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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疯人院》 第141章
“可怕,可怕。”蓝在十楼棕色的沙发上坐着,他一边撕着身上沾着的白丝,一边笑着这么道。
虽然说话的语调轻松,但是眼神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微微蠕动的白丝像是被胶水死死跟他衣服和皮肤黏在了一起,蓝把它撕扯下来的时候,带下来了一层血淋淋的皮肉。
不久前他是打算跳下楼抛弃这具身体后直接离开的,毕竟他还有别的事要做,但是那样出去就像是蝴蝶撞到了蜘蛛网上一样。
想想自己那副狼狈的被白丝兜住的样子,蓝就觉得好笑,不过还好他的同伴来得及时,不然还得挂上一会。
蓝的身边,有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他们穿着打扮也是一样的,只是一人是长发一人是短发,而更后方的位置,在高大数据柜和墙角间隙的阴暗角落里,皮肤又灰又青的阿梦加正不自觉的咬着手指,他听到蓝的声音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可怕。”
少有人类会这么大阵仗的。
他胡子拉碴,眼下有两道代表年龄的长纹,虽然模样俊朗但整体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很像是颓败的中年人,而身上穿着的长长宽松的衣服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动着。
蓝看了他们一眼,稚嫩而苍白的脸蛋上突然展露出灿烂的笑容:“你们,能在之后安然脱身吧?”
特管处和疯人院的人先一步出现的时候,蓝虽然有些惊讶陈一七与他们有联系,但是也没有怀疑陈一七就会因此不出现,所以他还是选择在这里等着,就为了确认一眼。
而这场心照不宣的约见,蓝本身就没打算杀死陈一七,毕竟太难杀了。
但是给个教训这个想法是存在的。
只是现在……蓝看着三人都点了头,他便道:“那么,用好人质,试探出对方的底。”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好好利用起来。
不过蓝并不觉得自己与陈一七之间有多大的仇,但是根据他对人类的了解,陈一七大概恨不得抽他筋拔他骨。
“哈哈。”蓝想到这里没有忍住笑出声来,他手指抬起点了点下巴,一时也没有离开的想法了,反正一冶肯定没问题的。
“嗯……人格啊。”
人类真是的……
他想到了上次查不死的陈猊远看到的那些数据,然后突然又想到小铃铛和阿萨冷,蓝精神振奋一瞬——陈一七知不知道特管处现在拥有的力量是怎么来的?
他会怎么想?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啊啊……明明这些年也遇到了很有趣的人、很有趣的事,但是陈一七一出现,他就被吸引了注意呢。
“唔,不对。”蓝突然想到了什么。
身后双生子之中的短发青年侧头,他的声线天生有种轻浅而疏离的感觉:“什么?”
蓝没理会他,而是看向颓废的中年人:“古朗,把那只乌鸦先给我用用。”
差点忘了,这次特管处找过来的由头里其实没有陈一七的身影,所以他应该不是与特管处联系上了,而是与某一个人联系上的。
因此陈一七有可能还并不知道特管处的秘密,那就让这只乌鸦成为陈一七了解的媒介吧。
穿着宽大衣服的颓废中年人连忙掀开衣服一角,他宽大的服饰内看不到皮肤,只是一片漆黑,古朗直接把手探进去,然后从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铁笼。
他站起身往蓝的方向过去,想把东西递过去,但就在这时,大楼突然微微震动了起来。
蓝的神色一瞬间变化了。
像是地震一般晃动着,墙壁和地面飞速出现了大片大片裂缝,双生子反应很快,长发青年挡在了蓝面前,并带着其后退,而短发青年则飞快朝古朗的位置过去。
但短发青年还是慢了一步。
地板从中一下裂开,而罪魁祸首是一条巨大的黑蛇。
细细密密的鳞片在黑暗之中也有着非常细腻的光泽,爬行的声音混合著地板崩塌的声音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蓝看见了对方那庞大到足有两三米多粗的身躯,而黑蛇的头顶位置还生长着一道长长的细密尖刺,危险而神秘,但是它却有一双闪闪发光的金色竖瞳。
明亮而漂亮。
这条巨大的黑蛇把地板捅破,然后头一转,没有丝毫停留的直接一口咬住了古朗的半边身躯。
刺耳的尖鸣声爆发,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古朗身体一下慌乱的分裂开,一些铁笼子从他身体中间掉落,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这之中并不起眼,但是随着铁笼子掉落,那些尖鸣声却是更加清晰的响起了。
因为【兽】被放了出来。
古朗捕捉了不少没多少神智的阿梦加,然后做成兽关在铁笼子里。
他辛苦了很久才抓到这么多,但这条黑蛇一口咬下来,为了自保他的【兽】一下掉出来了七八只。
还有大概五六只被黑蛇吃……
古朗还没来得及为此感到悲愤,就见到咬了自己一口的巨大黑蛇突然顿住了。
大概一两秒过去,它张开吗可以生吞一个人的嘴,呸呸的把装着兽的铁笼子嫌弃的吐了出来。
还有古朗碎裂的衣物。
吐出来的有些笼子碎了,兽便跑了出来,有的笼子还是完好的,古朗估计自己捡回来擦擦上边的口水也还能用。
但他没有上前,因为从黑蛇口中脱身后他就被双生子其中的短发青年提着远离了黑蛇,只是视线还一直在看那边。
然后古朗失望的发现,那只关着乌鸦的铁笼子也碎了,所以本来打算当做筹码的乌鸦也掉了出来。
乌鸦模样十分狼狈,他上衣碎了大半,只有肩膀和后背还被血迹斑斑的衣服遮挡着,而露出来的皮肤上除了被血沾染得湿漉漉的鸦羽外,那胸膛上的沙漏也被血色液体充盈满了,充满着不详的意味。
但是,他人还是清醒的。
铁笼子里会禁锢人的肢体,让人不能动、能做到最大范围的动作是眨眼,而出来后,宁源生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动,有种僵硬了很久身体还没反应过来的感觉。
——明明没有被禁锢多久。
动不了的宁源生无言以对的看了眼身边的巨大黑蛇,又沉默的看了眼身下越来越大的裂缝。
好微妙,感觉这个处境下一秒死了都很正常。
不是掉下去就是被这个黑蛇吞掉。
宁源生正这么想着,然后便看见那黑蛇朝他探过头,庞大的身躯发出的爬行声带来深沉的危险感。
在这种时候,宁源生莫名的没有生出什么恐惧感,反而是很突兀的分神想到了,被蛇吃掉都是鸟类的最终宿命吗?
不过这只阿梦加倒是没有在蓝相关的数据里见过,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把这条情报传出去再……
宁源生:“……”
庞大的黑蛇没有吞掉他,而是用脑袋轻微碰了一下他,随后在宁源生身侧的位置一圈一圈盘了起来,它的身躯很长,从下方楼层不断的往上缩,带动着大楼更加岌岌可危,但是很莫名其妙的是裂缝已经贯穿了墙壁,但是大楼却还是没有倒塌,就像是外边还有一层什么东西把它们连在了一起。
其实黑蛇盘缩的动作很快,只是庞大的生 物做什么都会给人一点震撼的感觉,加上宁源生离得很近,所以他看的很清楚——
盘起来的黑色头部怕弄破天花板所以委委屈屈的低垂着,等到最后那一点尾巴尖收起,黑蛇的身体还在挪动扭曲,只是同时还在极速缩小。
很快,一个人形覆盖在了黑蛇的身躯上,眼熟的长发青年出现在了宁源生身侧。
他刚直立起身就极其自然的往一侧歪了下头,不像是刻意在躲避双生子之一射出的弓箭,而更像是巧合一般的动作。
“真是不好意思。”陈一七抓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黑色长风衣给自己披上,他往前了一步,半挡在了宁源生面前,浅色的眼眸看向另外四人:“楼梯被堵了,所以只好动作粗暴些的上来了。”
“不过看起来我好像来的刚好……”陈一七歪了歪头,又看向了古朗,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嫌弃:“你真的很难吃,而且怎么还放些硌牙的东西在身上,这样不好。”
古朗:“……”
他颤抖的手抓住刚给了陈一七一剪的长发双生子:“秋、秋……他他他是人类吧?他怎么吃阿梦加啊!”
“你们人类的食谱已经是可以吃捕猎者了吗?!”
虽然是同夥,但秋仍旧露出了
跟陈一七同款的嫌弃表情:“别将我们人类一概而论。”
“而且你这家夥光看起来就知道很难吃了。”
古朗:“……”
虽然我们物种不同,但我们是同伴吧?是吧?
蓝在刚刚的动荡里被双生子里的哥哥春提起夹在了臂弯,此刻他用着这具伤痕累累的小孩身体仰着头看着陈一七,眼神莫名:“你杀了她?你杀了那个女人?”
“那个人类——?”
陈一七像是有点疑惑:“我不能杀她吗?”
“可以。”蓝的快乐洋溢在周身,他欢快的道:“可是那家夥没有杀死过任何人哦,她甚至操使的尸体都只愿意用一些杀人犯的呢。”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蓝突然又露出痛心的表情:“她还救过你身边这只小乌鸦呢!”
“……”
大楼的黑暗对在场的人都没有影响,所以宁源生清楚的看到了,他前侧方的长发青年垂下了那双琥珀色的温柔眼眸。
“所以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我亲爱的,小十七?”蓝拖长着声音笑着质问。
第142章
宁源生下意识伸手,虽然还有些不确定,但他想要对长发青年说什么,不过还是长发青年对蓝的回应比他的动作更快。
本来有些平息的震动再一次降临,蓝侧前方那边朝外的大楼墙壁一下碎裂脱落了一大块,支撑着楼的白丝与楼外的夜色一同从这个破洞印入所有人的视线里。
陈一七抬起头,他脚下突然绿意盎然,青草与芬芳花朵在眨眼之间蔓延开来,只是避开了宁源生所在的地方。
明明是生机勃勃的画面,但是却让除宁源生以外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危险。
没有攻势,只是……
温热的液体突然从鼻腔口腔耳朵里溢出,蓝抬手摸到了一抹红色,同时他飞快感觉到自己留在这具身躯上的病症同样也在流逝。
连同最后一点生机一起。
“你们,离开。”
想要做的事再一次被打乱,蓝紧紧盯着被草木花朵簇拥着的温和青年,但是话却是对另外三人说的。
因为不是被最针对的,双生子和古朗还没明显的感觉,但是状态也有些不稳当了。
三人听着便没有迟疑,原本的试探计画直接转变成了撤退,长发的秋抓着古朗奔向刚刚出现的裂口,短发的春比秋更快一步——他要处理那些挡在前方的白丝。
陈一七抬起手,这个病症发动后,他那头柔顺黑发从发尾开始在逐渐变白,动作也稍微有些迟缓,只是那些白丝仍旧抓住了秋。
大楼在寸寸倒塌,因为原本支撑的白丝在往这边聚集。
“不要离开我身边。”宁源生听到了陈一七声音轻飘飘的声音。
他看过去——陈一七像是被脚下花草禁锢了一样,他下半身一动没动。
宁源生又低头,他看见自己胸膛的沙漏不知何时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安静祥和,即使他现在手脚已经能够勉强动弹,但本能却告诉了他——他非常安全,不用离开。
于是宁源生便没有离开陈一七身边。
另一边一缕白丝抓住了秋的手臂,然后贪婪的不断缠绕包裹上去,它想要吃掉他。
蓝没有去管。先不提别的,如果陈一七注意力大部分在他身上的情况下,那三个家夥还逃不出去,他也会先杀了他们。
幼小孩童的身躯不可控的瘫坐了下来,蓝看着陈一七在一点点白去的头发:“直接剥夺生命力?”
而且他还不能主动脱离这个躯壳了,只能把他赋予这具身体的那点力量和生机都用完。
“我需要付出代价,但我觉得是值得的。”陈一七仍旧伸着手,他站在花木里,与草木的气息融洽后,那原本温和的气质和五官都变得淡漠了起来,这么伸出手,就好像是从天上降临来拯救他的神明。
“毕竟你知道,我也是不死的。”
所以绝大多数的代价,陈一七都支付得起。
蓝忍不住笑出声,他看向了离夺取他人生命力的恶魔那么近的漆黑乌鸦:“没关系吗?他知道了哦。”
斑斑血迹在地面溅开,不断碎裂的大楼掩盖了很多声音,大概不出五分钟,这栋楼就要整个倒塌了。
“有时候我会疑惑。”藤蔓拽住蓝的手,将奄奄一息的人拖向陈一七伸出的手:“你好像很执着看到我痛苦崩溃。”
“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其实压根没有绝望这个情感,负面情绪再怎么累积,我也不会绝望……你又想怎么对付我?”
