦没有贸然去问年安宫中的情况，而是问道：“太子是每日饭前都要用药吗？”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年安也没有隐瞒，说道：“是，太子饭前一刻钟需要用药，饭后半个时辰还需要用药，每日巳时太医会来给太子用针，睡前还需要用药并需要配合着药汤使用。”


    楚曦心中算了下，也就意味着太子每天光药就要喝七碗，早晨还要针灸，晚上睡觉前不仅需要喝药，还需要泡药汤，也怪不得太子一身药味，而且这么多药喝下去，不说还能不能尝出别的味道，光这些药就已经喝饱了吧？


    而且那药她当时离得并不近都觉得闻到一股苦涩难闻的味道，更别提喝下去了，楚曦一时间都有些佩服太子面无表情，没有丝毫迟疑喝药的动作了，不对，好像太子当时是有动作的。


    楚曦问道：“那药需要趁烫喝吗？”


    年安一愣，说道：“并不需要，温着喝即可。”


    楚曦微微蹙眉，能在宫中伺候的自然不会是那种马虎粗心之人，既然药不需要烫着喝，宫女就不可能端了还烫的药给太子，万一烫到太子，她们怕是也要被惩罚的，而且瞧着年安的态度，他对太子很是忠心，也不可能容忍宫女对太子疏忽吧？


    年安建楚曦皱眉没有说话，也并不开口，而是微微躬身立在她身侧。


    楚曦问道：“太子是需要吃的清淡一些？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或者喜欢的？”


    年安恭声说道：“太子并无特别喜好之物，因为用药的缘故，太医叮嘱太子吃些清淡的。”


    楚曦点头，把这些记在心中，想来等一会太医就要来给太子用针了，到时候她可以再问问太医。


    其实楚曦心中知道，虽然太子让年安留下与她说东宫的事情，可年安还是忠于太子的，所以她问的东西很有分寸，并不涉及到一些隐私和重要的地方。


    永康帝来之前就有太监提前来告知，太子和楚曦提前在外候着，永康帝到的时候，楚曦就按照嬷嬷教导的行礼。


    太子同样用手撑着侍卫的胳膊起身，只是没等他行礼，永康帝就快步上前，拦住了他说道：“太子，你再这般，我可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