“……那我会对你很失望的。”蓝眼眶也溢了血,所以他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朦胧红色,他仔细看着陈一七,然后无比失望的发现,陈一七说的是实话。
手抚上蓝细弱的脖颈,然后收力,指甲盖大小的花朵从手指缝隙里绽放,陈一七右眼有一点点花枝刺破,像是藤蔓一样往陈一七脸上爬行。
陈一七毫不犹豫的夺走了蓝这具身体上的那点病症,同时秋与春带着古朗浑身血淋淋的脱离了白丝,然后从倒塌的大楼边缘坠了下去。
白丝没有去追,而是飞速扩大,罩在了整个大楼之外,没让破裂的碎石四处飞散。
而陈一七也收起了看起来生机勃勃的病症,然后绿色黏糊的液体又从他身上融化似的褪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把陈一七和宁源生两人围了起来。
陈一七席地坐下,他抬头看着残垣断壁不断落下,隔着绿色物质把两人埋葬了起来。
宁源生同样没有慌张,夜光在楼坍塌的那瞬间无比明亮,只是此刻随着他们被一点点埋葬,那些光又消失了。
“一七前辈……”
“我是陈行。”陈一七转过头看向宁源生:“之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叫我这个名字吧。”
“陈行。”宁源生干脆的改口:“你在想什么?”
陈一七似乎是愣了一下:“是这个问题?”
他有些惊讶,却比刚刚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给人的感觉舒服了很多。
宁源生想了下:“直觉?其实本来是想问你要做什么,跟蓝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开口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变了。”
“都可以告诉你一些。”陈一七说着,然后先回答宁源生最后一个问题:“不会绝望是字面意思。”
“但不是糟糕的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振作起来,这是这件很好的事。”
从绝望之中诞生,他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主人格而存在的,但是陈一七其实并不是普世意义上那种强大的人,只是他拥有一些可以支撑着陈猊远的特质。
然后陈一七又回答宁源生第一个问题:“我在想的事……”
“蓝的同伴离开的方向,是骨在的位置。”那个洞口并不是他心绪不稳没操作好白丝而破开的洞口。
“还有就是。”陈一七摊开手,掌心白丝涌动,然后一颗漂亮的蓝色石头露了出来:“我从他们那里偷到了这个。”
宁源生看着陈一七展示过后,白丝又包裹上天晶然后重新回到了陈一七身体内。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第二个问题有点难回答,所以我放在了最后。”绿色物质带着些许波动,陈一七靠在了那之上。
宁源生看着他。
——一张变化极大的面貌、仅靠一人逼退蓝等人的强大力量,还有那极度陌生的感觉。
“从最后会达成的结果来看,我是要帮助蓝。”他的头发在使用刚刚的病症时白了大半,这种白枯败无光,像是年迈老人的发丝,陈一七平静无波的道——
“我之后会伤害到不少人。”
“这颗天晶也不会给你们。”
“这些话,你可以全部如实的告诉疯人院和特管处。”陈一七琥珀色眼眸落在宁源生身上,他言语和态度都坚决:“我不会再回去了。”
“我会做出危险的事,你们可以把我当成敌人。”
“……”
宁源生没有问陈一七最终要达成什么结果,他耳边已经听不到大楼崩塌的声音了,大概可能是他们现在被埋藏得太深,又或许是已经倒塌完所以周遭变得安静了起来。在这难熬的寂静里,宁源生终于开口:“你的脸是伪装不是受伤对吗?”
陈一七:“嗯。”
宁源生想了想,接着道:“那个无面女人没有救我。”
“蓝是在骗你。”
陈一七又嗯了一声:“我知道。”
于是宁源生问:“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陈一七确实要走了,他不想跟宁源生一同被特管处“救”出去。
宁源生:“不死他……”
陈一七分离绿色物质的动作一顿。
宁源生侧过头:“你也不见一面吗?”
“……不了。”
绿色黏糊糊的物质在侧面分开了一个洞口,陈一七身体软化,他从那个洞口流淌而出,然后顺着石块缝隙像水一般的流走。
宁源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岛屿上,陈一七为一个小女孩哭泣的模样,那时候对方取下了女孩头上的红绳,说要借此不要让自己忘记死去的人。
于是他在绿色物质合上的瞬间靠了过去。
他语速飞快的拔高声音:“七年前你离开疯人院留给我代为保管的盒子,你什么时候拿走?”
那个盒子里装着陈一七留下代表着每个人的小物件,里边有那个女孩的红绳、有不知道装过什么的小瓶子、有陈一七从小猫前辈待过的房间收集来的猫毛……也有他在岛上听到陈一七那么说之后给出去的羽毛。
当年他回到房间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他桌上的盒子,因为那个盒子,宁源生一直都觉得陈一七会回到疯人院。
“……”
黑暗的地底下安静一片,没有丝毫回应响起,像是他那句问话,陈一七并没有听到一般。
*
悄无声息的回到租房的地方,陈一七将身上衣物处理掉,然后快速的再次洗了个澡。
他出去的时间不算长,但也过去了三四个小时,加上洗了个澡,陈一七感到有些口渴,于是把黑了回来的长发随便挽上,随后就去客厅接水喝。
一打开门,陈一七就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客厅里正在玩手机的夏爻,他听到动静瞥了眼陈一七,随后给人接了杯水递过来:“你伪装真的很烂,除了脸你不觉得头发也需要弄短一下吗?”
陈一七卡顿了一会,然后恍然——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很有特征点的长发忘记收拾了,但是——
“你怎么知道?”
知道他出去了还好说,但是看夏爻这个模样怎么好像全都知道了。
夏爻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陈一七:“你还真是不关注网络消息啊。”
陈一七好像明白了,他看向夏爻的手机。
这次他不仅没保护好自个手机,还有衣服什么的也都一起报废了。
夏爻把手机扔向陈一七:“你还记得蓝在人类这边也有势力吧?他在那附近安排了人进行拍摄,不清楚之前他是要做什么,反正现在的结果是大楼崩塌的时候你被拍到了。”
夏爻比划了下:“那个小男孩是蓝?虽然没有直接拍到你杀死对方,但是倒在你面前的场景被拍到了。”
陈一七那张烧伤脸上还有着没褪去的枝丫,加上角度和光线的问题,所以看起来十分恐怖,不过宁源生倒是没拍到脸,只是对方倒着没动弹,看起来就像另一个被他杀死的人。
“瞧瞧,你是不是太‘残暴’了?”夏爻幸灾乐祸了一会,然后又很可惜的道:“但是特管处肯定会出面解释吧。”
不提“小男孩”的事,那边上另外倒下的那个家夥夏爻是认出来对方是宁源生的,在陈一七边上那么肯定就是没死,所以这方面疯人院肯定会出面解释。
“虽然我不太懂这方面。”陈一七把手机还回去:“但是解释不是所有人都会听的,很多人眼里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就算他没有对宁源生说那番话,特管处真给他解释,也会有人觉得杀死了阿梦加,那么那个小男孩的尸体就可以随便抛弃吗?
“这确实……所以会不会对人类失望?”
“问得真奇怪,你这话说的我好像不是人类了一样。”陈一七先吐糟了一句,然后又一次纠正道:“我并非是喜欢所有人的。”
总觉得夏爻对他也有些奇怪的滤镜。
“哎呀忘了。”夏爻毫不走心的瘫在沙发上:“但是也没办法,毕竟你连我这种人都救了嘛。”
虽然但是,一开始陈一七只是为了自己,因为荒无人烟的天坑太容易让人觉得寂寞了。
“所以你不采取什么措施吗?”
“没有必要。”陈一七喝水润湿喉咙:“反正光看脸是认不出来的,而且照片上的头发白了大半,看起来更像年迈的老人。”
“这身形看起来可不像……”夏爻摸了摸下巴:“不过如果有冒出来的人证呢?”
“你知道蓝那边有病人和人类吧?再不济他还可以随便操纵附近的某个人出来指认你。”
陈一七动作一顿,夏爻以为陈一七开始在意了,于是他兴冲冲抬头:“怎么样?要不要干脆……”
“这么说来蓝的动作太快了。”陈一七皱着眉突然道。
夏爻卡壳:“……什么?”
陈一七本来有些放松下来的表情又微微绷紧起来:“这个事情发酵的太快了……这不正常,虽然蓝的相关人员数据里有关于这方面能力的阿梦加,但是还是太快了,除非是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是指黑我这件事,而是他对别的事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我的事是突发情况。”
“还有。”边回想,陈一七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蓝应该同步的还在做别的事,所以杀死盛宁的事很着急,而应对我也显得匆忙。”
陈一七有种直觉,这两件事或许有关联,又或者根本就是同一件事。
夏爻脑子聪明,但是也没办法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凭空猜测。
但就在这时,咔哒一声,里边的房间门打开了。
夏爻扭头看见了那名叫元英英的女人披着一件外衣出现在房间门口,陈一七没有回头,但是他听到了元英英发出的动静,一下子恍然,几乎是与元英英同时开口——
陈一七:“特管处的实验室。”
元英英:“他们应该是要去特管处找小铃铛。”
夏爻:“?”
陈一七这才看向元英英,元英英白天大哭过,现在眼眶还红着,但她仍旧微微点头,条理清楚的道:“我脑子已经整理清楚了。”
言下之意是关于被操控的那部分记忆她能理智的说出来了。
陈一七白天已经知道了部分,但是没有追问一些东西,都是由元英英自己比较淩乱的说出口的。
元英英走过来,她有些失落:“因为最近我都是独自外边,所以他们要去特管处的事是我推测的……之前蓝提到过在特管处里的小铃铛很麻烦。”
“我不太清楚小铃铛是谁,只知道她是个阿梦加,以前是蓝的同伴,特管处抓捕了她之后进行了实验研究了她的病症能力。”
元英英回想着道:“蓝也没有想到特管处能做到这件事,特管处因为小铃铛获得了力量,这份力量甚至让他的创建乌托邦的计画不断延后了,所以我想,他应该会去处理小铃铛。”
夏爻哦豁了一声,他想起来了:“是那个啊,那些隶属于特管处的‘病人们’。”
陈一七微微点头:“就是那个。”
在七年前,特管处重要的人和地点的安保还都是交给疯人院来保护的,而一年前他们从邬涑出来的时候,特管处已经不单单是做为决策和后勤的机构了。
他们和巡安组内部都添加了一批人,一批拥有病症、病变度却都不高的人。
他们基本与病人无异,只是能力大多都不算太强,病症也有重复的。
但是人数不算少,加上也有能力,调查、后勤、支持等方面都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陈一七和夏爻已经见过几次了。
陈一七有想过这应该与特管处的实验有关,当年陈猊远的事情过去,很多实验室被彻查,过激的人体实验被禁止,只留下了双方同意并保有底线的做法。
一些过激但非常有必要的实验才是在阿梦加身上进行。
而且现在疯人院也起来了,就算还有那种心思的人在,也没有胆去招惹了。
所以陈一七早就猜到了他们的出现跟特管处的实验有关,只是没有想到这份力量的源头是……小铃铛。
翻找着自己过去有些模糊的记忆,陈一七想起来阿萨冷了——所以阿萨冷的诞生,不仅仅是天晶的作用?
“你知道特管处的地点吗?”陈一七问元英英。
元英英摇头:“这段时间我接到的命令是……”她看了眼陈一七:“蓝前段时间盯上了一个阿梦加,但过去的时候那个界间连同阿梦加已经被处理了,于是他查了下是自由病人做的。”
陈一七和夏爻对视了一眼,两人确认了彼此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果不其然,元英英接着道:“但是蓝发现人对不上,应该还有别人插手,再加上查到了盛宁的踪迹,所以我就负责查这两件事了。”
“因此一直没跟他们汇合……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要去的特管处在哪。”只能推出跟前段时间蓝提到过的小铃铛有关。
“其实我们早晚也能知道吧。”夏爻在脑海里整理了下信息,随后挥了挥手里的手机:“蓝是要把特管处的实验室爆出来吧。”
他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所以陈一七的事情发挥很快。
“那时候就晚了。”
陈一七拿过夏爻晃动着的手机,然后打开输入了风铖的联系方式。
元英英有些坐立难安,夏爻没有阻止陈一七动作,只是动作则干脆的把身体往后一靠,然后翘起二郎腿:“小铃铛死了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陈一七一顿——有影响,不过整体来说是好的影响。
“还有那些个类似病人的人,你就这么确定他们是自愿的?万一是特管处通过那个阿梦加研究出了什么药,然后强迫或者忽悠人吃下变成这样的呢?说不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后遗症……”夏爻阴阳怪气的:“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信任特管处,明明在那些地方待久了的家夥都相当扭曲。”
陈一七停顿一秒,然后他抬头:“我不是信任特管处。”
“只是觉得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有些人不会坐视不管的。”
*
同一时刻,陈一七口中的某些人正在悬崖边上高高的树上悠闲的坐着,手里还举着一根望远镜。
他有一头颜色独特的头发,小半截黑色,剩下大半是粉色,大概是留了一段时间,发尾有些偏长,软乎乎的坠在脖颈上有些发痒,所以被主人随意的扎起了一个小揪揪。
宽松的卫衣加长裤,是休闲无比又很方便行动的穿着,也显得人很年轻,看起来像天真无邪的大学生一样。
“哈哈哈起火了!”黑粉发色的青年在望远镜里看到了火光,他放下望远镜幸灾乐祸的一下笑出声。
耳边的通信器里传出声音:“起火了就赶紧行动啊!这里可是大山,火势蔓延可就麻烦了。”
轻轻的吹了声口哨,陈猊远从树上轻飘飘的跳下来,他可惜的道:“我知道。”
“看热闹的时间结束了。”
他跳下树,不远处就是悬崖,起火的特管处实验基地则是在悬崖对面,陈猊远也是担心太近了蓝那些人中万一有狗鼻子闻出他在周围就不好了。
毕竟他们总是溜得很快。
并不是因为这里风景最好。
后退了几步,陈猊远直接起步奔向悬崖,然后高高跳了出去。
极速的风吹拂起他的头发,吹鼓他的衣服,他的下方是漆黑的悬崖,像是地底之下藏着一只张着大嘴的怪物。
陈猊远却看都没看下方,他漆黑的眼眸只看着火光亮起的地方,身体稳稳当当的越过了悬崖,然后落地的一瞬间就窜入了树木之中,奔向基地。
青鸟的声音平静下来:“目前四个放出消息的四个基地有三个都收到了攻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穿行间隙,陈猊远声音里的愉快藏都藏不住:“知道。”
越是靠近,入秋的微凉空气都变得炙热了起来,陈猊远猛的停下,然后他抽出身后背着的重刀:“黏糊恶心的小虫子混到了很多地方嘛。”
内鬼这件事每年都在抓,毕竟特管处和疯人院都挺缺人的,所以无法避免的会在招人时被蓝钻空子,而且蓝的病症能力又太麻烦……但是这次他们是想抓个大的。
本来就一直在提防着对方会来处理小铃铛,最近察觉到有这方面的动作,所以特管处和疯人院干脆借这件事把内鬼一起抓了。
由各个疯人院联合负责四个基地,消息过手的人并不多,但就算这样也暴露了整整三个。
六角疯人院院长青鸟听到陈猊远那边传来了一些激烈的动静,等到那动静平息一些后,陈猊远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只是说的话实在气人:“我们要不要改名筛子疯人院和筛子特管处啊?”
青鸟噎了下:“幸好这个通信频道里人很少。”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频道里十一都疯人院的副院长沉稳无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没事,我也支持改名。”
水脉涌动的声音在频道里响了一瞬,然后青鸟先是听到了滋啦的声音,随后一个活泼的少女声线跟着出声:“那我们就是筛子十一号疯人院了吗?”
青鸟:“……”
青鸟:“你们知道内鬼也可以是在我们四个人里吧?”
女孩咋咋呼呼的声音不满响起:“怎么就不是特管处的人……”她话音未落就突然没了声音,十一都疯人院的副院长和青鸟还没追问发生了什么,女孩尖叫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不死你怎么把那些阿梦加都砍了?!我就先灭了下火而已啊!”女孩气得声音都扭曲了:“难道我这趟出来是来玩的吗?”
陈猊远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只是他的笑是显而易见的浮于表面,人第一眼看过去甚至不会觉得他在笑,反而会感到不舒服。
还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孩瞪着瞪着就没声音了,她浅蓝色的皮肤像水一样波动了一下,然后委委屈屈的别开了视线,自我安慰一般的道:“好吧,我就是来玩的……”
听到了频道里女孩明显气弱了很多的声线,青鸟沉默了一下,然后对别家副院长道:“真是抱歉。”
然后又喊了一声陈猊远的代号:“出什么事了?”
陈猊远虽然脾气不好,但多数时候只是不理会人,战斗上头也只是发发疯,并不经常会恐吓别人,但是他也看过别人家那小姑娘的数据,不像是不理人就会被吓到的模样。
所以只可能是现场出了什么状况。
“啊没事。”陈猊远声线里仍旧有一股笑意,听不出来他实际的心情:“就是这些阿梦加都是幌子而已。”
“简直弱得不得了。”
青鸟:“……”他感到了牙疼。
这是没事吗?!都是幌子了,肯定就是蓝故意在配合他们这次行动,放点阿梦加过来溜人玩的。
这么说来也是,放火这种事也太招摇了。
但同样就是说,蓝或许是确定了小铃铛真正的位置,所以他的主力都在他认为的小铃铛真正在的基地那边。
“没办法嘛。”陈猊远瞧着脚下话都说不通顺的阿梦加,然后一刀一刀的砍着对方玩,对方血液溅在他身上脸上,尖叫声无比刺耳,陈猊远听着脸上笑容却更加大了:“你要是把我守这的消息也放出去的话,蓝估计都不会那么肯定的排除掉这里。”
青鸟懂他的意思。
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陈猊远守的地方最安全,那么除非蓝百分百确认了小铃铛的位置,不然肯定都会多怀疑一下陈猊远守的地方。
“不过也有这个陷阱太明显了的原因。”陈猊远嘲讽的笑着道:“要我就明晃晃的把小铃铛提在手里,然后等着蓝来抢。”
青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边上女孩忍不住吐糟:“那是你。”
别人提着就是让蓝上门取件的。
“对啊,是我。”陈猊远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然后他道:“另外两个地方的情况怎么样了?被蓝找上门了吗?”
“这种特殊情况下那边消息不会那么及时传过来的。”毕竟还有抓内鬼这么个行动。
不过也拜这个幌子,青鸟能够锁定内鬼的范围更加小了。
十一都副院长那边通信没关,这算是起了相互监督的作用,关了就等于惹火上身,所以他直接把通信设备放下,然后打电话去联系别区的人了。
声音有些低但也能够听清楚,很快副院长挂掉电话,他重新拿起通信器:“你们听到了吧。”
“啊听到了。”陈猊远第一个出声,他兴致缺缺:“没想到蓝没出现啊。”对方能力跑路最方便,根本不畏惧出现在人前,所以这次很有可能是被别的事拖住了。
虽然脑子有问题,但这不代表陈猊远就变笨了,他玩够了,重刀直接杀死脚下的阿梦加,黑沉沉的眼眸里浮着清晰的笑意:“一冶可没有蓝好玩,也没有挲西沫好玩。”
只是挲西沫上次被他打伤了,估计这次不会来。
青鸟那边没有回应,十一都副院长便接着道,他声音里充斥着一些疑惑:“可那边实验室说小铃铛已经不见了,估计是他们带走了。”
“哦。”陈猊远看着无所事事的女孩发了会呆,随后又去帮忙灭火,他随口道:“不是他们带走的。”
副院长一愣:“嗯?”
“你知道我们院长给我这个任务申请的奖金有多少吗?”陈猊远转着自己的重刀,寒光淩冽,他举起来又转了一下,刀面反出陈猊远的此刻的模样,于是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整理自己的头发:“我说不定可以买下一只可以变形去战斗的汽车人呢~”
槽多无口,通信频道诡异的沉默了。
“开玩笑的啦。”陈猊远放下刀,他笑眯眯的依靠在自己的刀上:“不过奖金确实很多,虽然前提是任务成功。”
“然后我想你们应该也知道,我这个人不信任别人,我没固定队友。”他乐得弯了腰,声音欢快:“所以我早就把小铃铛偷出来了。”
“那句把小铃铛提手里让蓝来抢的话,我是真心的哦。”陈猊远眯起眼睛。
偷出来后他就想这么做,但是被青鸟阻止了,而且这趟任务青鸟还瞒下了他的出现,知道的加上他自己也只有五个人,不过蓝的人没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这边是没内鬼的。
所以这趟任务做的可真够没意思的,唯一刺激的就是从特管处那里偷阿梦加了。
“所以小……”铃铛没事。
副院长这句话 没有说完,因为安静了一会的青鸟差不多跟他同时开口了,而且对方语气更急一些。
“不死,你听我说。”
旁边忙碌的女孩帮忙扑灭最后一点火,然后有些得意的叉腰,偷摸着看向没有帮忙的陈猊远,但是这一眼过去却见那个一直提不起劲、冷冰冰笑着的家夥突然收起了脸上所有表情,危险的气势一下蔓延开来。
青鸟说:“他出现了。”
第143章
当发觉小铃铛不在调查到的实验室里时,一冶就条件反射的想到了那个代号叫不死的粉毛病人。
这些年他们行事受到的最大阻碍之一。另外一个阻碍就是小铃铛…准确来说是她的病症,那个弱小又无用的阿梦加被抓后,无论是他还是蓝,都没有想到对方的病症会直接导致特管处添加一批力量。
所以他们才要杀死她。
这不是第一次,但是是最有把握的一次,因为从头到尾的计画都很周全,对方位于的实验室更是无比确定,他们要做的只是进去、拍摄、杀死、制造特管处在做无人道实验的舆论。
让其无法再拥有人造病人和分心处理舆论而不能再过分专注于他们。
人类这种生物其实相当有趣,身上的各个特质都可以放大利用。一冶都想好了到时候要如何引导言语,甚至有可能都用不到引导,只需要把这些事传达给更多人类知道。
就算被实验的只是阿梦加,都可以给普通人类制造恐慌,毕竟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种族的欲望和恐怖之处。更何况,那些人类早就对他们自己同族做出过实验了。
可人类的世界里,他们又需要“团结”,所以这份舆论必然会让他们分心。
只是无论如何澄清处理,在一些人眼里都是欲盖弥彰,这被分散出去的注意力就是他们这次行动的第二个目的。
但是现在小铃铛却不在实验室里。虽然不能确定出了什么意外,但第一个毁掉人造病人继续增加的目的已然达不成了。
这个突发事件让一冶无法控制的想起曾见过的【不死】。
虽然换了发色,但那张脸并不陌生,反而相当熟悉,因为那个身体里曾经住过一个叫陈一七的人。一冶第一次见到那具身体,是很久之前为了给闯入疯人院的蓝脱身,找了五个人弄了一场爆炸直播,陈一七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是很久之后在蓝的提示下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第二次见面则是在白山,对方一箭射中了蓝,让蓝气急败坏了很长时间。
那之后每次对方都会给一冶留下深刻印象,他也就知道那具身体里其实住着两个人。
直到七年前的某一天开始,陈一七消失了,那副□□里留下了的是另外一个没那么有趣,但相当可怕的恶魔。
每次相遇他们方都损失惨重,但是好在的是对方精神状态不佳,特管处那边虽然有能够稳定他状态的仪器,但是从蓝给的情报来看,稳定期间都相当于是在沉眠。
就像是一把使用过久的武器,虽然仍旧很好用,但大部分时间都在保养。
不过只是光在关键时候出鞘就已经让人觉得麻烦了……要不是他们要处理这把武器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根本划不来,所以只能迂回选择用时间熬,熬到那把武器自我毁灭。
毕竟早就破破烂烂的了,下一秒崩溃掉都是正常的。
但一冶总觉得对方就像颗定时炸弹,逃不掉、拆不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他们炸得死无全尸。
可这次还是过于惊人了,毕竟这次行动前,蓝的情报有说对方刚出了一趟任务,那么按过往经验来说对方应该已经送去“修复”了,不死的修复时间最短也需要十多个小时……而且这次调查中出这趟任务的病人名单里也确实没有不死啊。
可现在小铃铛就是不在实验室里,实验的人也对此感到惊慌震惊,甚至觉得是他已经得手了……可笑。
一冶能够想到可以天衣无缝做到这事恐怕也就只有不死。
容不得多想,在第一个目的已经确定达不成后,那么第二个目的就要做到。
没有小女孩外表的实验室里还有其他能看出人形的阿梦加,虽然身上同样也有能够明显看出是异形的部位。
不过再加上蓝拿到的关于过去的实验记录,足够了。
原本想过伪造,但是在这个病症共存的世界里,指不定有什么办法揭露,所以还是真实的最好。
毕竟无关真假被质疑后可信度就会下降,那还是真的会更可靠一些。
从实验室囚牢里脱身的时候,一冶稍微有些疑惑蓝的踪迹——之前对方说好了会出现。
不是特管处和疯人院那些,而是要用一个新身体出现。
但是现在他们开始集体撤离了一冶也没发现蓝的身影。
被杀了这种事一冶完全没考虑过,蓝如果不是自己本身一心求死,他是很难杀的。
大概遇到了一些麻烦?
…可盛宁已经处理好了,小铃铛十之八九就是不死带走的,那么蓝还能遇到什么麻烦?
一冶的撤离与其他阿梦加不同,他的路子更快捷隐蔽,而且难以被发现阻止,所以就放任了自己思绪——总感觉有些不安呢。
思考着,一冶直觉的、以防万一一般的在这种微妙不安里突然选择将数据立刻外传。
不像计算机操作那样需要一定时间,一冶通过病症的传输就像是动了一个念头一般快速,毕竟这就跟大脑给手脚下达指令一样。
这很方便。
隐匿在电路之中的一冶在看到传输出去的下一秒,自己身躯猛然一顿,然后整个被实验室的电路排斥了出去,他忍不住又想到——这真的很方便,不然现在他就跟数据一同暂时留这了。
排斥出来的原因大概是断电了。
周遭一切光源都被切断,一冶睁开了一片冷然的双眼,又多又卷的黑发拥着他那张带着古典气息的消瘦脸庞,那向来半死不活的气质因为这个突发情况显露出了一瞬间冰冷的精气神。
不过特管处的反应比预计的要更快一点……他记得他还没有明确暴露过自己能在电路之中行动吧?
只能说是在特管处眼里某些时候自己会来无影去无踪而已。
嘛,就结果而言一半一半……虽然他变得有点麻烦了,但是数据已经送出去了啊。
再说他现在这个位置离室外也已经很近了。
悄无声息的走在无人的黑暗信道内,无形的怨气飘荡在一冶周身——以人类角度来说他本质上可只是一个小后勤啊!
所以现在为什么是他深入敌营啊……
“啊,果然是你。”
一道短促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之中响起,一冶身形猛然顿住,他望向声音来源处——
这个实验室里一部分人类逃脱、一部分死亡、一部分昏倒,守卫者被阿梦加拦下,所以此刻本不该存在着……能来到他面前的人。
黑暗对一冶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于是他清晰的看到了那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的人的模样。
完全陌生、极致的普通。
是三十岁左右的男性,随性的白衬衣与长裤,有些蓬松微乱的短发,黑框眼镜把他眼睛遮挡,一冶看着面前这个浑身上下没有丝毫鲜明特征点的男人,他寻常普通的彷佛一融入人群就会消失不见。
“你认识我?”一冶不慌不忙。
“普通”男性看着一冶这个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般:“来晚了吗……”
一冶一瞬间明白过来了,断电的事大概率是这个人做的。
而且这个人还很有可能不是特管处或者疯人院的人。
这个陌生的人,还知道他的病症。
“普通”男性没有回答一冶问题的欲望,他微微侧身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了一把半人高的斧头,整个斧头被黑色包裹,只有白色的斧刃显露了出来。
男人左脚跨出,单手轻松的拿起了那把看着就沉重无比的斧头,他面无表情的望着一冶:“既如此,那只好请你去死防止一切变得更加混乱了。”
浓重粘稠的杀意铺天盖地,一冶在这一瞬间体会到了人类口中的毛骨悚然,在过往人生中这大概是第一次,敌人只是露出了气势他便体会到了将死的感觉。
于是。
彷佛条件反射、又彷佛是求生本能,一冶抓住了一直携带在身上、曾经感染了唐起的天晶,迅速的展开了界间。
*
实验室之间的地理位置相距都很远,陈猊远身边又没有类似加速和瞬移的病人,而车的速度还没有他快,所以将这边的事情快速收尾后,陈猊远将小铃铛丢给了青鸟院长,随后回归悦城。
他走后大约半小时,人已经到达了悦城的时候,青鸟还在深山老林里的小屋子里。
他自然不是一个人,除了专属保镖敏敏之外,还有两个病人在他身边。
这边这个实验室已经交给了十一都的人,而青鸟还留在这的原因很简单——他在等特管处的人。
毕竟小铃铛是他们私自偷出来的,防止拿不到奖励反而受罚这种事出现,事情一结束他便告诉了特管处小铃铛的具体位置,等特管处派来的人检查后共同送回。
不过从特管处反应来看,十一都的人并没有在……昨晚,就告诉特管处小铃铛被不死偷了的事。青鸟瞥了眼蒙蒙亮的天空——
新的一天已经开启了啊。
青鸟坐在窗前看着天越来越亮,晨光将树木染上一层薄纱,有轻飘飘的雾气在林间游荡。
他看着眼前景色,思考着昨天混乱的一夜。
没有阿梦加大肆来袭的实验室还好说,但是一冶准确找到了原本小铃铛该在的地方……
虽然很出乎意料,但是能够锁定的范围也同样变得很小,只是这个范围里无论是谁那职位都不低……不过往好处想,这件事以后检测那些个高层是否被蓝修改操纵也不容易被他们推卸了。
然后就是。青鸟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个突然被开启,又突然结束的界间。
从他目前能找到的情报里看,青鸟知道有些人因为距离问题进到了那个界间,界间是迷宫的设置,感觉是相当耗费时间的类型,但是大概只有十几分钟,里边的人只听到了连续的巨大砍击声,随后界间就破了。
除了一些界间产物和一些利器留下的痕迹外什么都没留下。
这事太无厘头,青鸟甚至无法从中得知这是一冶遇到了敌人还是有什么需求所以开启了界间。
时间在思考中流逝,直到阳光铺到他身上,青鸟耳边响起了一道女声——
“院长,他们来了。”
黑蓝色工装的女性在门外听到回应之后才打开了房门,随后侧过头,她戴着兜帽,只是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痕迹还是清晰的展露在了风尘仆仆赶来的风铖等人眼里。
那是流动着的熔浆,从身躯蔓延到了脸颊上。
这让这位女性周身温度都变得炙热滚烫,像是夏季最热的时候。
风铖没有多看,他深吸口气,面色平静的踏入了这栋房子。
第144章
青鸟拉开椅子坐下,他抬眼看着来人伸手指了下对面:“来坐会?”
是要谈话的意思。
风铖微微挑眉,然后下一秒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他走过去坐下:“青鸟院长,真是好久不见了!”
青鸟看着风铖这个模样忍不住感叹:“年轻人就是有朝气。”
风铖自觉自己年龄已经称不上年轻人了,只是他并没有反驳,轻微甩头把垂到额前的红发顺到侧边,他笑容干净而富有感染力,这让他每句话都显得无比真诚:“青鸟院长看着也不老。”
没让这没营养的对话继续下去,风铖直言:“院长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青鸟招了下手,进来后站在了青鸟身后的女性便拿起了桌上的水壶,脱去手套的手心是一片通红、涌动着的表层,水壶在她手里很快热气腾升,她便弯腰给两人倒上了茶水。
随后在青鸟眼神下沉默的往外退。
风铖脸上表情没变,心里却是叹了口气,然后也摆了摆手。
他身后的人便跟着离开了这个房间。
青鸟露出一个温和的浅浅笑容:“没有休息一路赶过来很辛苦吧。”
“路上还是有休息一下的。”风铖脸上的笑容反而收敛了起来。
他外表看着是个耀眼而又爽朗不拘小节的人,但实际心思相当细腻:“青鸟院长,我以为你是有话要跟我说,但这么顾左言他的样子我倒忍不住会猜想……该不会是小铃铛失踪了吧?”
“怎么可能。”青鸟微微歪头,手肘放在椅子把手上,掌心撑着下巴:“我只是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从你口中问出陈一七的事。”
“……”
风铖眨眨眼,他鲜艳的红发因为肢体动作而微微晃荡起来:“嗯……不太懂院长在说什么?”
“看吧。”青鸟叹口气:“所以我才在思考要怎么开口询问你才会说啊。”
“听着好像是有点熟悉,可我确实不认识这位陈……一七?这名字好奇怪。”风铖笑了声:“是院长的朋友吗?”
青鸟安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那陈行,你就认识了吗?”
“当然。”风铖说的肯定,他表情自然的发生变化,从疑惑转变成了有些许担忧、愤怒的模样:“我可一直关注着疯人院和特管处的消息呢。”
“陈行不就是昨晚出现的神秘病人吗?而且因为拿走了天晶疑似会被发布通缉令呢。”风铖摇了摇头:“这消息还是院长你疯人院里的【乌鸦】上报的……希望这位陈行只是个普通的犯罪者,而不是蓝那边的吧。”
很早以前就有犯罪的病人,但是加入阿梦加那边的倒是少见。
毕竟他们与阿梦加本质上其实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
青鸟无声的看着他,直到看着风铖表情又变得疑惑,并反问了他一句:“怎么了?院长。”
“没什么。”青鸟干脆的放弃了:“你只要知道不止我一个人能推出你与陈一……陈行可能存在联系就好了。”
“虽然确实没什么证据,但其实也有想着能诈出来最好。”
乌鸦明面上汇报的消息里没有说明陈行就是陈一七。其实七年前知道陈一七是陈一七,不死是不死的人本就不多,毕竟那傻孩子也只有刚开始会逮个人就说自己叫陈一七,后来就默认了不死这个代号了。
所以没必要讲出来……现在说除了得到麻烦没有别用。
但是乌鸦把这事告诉了他。
于是青鸟得到了陈一七现在的长相和名字,然后根据这个长相就能够查出来一些东西了。
时间太短但也能查到这个身份只有大概一年的活动痕迹,而只要一联想到一年前发生的一些事件,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邬涑岛,于是也就不难猜出陈一七之前都待在什么地方,而非常巧合的是——
邬涑前一次现世刚好是陈一七离开疯人院后没多久。
时间对上了呢。
虽然不知道现在陈一七究竟要做什么,但是他必定身边有助力才对,不然就算只有这么点时间他能查到的信息也应该更多。
而以此来调查和推测,青鸟猜到了陈一七身边应该一直有一位能够给他进行伪装的病人,而且那人也有一定的人脉。
但这也不能完全说通,因为在最开始,陈一七离开邬涑小岛那个时候,整片海域都被封锁,他不可能做到毫无痕迹的离开,除非是有……特管处的人帮了他。
毕竟那个时候只有船上的检查比较松。
没有证据,但是又很凑巧的是昨晚特管处风铖那堪称长了天眼一样的反应。
那么巧合的就意外发现了蓝的据点吗?
想到这里青鸟微妙一顿,他又想到了实验室那个突然开启又突然结束的界间……不,那地方离悦城怎么说也有段距离,陈一七结束这头赶不上另一头的……
等等。青鸟微微眯眼,他想到了陈一七的病症——这么多年过去,在那个未知居多的邬涑里,陈一七究竟得到了什么也没人能猜得到…指不定其中就有关于速度一类的病症。只要知道地址,陈一七有能帮忙赶过去的病症也并非毫无可能。
毕竟当时邬涑岛上的天晶就有整整八颗,还有那覆盖了整座山的墓碑,说明里边存在的病症本就数不胜数。
只是。
就像是陈猊远被动或主动的一次又一次死亡然后复生一样,陈一七得到越来越多的病症给青鸟的感觉是一样的——不安与担心。
谁知道极限在哪,而到了临界点的时候,他们又会如何?
“我听不太懂青鸟院长你在说什么?”风铖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双眼则透露出迷茫来。
青鸟瞧着这年轻人模样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算了,随便你。”
“只是提醒你一下,我没有证据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有的人就不一样了。”他是真心在提醒,只是怎么听都像是在威胁:“他认定了就不会管你在说什么……所以可要小心别死了。”
风铖:“……”
似乎看出风铖整个人木了一下,青鸟再次露出温和的笑容:“好了,去找敏敏……啊,就是刚刚的女孩,她知道小铃铛在哪。”
“等你们安排好小铃铛再让我们搭个顺风车吧?来的时候是我们疯人院的病人送我来的,这回去就不太方便了。”
风铖缓缓点头,他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然后又停下。
见着这红发的年轻人回过头看着自己,青鸟颔首,笑着道:“怎么了?”
“愿意告诉我了吗?”
风铖啊了一声,有些尴尬与陈恳:“我是想问问青鸟院长,需不需要我为你保密你好像跟疑似犯罪者的陈行关系挺好这件事?”
青鸟:“……呃,保密一下?”不知道陈行就是陈一七的人知道了的话,还是有一点点小麻烦的。
只不过以风铖的立场来说这话问不问他都不会说出去,所以只是为了……演戏演个全套?
那看来真的不会告诉他了啊。
风铖便点头,然后好似无意的多说了一句:“院长看着像是觉得陈行是个好人一样呢。”
青鸟微妙一顿,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毕竟陈一七是个好孩子。”
两个人用的名字不同,就好像在说着不同的人。
无形的氛围蔓延,风铖身体突然完全的侧了过来,他正面对着青鸟,然后微微躬身:“我会好好珍惜我这条命的。”
他迟来的回应了青鸟让他小心不要死了这份叮嘱。
青鸟目送风铖离开,他目光停留在被关上的棕红色房门上。
半晌,他无奈的仰头,白色长发往后滑动,然后从椅子上晃过,垂在干净的地面上:“养小孩真的好麻烦啊……老师。”
也可能是他的问题,三个小孩,死了一个,疯了一个,剩下那个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家】。
虽然他养的时候好像也谈不上多上心,但是偶尔想到了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点心酸呢。
*
让青鸟等人上到了后方的车上,风铖将装着小铃铛、形似棺木的盒子放在了后方,随后坐上了这辆车的副驾驶。
车平稳起步,风铖没有开始补觉,而是拿出了公文包里的数据,坦然自若的看着关于六角疯人院院长的相关数据。
“怎么需要看院长的情报?”开车的司机瞥了一眼风铖手里的纸质数据,又收回视线专注的目视前方。
风铖闻言抬头看了眼驾驶位上长相普通的黑框眼镜青年一眼,他抖了下手中数据:“里边还有不死那些病人的数据。”
“是六角疯人院里所有重点人物的。”
司机动作一顿。
风铖做出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表情:“对哦,我问你应该能知道一些人更详细的情报才对。”
“陈一七大人。”
顶着夏爻的不起眼捏脸,陈一七忍了忍:“我现在属于疲劳驾驶,你再吓我是真的很容易出事的。”
连轴转得反应都变慢了!
“后边跟着车我也没办法现在就替你。”也不能让其他人来开车,毕竟这车上还放着除小铃铛外,另一个半死不活的阿梦加以及一把有星星点点血迹的巨大骨制斧头。
风铖接着翻看了一会数据:“青鸟院长的人生可真精彩……嗯?白冰鹤?怎么没听过这位的名字?”
陈一七单手扶着方向盘,他姿态慢慢放松了下来:“……因为七年前他就死了。”
推了下戴不太习惯的黑框眼镜,陈一七语气平静:“是青鸟院长老师的孙子,那位老师死后他就由院长接手了。”
“不死当初刚离开实验室的时候,给他提供了一段时间住宿和生活费的也是院长。”
不死是被院长资助了一段时间,而白冰鹤则算是被院长收养。
他们与其他疯人院病人不同的地方就在这里了,而做为“不同”确实容易在情报上体现出来。
陈一七记得自己好像很久以前见过白冰鹤几次,已经记不得模样,只记得那人好像对自己病症的外显感到自卑,但本质上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跟院长七年前说的对上了呢。
“那关系应该不错?”风铖翻了一页:“但是任由对方高病变度出任务、签订遗体实验协议……?”
“啊。”风铖看到了一行字,他念了出来:“七年前,实验体濒临崩坏,由病人【不死】杀……”
风铖停住,他抬头看了眼陈一七。
陈一七没什么异常:“不是我。”停顿一秒他接着道:“我那会应该已经在邬涑了。”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当初失忆后回到疯人院的场景,那庞大的彷佛七鳃鳗一样的阿梦加、差点在地下死去的唐起、还有在当时看起来只是在很平静讲述那只阿梦加由来的院长。
以及那会一无所知的自己。
这些记忆在时间洪流里本该变得黯淡不清,至少不应该会让他清晰记起当时的感受……可现实是有的事情就是无法忘记。
“不重要。”很轻的说了一句,陈一七又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让风铖听见:“死去了的话,就已经不重要了。”
“你需要知道关于院长、不死还有疯人院的什么事?我知道的话会告诉你。”
第145章
风铖又看了眼陈一七,虽然是张假脸,但肉眼看上去十分自然流畅,没有丝毫僵硬和突兀,所以他能够清楚看到对方此刻脸上流露出的表情。
那是让旁观之人看着就会觉得心碎难过的神情。于是风铖将手中数据合上:“也行,毕竟这上面字太多了我也不太想看。”
他摸了摸下巴,斟酌着道:“主要是想判断他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我们要做的事产生比较大的阻碍……你知道的,要做坏事了,总归会有点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时候。”所以数据才会准备得比较详细。
“会。”陈一七毫不犹豫。
风铖一噎,他不死心的问:“这么肯定?没有可能会看在过往交情的份上放我们一马吗?”
陈一七奇怪的看他一眼,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在想什么异想天开的事?”
风铖:“……”
陈一七敲了下方向盘:“无论是什么关系、无论这份关系是深是浅,院长的身份摆在那里。”
青鸟能够代表的早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风铖抓了下自己的红发,他思考了下,“那会成为‘敌人’了啊……更得给我仔细讲讲了,要知道特管处虽然有记录,但其实并不详细。”
他停顿了一下,想到了不久前青鸟说陈一七是个好孩子的神情,追加了一句:“讲你所了解的全部。”
陈一七没什么意见,他干脆的点头同意了,不过在思考从何说起时余光看到了风铖放在腿上的手机:“说起来一冶传出去的数据已经在网上曝光了吧?”
风铖闻言瞬间嘶了一声:“是。但我已经尽力阻止了啊,还是曝光了我也没办法,而且这也不属于我的职责范围了……你别歪话题!”
他又把纸质数据打开:“快把六角疯人院里你所知道的情报都讲了,我正好集成一下。”
之后陈一七又不会跟他一起去特管处,而对方手机又刚报废,这趟不多了解一些,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
风铖想要知道的情报太多,但是因为过去太久陈一七记得不是很清楚,加上他本来了解的也就那几个人,所以居然在半道上就配合著那些数据讲完了。
然后驾驶人换了一下,风铖做上了驾驶位,不过陈一七没去副驾驶,他到了车后座。
嫌弃的看了眼那把染上了阿梦加血迹的斧头,随后陈一七又把沉眠中的一冶推到了旁边,他看向了后备箱那类似棺木的盒子。
“来之前我在想会不会是个大卡车来接小铃铛,就是会围着很多病人的那种。”
“有啊。”风铖从后视镜里看了陈一七一眼:“只是放另一条路在线做诱饵了……总要多提防一下嘛。”
“再说了我不是拜托你来帮忙了吗?所以这护送只是看起来简陋而已。”实际防卫严守得像铁板一块。
陈一七眉头微微一动,他目光上扬,穿透后备箱的玻璃看到了跟在后方的车辆,声音偏低的:“她在的话其实也用不到我。”
“什么?”
“没什么。”陈一七碰了下装着小铃铛的盒子,若无其事的道:“只是在想你们借用了小铃铛的病症创造了病人,那本质上来说那些半病人会被她影响到吧?”
“所以不能让她醒着。”风铖之前没给陈一七提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所以他并不清楚陈一七了解多少,便干脆当对方完全不懂:“醒了其实对半病人影响也不大,虽然是内核但毕竟也不是完全靠她的病症来的……最会被影响到的其实是阿萨冷,但是阿萨冷目前是我们特管处的最高战力,所以还是不能让她清醒着。”
“那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吗?”陈一七转头询问,藏在镜片后方的眼睛在夏爻刻意之下,其实跟自他原本的眼形很相像。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我其实也拥有着蓝的病症,虽然没他操作的那么快,但我也是能够做到修改生物。”就是慢了一点。
陈一七低声而缓慢的道:“不是依靠药物和机械影响着他们,而是直接重塑‘人格’。”
“……你有多大把握?”风铖不否认自己有些心动了。
陈一七看了眼一冶:“我感觉挺有把握的,虽然实操没进行几次……你到时候可以看一下这个现成的例子。”
他指了下一冶。
风铖嘶了一声:“我还寻思你抓活的是要送我们,结果是自用啊。”
陈一七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他对我来说确实还有些别的作用。”
不等风铖追问,陈一七便顺着刚刚的话题接着道:“蓝的病症用着恶心,所以我很少用,不过用过的那几次我都没失误过。”
恶心是字面意思,会让陈一七觉得头晕目眩犯恶心,但是像解除元英英身上的操控这种不会太难受,更多的感觉是紧张,毕竟那是人类的脑袋,脆弱又复杂。
但陈一七又确实觉得有信心,特别是在昨晚他又吞食了一部分蓝的病症。
不过可以重复吞食同一个病症这种事他以前是做不到。
他的阿梦加形态、那棵花树早就不是七年前那寒酸的模样,如今它枝繁叶茂,绚烂美丽,树枝随时可以延长。
陈一七有时候还能听到其中一些花枝、也就是病症发出的“声音”,像是活物一样。
“还是算了。”风铖安静了一会后突然出声回答。
陈一七微抬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下落放在了膝盖上:“是担心我给她设立关于我的信息吗?”
他说的委婉,但实际意思就是在问是不是担心他在修改小铃铛时藏了私心。
风铖嗤笑一声,陈一七便知道答案了,于是他问:“那是为什么?”
“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和不稳定吧。”
风铖侧了侧脸,他生来就有一张阳光明朗的脸,会让人很容易对其产生信任:“但是这样做了感觉像是在给她洗白一样。”
“给一只阿梦加重塑‘人格’,那她还是一只阿梦加吗?而我们又要用什么态度对待重塑后一无所知的她?”
陈一七沉默下来。
风铖语气又飞快变得轻松起来:“而且还有特管处那边也没法交代了,总不能说小铃铛大变样是因为撞坏了脑袋吧?”
陈一七若有所思:“那如果只是让她‘忘记’自己的病症……嗯不行。”脑子窜过几个修改方法,但都一一被陈一七否定了。
保持自我的情况下让对方 接受自己病症被人类使用……这根本就是矛盾。如果强行这样修改,不需要别人做什么,小铃铛自己就会发现不对,而那种直接能把不对劲抹去,让人接受一切奇怪突兀反而是自然的方式又只有病症原主人蓝才能做到。
“哎我就这么说吧,你修改了一冶,假设你是把他修改成了你的仆人,一切以你至上,之后他拚命、竭尽所有保护你安全,那你还能在‘使用’结束后对他毫无心理负担的下手吗?”风铖随口举了个例子。
“能。”陈一七眼都没眨一下。
风铖:“……不要小瞧人类那可悲的仁慈心啊!”
陈一七摇头:“我没小瞧。我知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付出,只要心智健全就会不可避免的觉得感动心软…我也知道一个恶事做尽的人只要随手做了一件好事就会很容易被原谅。”
“我知道这些事情。”陈一七取下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那双柔和的眼睛此刻显得无比冷酷:“但是,我同样很清楚的记得,他杀过谁。”
就算一冶会拯救世界,他也会毫不动摇犹豫的杀死他。
风铖隐约猜到陈一七这份愤怒从何而来,但他没有追问,而是装作毫无察觉一般的笑了下道:“所以你果然是把一冶设置成了你的仆人吗?”
“……别试探了。”陈一七擦了下镜片后重新戴上,变短的头发让他有些不适应的摸了摸自己后颈。
“没办法啊,我们现在可是在合作,可瞧瞧你,完全不坦然啊。”风铖也不否认,他用着玩笑一样的语气:“我可是把我的生命连同我拥有的一切都赌上了哦?”
陈一七后脑勺靠在椅背上,他闭上眼。
——选择风铖而不是夏爻,并不是出于不信任夏爻,而是因为夏爻完全没有必要来做这些一不小心就没有退路的事。
在邬涑天坑的时候,夏爻曾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差点疯掉就是因为在里面待太久了,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在那漫无止境的阶梯上像植物一样枯萎而死,于是夏爻崩溃的、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置身在阿梦加身前,任由自己身躯被啃食。
因为他觉得,或许这里是一场梦境,而死亡是唯一能够让他回到那片自由自在的天空下的机会。
所以陈一七知道对夏爻来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也因此他不能将夏爻留下,毕竟他所要做的事情完全与自由背道而驰。
而风铖不同。
失去妹妹、失去唯一的亲人后,风铖就已经是一个半只脚踏入了地狱的人,只是对阿梦加的仇恨吊着他还留在这人世间。
陈一七早就明白自己拯救不了任何人,所以他不仅没有规劝风铖,反而选择拖人下水。
没法做到让人活下去的话,那让人达成所愿后再死去,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我也,赌上了我的一切。”陈一七重新睁开眼,“平等的关系里可以存在互相隐瞒。”
“……那好吧。”风铖耸耸肩:“希望你不是拿他做什么糟糕的事。”
陈一七说完再度闭上眼,他微微放松了身体准备休息一下,不过在听到风铖的话时他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看来风铖也确实有隐瞒他的事。
不过只要不是背叛一切好说……
哒。
像是什么开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止陈一七,风铖也听到了,他下意识看向后视镜开口:“什么……”
陈一七刷的睁眼,同时伸手抓向声音响起的位置——一冶躺下的地方。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一冶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没有使用病症的痕迹,后备箱的小铃铛也还在,他们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所以是、类似定位后发送离开的东西?
是提前施加在一冶身上的病症?
风铖看到一冶消失差点原地起飞,他眼神忙乱的在前方和后视镜之间不停转动:“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认真开车。”陈一七很担心自己出个车祸然后被后边的院长发现风铖这个上司居然在开车这件事,所以他赶紧喊住风铖:“没事,只是一冶被偷走了而已。”
风铖差点吼出来:“这是没事吗?!”
第146章
确实没什么事,对于一冶他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而且他本来也还在想要怎么把人比较不惹人怀疑的送回去……虽然此刻时机是有点早,但是被人夺回去的话,可疑度反而会降低。
蓝的病症能够转移意识,还有降临于被操纵者身上,而之所以能准确在合适的时间降临在合适的被操纵着身上,也就是说蓝还共享着被操纵者的视野。
不过陈一七并没有把蓝的病症完全夺走,这种情况下一般会导致陈一七得到的病症会有一定程度的弱化或者缺失,好在的是虽然陈一七做不到降临,但可以共享视野。
“不用担心。”陈一七再度安抚了一句风铖,他轻描淡写的:“如果蓝要接触一冶身上的病症,那我就先一步杀死他。”
杀人总是会比救人更快的。
风铖松口气:“那就行…我完全不想一冶之后再次可能会跟蓝配合著来再来这么一次。”
“而且那家夥的病症在这个时代太超过了。”
陈一七没有再回应风铖的话,他头微微偏移朝向了窗外,双目有些发愣,像是在发呆又像是有些惊讶——真够巧的。
一冶居然刚好在发送过去的时候清醒了。
*
一冶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大概是在地下,因为周遭完全无自然光,环境昏暗得如同深夜,只不过天花板上正扒着一只粘稠液体组成的阿梦加,它浑身似蓝似紫的光芒微微照亮着这个房间。
一冶不是第一次见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好奇的多看了两眼,然后又有些新奇的看向四周——
大概是太久没来这了,所以觉得有些怀恋。
房间里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布满着各类装饰品,黑色鳞甲、长长的蜕皮、不明所以的碎玻璃、各色的绳结……布置杂乱而又有种莫名的美感。
而这个房间中间的长桌上则是放着很大的盆栽,盆栽里是差不多赶上人类一半大的花朵微微倾斜着。
旁边墨色的沙发,长桌对面……一冶停下了目光,他看见了躺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古朗和长长红桌前的一位“陌生人”。
边缘垂着黑纱的小礼帽遮住了对方那一部分棕黑色长卷发,模糊的看不清女人上半张脸长相,只是鲜艳的红唇十分显眼,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毛绒绒的披肩遮住了一边肩膀,另一边则是落在臂弯。
似黑似紫的吊带长裙是一种流光溢彩的缎面,与女人的气质相得益彰。
浑身满是神秘与性感的陌生女人出现在了他们阿梦加的基地。
一冶缓慢的移动过去,他那张彷佛熬夜过度快猝死的脸上没有疑惑与迟疑:“蓝。”
“用你的病症检查一下我,我被打晕了一段时间。”
自从七年前陈一七有了蓝的病症之后,这道检查就成了偶尔会发生的事,就跟特管处和疯人院检查有没有被蓝操纵的人混入疯人院一样。
不过他们并不频繁。
女人撑起身体,柔软的半面黑纱飘动,从光洁额头上竖直下来的两道深刻骇人的伤疤正好穿过双眼的位置。
她一直闭着眼,于是眼睛与伤疤刚好形成了两道十字。
“感觉没什么事啊?”蓝这具身体的声音柔软而又轻飘飘的,像是一阵不经意间捎过来的春风:“你遇到了陈一七吗?”那对方也太赶了。
“……我不确定。”一冶皱眉回忆了一下:“是个戴眼镜的陌生人类男性……他斧头用的很好,应该是下了功夫的。”
“但不能排除是伪装。”
“那应该不是陈一七…那孩子的伪装还挺敷衍的。”蓝想到了陈一七那直接用伤疤扭曲模糊的面部:“而且我先一步已经遇到他了。”从时间上来说真的很赶啊。
“不过。”蓝朝一冶伸出手:“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
一冶配合著弯腰任由蓝用那只漂亮纤长染着红色指甲的手摸上他侧脸,那轻飘飘的声音像是从深层梦境之中传出,柔软又毫无危险:“别担心,只是检查的话不会觉得不舒服的。”
插入对方脑袋这种事虽然能做得更深更彻底,但阿梦加们会觉得不舒服,因为对于高等的阿梦加来说,蓝没办法彻底的糊弄对方感官让其像人类那样对此感觉无异或者愉悦。
当然,没选择深入探查的原因还有蓝并没有怎么怀疑一冶。
——首先陈一七并不是他这种喜欢玩弄别的生命的存在,而且如果陈一七使用了他的病症给他找麻烦,那他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不至于现在才发现陈一七重新出现了。
所以他的病症在对方身上真的简直是暴殄天物……而且对方虽然有伪装类的病症,但是看起来不太擅长使用那类病症,做出的伪装相当粗糙。
从那细致但又看着很敷衍的疤痕就能瞧出来。
以及——
他观察了一冶,然后做出了判断。
不是从身上那些不太像陈一七所造成的淩乱而狠辣的刀伤,而是一冶的状态。
毕竟他们认识太久了,蓝一眼就看出了一冶还是一冶。
她收回手:“看来你遇上的不是他。”或者是陈一七,只是没想着修改一冶,而是要送给疯人院或者特管处。
一冶直起身,他浓密的卷毛沾染着一些液体,苍白的脸上有些已经干了的血迹,他搓着脸:“但是天晶丢了。”
蓝若有所思的坐回椅子上,她手指勾起一点耳边的发丝打着圈:“那人抓了你自然要收走你身上的危险品……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这颗天晶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一冶:“?”
他累得狠,而且身上的伤太多太重需要时间愈合,所以此刻懒洋洋的完全没动脑:“什么意思?”
蓝撑着下巴,她微微歪头,在这片蓝紫色光下,女人嘴角的笑容妩媚而优雅:“如果你这颗天晶出现在疯人院或者特管处那里,那就说明那个人是某个疯人院里的病人。”
一冶明白了:“如果是到了陈一七手里,那说明那个人是陈一七的人。”
“就看他什么时候把天晶拿出来了。”只要拿出来,距离不是特别远,一直用了那颗天晶很久的一冶就能感应到大概位置。
蓝身体后仰,她靠上椅背,垂下的黑纱从她高挺的鼻尖滑落,她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最近我们正好需要低调一些——我是指不能太对着去杠疯人院和特管处了……所以我们就把这些时间用来调查这位消失了七年的‘朋友’吧!”
“不过一冶你不用参与。”
一冶弓着背坐在沙发上,高瘦的身体蜷缩着,他听到蓝的话点了点头:“我负责网上那些舆论……在我不在这段时间他们应该有进行封锁吧。”
蓝笑着点点头,然后她慢条斯理的拍了拍双手。
本来安静幽深的房间随着蓝的动作,突然就像是本来平静的水面突然被丢入了一颗石子,一阵一阵的涟漪波开。
蓝身体前倾,左手放在红木长桌上,右手撑着下巴,鲜艳的红唇上挂着弧度恰好的笑容,她明明闭着双眼,但是却彷佛在看着此刻这个房间发生的一切。
所有阴影之处、墙面之下,光怪陆离的地板上,一只又一只阿梦加不断走出,就像烈火将空气扭曲一般,那些无形波纹之中,形态各异的它们安静无声出现在这个房间,然后又很快离开。
一直半死不活趴着的古朗也抬眼掏出了自己剩余的兽,他边动作着边看了眼红木长桌最前方的蓝。
在这个视角下,对方就像地狱之中的恶魔之首……
古朗目光又移动到那些正在通过天花板上那只发光阿梦加建构的信道、不断前往各个地方的阿梦加们和自个手下放出的兽——
哦,这场面比起地狱也不枉多让了。
“有话想说?”轻轻柔柔的声音突然响在古朗耳边,古朗一愣,然后抬头就看到了长桌前方,蓝朝他转过了头。
古朗皮紧了一下,他连忙坐直身体:“哎!我就在想那些人类要不要通知一下?”
“如果是调查的话,会不会人类更方便一些啊。”
“是这样。”蓝微微颔首:“那你通知他们吧。”
她歪头,几绺长卷发软软落在桌面上,就跟女人声音一样柔软:“我会再去特管处和疯人院确认一下陈一七的去处。”
“把能搜集到的情报都搜集好了,然后……”蓝笑容变得甜蜜起来:“要是能杀掉他就杀掉好了。”
古朗一顿。
他回想了下陈一七那让人胆寒的战斗力,瑟缩了一下:“呃……”
“好吧好吧…我知道这很难。”蓝摆摆手:“那就找些麻烦,别让他闲下来就好。”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和将要做的事情会被陈一七轻易毁掉,但是到现在,他确实感觉对方有些烦人了。
蓝像是在望着虚空,又像是在看着这个房间,有些躁动的气氛,充斥着属于阿梦加的气息,这片空间的每一处都是。
啊。
我们可是在为自己的容身之处而战,这不是相当正当的缘由吗?
所以他不会失败的。
蓝这么想着,然后那张艳丽的脸庞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真让人觉得高兴啊。”
古朗投来视线,蓝微微仰头,那轻飘飘的声音彷佛无处不在一般响了起来:“找到他。”
“不要跟丢他。”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直死不了的生物存在吗?
竖在眼睛上的伤疤鲜明,那是她在操纵前给这个女人留下的,狰狞而又神圣,她很喜欢。
蓝从喉咙里溢出一点声音,他发散着思维——如果到时候还有时间,认真的杀一下陈一七试试吧。
或者,杀一下那位真正的【不死】也行。
*
唉。
确定一冶真缩回了自己小窝处理伤口,不参与蓝针对他的行动后。
陈一七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就没办法从一冶那边获取情报,然后在蓝那帮人来骚扰他之前跑路了。
第147章
不过他没有判断错,一冶瞧着还真挺得蓝的信任,大概是因为他们真的相处了很久……
就是因为有所猜想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所以陈一七才没有选择直接重塑一冶,毕竟他要把一冶送回去,那如果重塑了,蓝或许不需要动用病症就会立刻发现一冶的不对。
虽然要是真被蓝发觉了,陈一七也不会觉得可惜,而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直接对一冶下手。
陈一七对一冶做的只是一点很微小的改变,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如果一冶是在车上睁开眼看到了他,那么就会很明显了。
所以陈一七也不算欺骗了风铖。一冶虽然并不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但是如果是在车上醒过来,那看着也像是重塑了的模样。
“话说,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特管处?”风铖从后视镜里看到陈一七发了会呆就回过了神,于是找准机会出声询问。
陈一七抬眼,视线在后视镜里与风铖对上,他果断的:“不了。”
“可能会撞上一些不想撞上的人。”
并不惊讶。风铖挑眉:“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脱身?能避开青鸟院长吗?还有不能让他起疑吧。”要知道对方是知道他车上是有个司机的,但如果下车的时候瞧着只有他一个人……
“不需要避开院长。”陈一七开始处理后座的痕迹:“他能猜到而且大概也不会过问,如果问了……”
“如果问了?”
“那你就想想办法吧。”陈一七用信任的目光看了一眼风铖。
风铖:“……喂!”
这样且不是差不多相当于明牌了?跟所有人都认定只是没证据所以不能抓的凶手有什么区别?!
“关于我的事,你只要管好你手底下的人,至于院长……他知道的话本来就不会有事,不如说这反而会让你的处境更安全一些。”收拾了原本垫着一冶的垫子和座位上的一些残余血迹,陈一七才把那把骨制斧头拿起。
一道裂口在他手心伸出,然后黑色物质从裂口中涌出飞快包裹住了斧头,陈一七声音轻缓:“他是个好人。”
“同时,他也是个很尊重别人的人。”青鸟从不对别人做出的决定指手画脚,除非对方实在太过傻……愚蠢。
虽然有些突然,但是风铖还算理解,毕竟他怎么想都觉得陈一七会去疯人院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只是顺便问一嘴。
但是!风铖看着陈一七现在这个架势,感觉就是随时会跳车走人的样子——太着急了吧?就好像他这随口一问反而是提醒了对方一样。
“行行行。”风铖语气无奈:“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应付院长大人的。”
“不过。”风铖终究还是没忍住,他眼睁睁的看着陈一七把伪装好的斧头背上,手爪子都已经放在了车窗边缘试探着欲开窗离开:“你也用不着这么急吧?!又没人在追杀你!”
啊。
陈一七扒拉着车窗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一点细微的恍然:“哦,我忘记说了。”
“我刚刚从一冶的视角看到了一些事,差点忘记告诉你。”车窗被陈一七打开了一点小缝,嘈杂的风立刻呼啸的穿过这道缝隙,将陈一七原本梳得工工整整的碎发被吹得风扬起来,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含糊不清:“一冶已经回去了,所以现在网上还能勉强控制的舆论估计很快就会失控,你想阻止这件事发生吗?”
即使呼啸的风声嘈杂,但风铖仍旧听清了陈一七的话,他勾了勾嘴角:“这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吗?”
“还是说只要我想阻止,你就会帮我?”
陈一七挑了挑眉:“万一呢。”
“那……”风铖故意停顿一下,视线隔着镜面与陈一七碰撞一下,探究只是一瞬间,然后风铖才把下边的话说出来:“还是算了。毕竟你看起来就像是我说了想,你就会干脆的抛弃我然后换个新合作夥伴的样子。”
陈一七不可置否。
风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方车辆,然后不动声色的调整车辆的位置,为陈一七等会离开做准备:“我说过了,那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虽然我做的事确实杂,但也不能样样都能插一手的。”
“不过确实有点担心闹大了蓝会不会趁机又来偷袭一波吧?处理网上舆论、抓内鬼……最近特管处很忙啊。”风铖说着又看了眼陈一七,眼神清晰的传达出了自己的渴求。
陈一七:“……”
陈一七很坚定:“我没办法帮你。”
风铖很缺人手、非常缺:“你的伪装天衣无缝,不会被发现的,而且我会给你打掩护。”
“还有……”风铖声音放低了,在一个陈一七刚好能听见的程度:“我知道几个特管处存放着天晶的地址,你去了可以顺手…你懂的吧。”
陈一七一言难尽的看着风铖,过了一会还是道:“我真的去不了,没办法帮你分担工作。”
“不过你不用担心蓝会趁乱闹事,他知道出了这次的事,你们越忙反而会更警惕……而且他有新目标。”
风铖一愣。
陈一七指了指自己,证实他的猜想:“就是我。”
“他派出了很多阿梦加……还有人类来调查我和给我添麻烦,所以光单这一个原因我就不能去特管处。”指不定分担工作分担着风铖就被他连累,突然人就没了。
“天晶的话……”陈一七一想到刚刚风铖那副理所当然让自己去偷特管处天晶的模样就面容扭曲了一下。
“我暂时不考虑去偷特管处保管的,但如果你那边还能查到一些流落在外的天晶情报的话,告诉我就行。”陈一七说话的同时身体还在慢慢液化,“还有如果找到了跟天晶来源相关的情报也麻烦你告诉我一下。”
“我买了新手机后会给你发消息,但是你不要试图联系我。除非你也想被蓝找麻烦。”
风铖脑子飞快梳理着陈一七说的内容,他瞧着陈一七下一秒就要跑路的模样,语速很快:“…你不会死对吧。”
“不会。”陈一七同样很果断的回答了他,他整个人都融化,就像昨晚在废墟之下从宁源生面前离开那样,声音与身体逐渐一同远去:“下次再见,风铖。”
风铖其实还有想说的话和想问的事,但是最后他也只是沉默的看着陈一七最后一点身体从车窗缝隙滑了出去,随后液化的身体凝出来了一只小手,帮他把车窗又关上了。
这场面怎么看都有些好笑。
不过走这么着急,大概是蓝那边已经出动了吧……
“嘛,那就下次再见。”风铖微微仰头,耀眼的红发如同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他嘴角勾起一抹与头发一样耀眼的笑容:“祝我们彼此都好运。”
*
陈一七回了昨晚的房子。
夏爻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有没有休息,总之陈一七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客厅收拾东西。
陈一七愣愣的看着夏爻兴高采烈的往背包里丢了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风干腊肉:“你……”
“喔?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个谁不用你保护了吗?”夏爻注意到了陈一七。
陈一七走过去,在卸下背上斧头的同时,他身上的伪装也在慢慢褪去,如墨长发柔顺垂落,陈一七接过夏爻抛过来的发绳,他随手给自己扎了个马尾:“他身边有很厉害的人在。”
他说的不是院长,是敏敏。
夏爻没追问具体是谁,只是点了点头:“行。不过你回来的正好,我就不用给你留小纸条了……话说去这一趟好像也没什么用啊?”他指的是现在网上针对特管处的那些舆论。
压都压不进去,而且随着时间热度越来越高。
陈一七摇头:“也有些收获。”夏爻不会参与进来这些事,所以陈一七没有细说的想法,他快速回了一趟自己房间,然后拿着一个小盒子走出来:“帮我把这个带给小克。”
夏爻皱着眉接过来:“礼物?里边是什么?话说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小克?哎他可是在大海里,分开之前我们也没定个怎么见面的约定,现在要见一面可真是大海捞针了。”
“这样也不错。”陈一七露出笑容,那双浅色眼眸像是被阳光洗过:“等到见面的时候就会觉得很惊喜了。”
毕竟大海那么宽阔,这样都能相遇的话,一定会让双方都觉得非常高兴。
像是刻意忽略了过去,陈一七没有回答他这个小盒子的东西是什么。夏爻撇撇嘴,但还是把盒子丢进了背包:“我马上走了,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
“这是最后一次免费帮忙的机会哦~”
陈一七想起了什么:“还真有一件。”
“什……”夏爻才冒出来一个音,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陈一七脑袋直接裂开,然后一个肉泥小人爬了出来。
“这个病症看几次都觉得好恶心啊。”夏爻下意识的嫌弃道。
陈一七:“……”看在需要他帮忙的份上,他忍了。
脑袋重新合上,陈一七捏着肉泥小人左右看了看:“去卫生间吧,不然等会不好打扫卫生。”
因为陈一七身上拥有的病症实在太多,夏爻一时想不到陈一七要做什么,直到他跟着对方进入卫生间,看着对方毫不犹豫的用骨刀切割下自己身躯上的血肉与肢体,然后用病症把自己的一部分“粘”在了肉泥小人身上。
夏爻脑袋空白了一瞬,他看着平静如木头一样半跪在地上做这种事的陈一七:“……有时候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其实已经成了阿梦加。”
自愈早在天坑那时一次次受伤、一次次死亡的锻炼下变得极为熟练,几乎是增生出来的骨刀才刚离开身体,那些伤口便长出且愈合了。
陈一七听到夏爻的话抬了下头。
虽然下手又狠又快,但卫生间洁白的地面上还是很快蜿蜒着一大片血迹,陈一七半跪着,那扎成马尾的黑发发尖刚好垂在了一摊血泊中,但他抬着头看过来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脸上那自然的神情,也可能是因为那双因为颜色和眼型都天然让人感到温和,导致——他不像是在做什么血腥的事,反而像是在洗清什么污秽一样。
陈一七:“就算我是阿梦加,我也不会吃你的,你看起来就不好吃。”
夏爻:“……”好了,可以确定这家夥还是个人类,而且还是个没眼光的傻子人类。
在心里加上了一堆前缀,夏爻很嫌弃的绕开地上的血迹,隔了一点距离看着那逐渐庞大的肉泥小人:“你是要我给它捏张脸?”
“对。”由他自己的血肉和骨头制造的躯体,强度不会降低太多:“捏成昨晚给我捏的那张脸。”一是备用,毕竟他自己捏脸技术不行,所以之后遇到不太方便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用蓝的病症的自己意识转移到这个躯体里再去做事,二是蓝既然没怀疑一冶,那么那个使用斧头抓过一冶的普通男性就暂时成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吧。
组合好一个成人的体型后,陈一七摸着自己脑袋犹豫了一下,夏爻终于感到了惊恐:“你要是敢把脑袋切下来我现在就走。”
陈一七还没有变态到那种程度,意识转移后没脑子也会变成有脑子,所以并不需要多给对方安装个大脑,陈一七摸自己脑袋是在想要不要挖眼睛的事情,虽然因为肉泥小人是内核的缘故,眼睛就跟脑子一样,看起来没有但实际上是有的……但可能会影响到捏脸。
夏爻的病症不是简单的做伪装,没有人类可以用技术来达到让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但夏爻的病症却可以在在表面上做到这一切。
那些因为肢体血肉强行组合在一起留下的痕迹被夏爻病症掩盖,让这个支离破碎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个与正常无异的普通人,到最后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它是由一堆血肉残肢拼凑出来的人偶。
但是就算这个病症伪装如此精细,可要把没有的东西硬生生给捏出来——特指眼睛——看起来还是有点无神没有光泽。
“给。”一只血糊糊的手抓着一对血乎乎的眼珠子递了过来,还在想要怎么修改的夏爻一转头就看见满脸血的陈一七睁着一双剔透如新生婴儿般的琥珀色眼睛真诚的看着他。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双眼睛何尝不算是新生的呢……
夏爻黑着脸接了过来。
人偶刚捏好,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的陈一七拿着黑框眼镜走过来,他顺手给人偶把眼镜戴上,颇有点新奇的看着它。
陈一七甚至当场试了试转移意识,跟他之前预料的差不多,如果勉强一下自己也是能做到同步操作两具身体或者多具身体,但是如果那样做避免不了偶尔会出些差错,而且内核为肉泥小人的身体没有自己身体流畅,对外界的感知也没有那么灵敏,不过病症倒是都能使用。
虽说有不少小毛病,但其实也比以前分裂出来的小人要好很多了,如果现在的他回到七年前那个肉泥小人身体里,可能连呼吸都会觉得卡顿不舒服吧。
陈一七回到自己身体里,然后眼睛亮晶晶的对夏爻比了个大拇指:“你真的好厉害啊。”
明明是重新捏的,甚至没有照片对照,但是长相却一模一样。
夏爻扯了扯嘴角。
这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一个毫无攻击力的普通病症罢了……只是陈一七的夸奖真诚而坚定,他是真的如此认为,所以夏爻没有去反驳他,而是把陈一七和他的人偶一起踹出了卫生间:“你去补觉吧,我收拾下就离开这。”
跟平日里的夏爻有些不一样。
陈一七拉着人偶的手回到房间,把人偶放床边当木头桩子,自个在床上躺着思考了一分钟,陈一七刷的一下坐起来,但是过了一会他又缓缓的重新躺下。
陈一七闭着眼睛,但是没有睡着,他甚至放大了自己感官。
大约半小时后,客厅传来了轻微的开关门的声音,随后是一个人悄无声息离开的动静。
等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之后,陈一七又躺了一会,然后他还是没忍住 睁开眼起身去了客厅。
站在沙发边上,陈一七看到原本摆在沙发上的背包已经不见了,只是茶几上多出了一张被一部崭新手机压着的纸条,陈一七走过去拿起来,上边写着一句简短的话——【祝你得偿所愿。】
鬼使神差的,陈一七突然将纸条翻了个面,然后便看到背面角落里还有一行特别小的字,躲躲藏藏的写法像是不想被人看到——【嘛,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
“……”
有那么一瞬间,陈一七脑海里掠过了很多东西,他安静的站在原地,任由那些画面与涌上的情感侵袭他。
“七年……”陈一七不自觉的喃喃自语。
是七年没错。
不能把时间混淆了。
不能把他做过的事和没做过的事混淆了。
将纸条慢慢叠起收好,陈一七困意全无,他看了眼这间房屋,思考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蓝的人随时可能会找上门来,虽然在一开始入住这里的时候陈一七就用病症对这附近包括这个房子都做了伪装——至少比在风铖的车上要安全很多。
但是凡事都会有意外发生,就像再怎么仔细严谨的计画都有可能不会按预想的发展完美的进行下去。
所以陈一七还是决定尽早也离开这里。
“……”
不过,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陈一七摸了摸下巴,他视线在周遭转着,然后猛的一顿——我靠!元英英!
难怪他会忘了,从他回来开始,这个房子里就没有元英英。
她自己走了吗?虽然只要是自己的意愿,离不离开对陈一七来说都无所谓,但是元英英现在跟他的处境有些像,因为之前被蓝操控,所以她在特管处和疯人院那里并不是一个清白的身份,而蓝……
别提了,蓝现在估计只想让她死。
这种情况下独自一人离开跟自杀的区别不是很大……不知道夏爻有没有在对方离开前给她做个伪装,那样至少多加小心一些的话还是能活下去的。
想到这里,陈一七就打开夏爻赠送的新手机麻溜的给夏爻发了消息,随后又把一些能记住的手机号输入,然后再给一些特定的人发送了表明身份的信息。
夏爻并不是第一个回覆他的人,第一个回覆的人是一位陈一七在半年前认识的一位自由病人。
【何:换号了啊,难怪我联系不上你。】
【何:你现在还需要关于界间的情报吗?】
一些官方把控着的界间去了容易被逮到或者留下一些痕迹,所以平常陈一七常去处理的都是新诞生的界间,偶尔才会偷摸混进一些自由病人队伍里去那些被官方把控的界间。
那些官方放着不处理、只长时间控制着的界间一般都是很难或者去了会造成比较大的损失,所以才一拖再拖,而这种界间除了官方的人以外,还偶尔会有自由病人组队去尝试。
半年前认识何就是因为对方能让他和夏爻加入队伍,且不将他们的信息上报。
【陈:什么界间?】
何那边秒回——【是个新诞生的界间,特管处那边有人也要过来探查,不过最近特管处出事了所以动作会慢一点,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先来看看。】
陈一七微微挑眉,他看着这段话安静的等了一会,然后果然看见何很快试探着发来了下一条消息。
【何:特管处那事是真的吗?】
大家都是病人,看着那些爆出来的实验自然会觉得后怕,特别是现在舆论被引导的很混乱,原本大部分病人都知道阿梦加会被用来实验,还有病人的遗体捐赠协议,但是现在过于混乱且声势浩大的舆论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深入思考——特管处究竟有没有用活着的病人来做实验?
只要病变度不到100%那就还是人类,而人类不能用做实验,这是人类自身的底线。
但可惜的是,网上的情报部分是属实的。
甚至陈一七亲身经历过。
直到现在,官方一些针对病人的设备和药物里都还有他和不死参与过的痕迹,可陈一七并不想回答何——对方只是大范围的在问特管处的事是真是假,单纯的回答一个真或者一个假都不对,而正确的答案又需要一段长长的解释,这与何给他的情报并不等价。
于是陈一七只回了一句话:【我们目前的敌人只是阿梦加。】
生存永远都是所有生物思维中的第一要位,就像兔子不会心疼老虎被人类捕捉。
所以陈一七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分担心这场舆论。
第148章
现在情况之所以会混乱,只是因为阿梦加表现出来的威胁性还不够大,至少对一些人来说还不够大。
陈一七低垂着眉眼,窗外的阳光不知不觉爬到了他的脚尖,暖意在随着时间不断攀升。
【陈:地点给我,我晚上去看看。】
【何:晚上?到那时候可能有些晚了。】
特管处的人就算再忙、来的再晚也不至于拖到那个时候。
陈一七知道,但是他已经并不在意这件事了,于是他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手指在手机显示屏上跳动:【没事。】
不同于以往他只会昧下一些方便隐瞒下来的天晶,现在开始,只要是他拿到的天晶,便不会再从他手中离开。
毕竟他已经不需要再顾虑官方和蓝等人了。
而且……他需要休息的啊!哪怕现在不困了。
有考虑过服用药物辅助睡眠,但是对陈一七来说吃药有些类似于开盲盒,除了它本身的作用不会在他身上发挥作用,别的任何反应则都有可能发生……不过如果是六角疯人院里可能能找出一些他能吃的药?毕竟待了很久会有一些记录。
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陈一七重新回到了房间的床上。
过了一会,陈一七麻木的睁开眼看着外边耀眼的阳光,然后旁边戴着眼镜的人偶便起身把窗帘拉上,还用上那曾包裹过骨制斧头的黑色物质封了窗户。
光线一下子变得极度暗淡之后,陈一七满意的让人偶躺在他身侧,然后在一片黑暗中收回意识——好了,这下舒服了。
还是翻来覆去很久之后才睡过去,等再次醒来便撤去封住的窗户,陈一七看到天空的颜色已经暗淡,大概很快就要天黑了。
自我感觉自己精力条应该回差不多了,于是他抓了抓头发起身换衣服准备去何提到的那个新界间。
不过收拾好的时候,陈一七没直接跳窗离开,而是先打开门看着不知道在门口蹲了多久的陌生年轻女人:“元英英?”
长着一张跟元英英原本模样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无辜可怜脸蛋,头发及肩,身高大概在一米六左右。
夏爻的伪装强得可怕,陈一七也没办法看透,但是判断一个人的方式并不只有外表——陈一七想不出除了元英英还有谁能安安分分的蹲他房门口了。
无论是疯人院特管处还是蓝那边的存在,都不会在打不开房门的时候选择老实蹲着等他开门。
看起来像个刚上大学的女孩点了点头,她的脸被夏爻故意捏成了这个模样,于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点头都显得可怜巴巴的,让别人看着都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态度不好。
“是我。”
声带应该也被处理过了,所以元英英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不过很好听,是天然有些轻软的可爱嗓子,就是听著有些气力不足,跟外表很搭。
元英英有些局促的站起来看着陈一七:“我…我、有能帮上你的事情吗?”
她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去,虽然顶着这样一张脸可以逃避两方追杀,只要她能好好躲着……也或许是需要一辈子躲着……她也并不是做不到。
她毕竟不像妈妈,敏锐、聪明、勇敢。元英英深知自己只是寻常而普通的人,害怕和恐惧一直在叫嚣着让她逃避,想要摆脱现下的一切,只是心里不断翻涌的愤怒和愧疚又让她不知不觉回到了这里。
她做了很多错事,期间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她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可是她还是很焦躁——想要弥补、也想要……报复。
为什么是她?凭什么是她?
元英英眼眶突然泛红,她咬牙切齿的:“只要能在最终杀死他,我在这过程中只是一块小小的踏板也可以。”
正处于黄昏之际,楼梯间的感应灯还不到亮的时候,而外边天色却开始昏暗,这个是很糟糕的时间点,人们需要灯光的照亮,可时间还不到,于是再将声音提高一些,感应灯也不会因此明亮起来。
陈一七半边身体隐在门后,他柔软的长发垂落胸前,额前细碎的刘海压在那双柔和的眼上,像黑色夜空中的星星,他无声的看着元英英。
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只是单纯的在权衡利弊,又或者是在考虑她究竟能不能发挥用处。
但最后,他只是退后一步,半掩的门拉开,元英英在一片紧张中听到对方平和的声音:“进来吧。”
陈一七其实稍微松了口气,虽然因为混乱不小心忘了元英英一段时间,但是在想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担心对方的安危,毕竟对方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就算想要投奔特管处,也需要取得对方的信任——证明自己真的脱离了蓝的控制。
可要证明这种事情很麻烦,而且帮助元英英脱离的陈行,也就是他,而他现在还顶着通缉令,对特管处来说也属于不可信的人。
所以元英英要活下去目前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在特管处被软禁,二是长久的躲躲藏藏。
前者可能会让对方精神出现问题,后者则是容易被蓝查到然后被杀死。
陈一七并不希望身边带着人,不是觉得别人会拖后腿,而是怕连累对方。
但元英英没有办法,至少目前没有办法。
休息了几个小时陈一七脑子没有那种紧绷的感觉,他边给元英英倒水边琢磨了一会,随后在把水递给元英英的时候开口道:“我们需要分开行动。”
他没办法给元英英保证说以后一定可以让对方以自己原本的身份活在阳光下,未来拥有很多不确定的发展,纵使陈一七每天都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计画,他也无法百分百保证一切都会按他所想那样发展,毕竟他真的不是个聪明的人。
所以暂时只需要安顿好对方就行。
陈一七目光有一瞬看向了自己房间,在没有合严实的门后,他能看到那个由自己血肉组成的人偶。
“你跟…”停顿一秒,陈一七随意给人偶取了个名字,同时他分神操纵对方从房间走出来:“百门,你跟百门一块行动。”
元英英像担惊受怕久了的小动物,她敏锐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在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的时候又想到陈一七在这,于是硬生生忍住只缓缓往后看去。
普通到混入人群就很容易消失不见的男性站在后方,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昏暗的环境里,元英英只能大概看清对方的模样。
她正警惕的打量着对方,耳畔又听到陈一七的声音:“这里今天过后就不能待了,你和他离开,我有需要会联系你们。”-
虽然但是,陈一七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事会找元英英帮忙。
将她和百门组队是因为那是自己的人偶,要是蓝真有办法能找到元英英,那他可以意识转移过去救对方。
不过大概率来说,在蓝的眼里,他拉的仇恨应该远超元英英,至于特管处那边因为天晶的问题他仇恨值应该也不低。
所以百门和元英英应该安全。
唔,也不知道会不会专门派人出来抓他,如果会的话,不知道对方会是谁……
陈一七脑海里闪过几个推测,不过潜意识下意识避开了某个人。
身体轻飘飘的落在破损大楼顶端,陈一七将发散的思维收敛,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
有些微妙。
能感觉到这里有个界间,但是明明已经如此接近了,可具体范围还是很含糊,就好像这个界间很脆弱、很容易消散一样。
可本能传回来的感觉带着丝丝缕缕危险的气息。
陈一七至今已经经历过太多界间,能给他危险感觉的界间已经不多了。
新界间么……浅色的眼眸微眯,陈一七环顾了下四周,随后伸出右手——左边脸颊之上突兀的出现一道裂口,随后分泌出绿色半透明液体,它顺着陈一七脸颊滑落,从衣领进入,再蠕动到五指,然后从高楼之上滴落在地面。
安谷远顶着更为厚重的猫熊眼坐在地上。
他现在正位于一栋废弃大楼的二层,特管处的队友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低声争论著什么,而疯人院派来的人还没来跟他对接。
已经超过快三十个小时没有睡眠,安谷远也没有心情收拾自己,他下巴生了一层薄薄的胡茬,手指烦躁的搓下巴时能带起一阵阵粗糙的刺痒感,布着血丝的眼睛仍旧时不时的落在手机上。
上边的消息他已经看过很多遍——陈行,理发店监控,大厦模糊的照片,乌鸦的口述,不死的动向。
焦躁不断蔓延着,安谷远脑海里在不断的进行推测然后又自己将其推翻——是他?不……为什么……
牙齿不自觉在厮磨,安谷远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他或许该休息一下再去思考再去调查,但是他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
“这是什么?!”
“啊!”
本来在小声争论的特管处队友突然提高声音发出惊呼,安谷远慢半拍的看过去。
荒废大楼附近没有多少植被,至少安谷远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多少植被,但是现在外边地面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大片绿油油的草木,甚至灰白墙壁也悄无声息的爬上了藤蔓,它们轻易的缠绕住了他的队友们。
包括那些异于常人的半病人。
“先生们。”
柔和的声音响起,安谷远扯蔓延到自己身上的藤蔓的手一顿,他抬头看到了手机里监控上的人出现在了窗口,他穿着很简单宽松的长袖长裤,那头漆黑长发在月光下有一层莹莹光泽。
安谷远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晃而过,没有丝毫停留,那双明亮的眼睛也没有泄露丝毫情绪,他只是浅笑着看着所有人,说出的话彷佛是请求,只是行为带着强制的意味——
“麻烦你们在这等上一会,或者休息一下,我会帮你们处理好这个界间的。”
第149章
有人在夜色中看清了他的脸和长发,于是惊愕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陈行!”
长发浅眸的青年看了过去,蛮有礼貌的回答:“是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
安谷远几乎是瞪着青年——你明明……是叫陈一七吧。
他出现在他面前了,于是安谷远几乎就能立刻肯定自己的猜测了——没错,这个人就是陈一七。
安谷远其实与陈一七的接触并不多,甚至他们之间的关联也不多。最初的时候是因为唐起而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就是……游乐场那个界间,他被标记差点被吞噬进去,是陈一七与别的病人摧毁了那个界间救下了他。
再之后就是唐起之死,大厦宽阔的显示屏上出现唐起凄惨的尸体,陈一七也短暂的出现在了那栋大厦。
但安谷远觉得,对于陈一七这个人他并不陌生,他当初进入特管处后就把对方相关的数据断断续续看过不下五十遍。
跟唐起的数据一起。
虽然他原本就对接着疯人院和特管处的事务,但其实他是在真正入职后才专注那些所谓异常事件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发展。
在那一天,唐起死去的那一天,他失去自己最重要的朋友那一天,陈一七同样失去了自己重要的朋友。
那充满波折的一夜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冲击着安谷远,但在当时他却只看到了表面上,与无数普通人一样,只看到了表面上死去的人。
而还有很多人惨烈的死在了角落里,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再之后他便加入特管处,陈一七则是失踪——也不算,至少在明面上,【不死】还存在着。
只是所有与陈一七之有过接触的人,都能轻易分辨出来,陈一七消失了。
他像个短暂出现的幽灵,离开之后,便只有那具身体的原主人还在了。
安谷远与真正的不死基本可以算是没有过丝毫交流,他会去查对方的数据只是因为陈一七曾以那个身份存在过,而且对方还是唐起的好友、他的救命恩人。
断断续续查到两三年前,安谷远在再次升职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因为职位交接短暂的接触到了针对阿梦加的一些实验基地,在那里他才窥见了属于不死、也属于陈一七过去的一角。
“没、没什么……”惊愕喊出陈行这个名字的是位半病人,他的能力强化了自己本身具备的绝大多数力量,但是当他使上全力挣扎想要摆脱缠绕上来的藤蔓时,却发现越来越无法动弹。
不是没有力气,而是藤蔓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人给勒断。
于是他萎靡的把语气放低,身体也不再挣扎。
陈一七感官还在通过植被探查查找这个界间入口——他搜索了大半了还没摸到界间边,这种情况要么是这个界间很小,要么就是界间内部拓展了空间。
不过就是因为还没摸到界间,所以陈一七才会有空逗留回应对方,现在人都说没什么了,于是半蹲在窗口上的他就打算后仰离开——特管处的人分散在了这周遭两处,他全部都逮完了,所以这会也不再借助病症掩盖自己身形,而是光明正大的离开。
但是……
“啧。”
陈一七停顿了一下,他很小声的咂了下舌,这个反应破坏了他完美无缺的温和有礼外表,但是很快陈一七又挂起那张笑脸,只是语气冷了些:“先生们,我并不想杀掉你们,但是你们要是一直挣扎下去,藤蔓会杀死你的。”
好几个家夥都在发现越是撕扯或者挣扎时,身上的藤蔓就会越来越紧,于是都停下了动作,但是还有一个人不死心,藤蔓勒破了皮肉也还在挣扎着。
安谷远手臂和胸前的衣物破损、皮肤也被不断收缩的藤蔓割开,血滴在那绿油油的藤蔓上时被其很快吸收。
他布满血丝的疲惫眼睛没有离开陈一七一会,堪称执拗的一直盯着对方,而就算骨头都要被藤蔓勒断他仍旧还在缓缓挣扎着,所以藤蔓也不断的在收紧。
陈一七却看也没看对方——至少他的视线焦点确实一直没明确落在对方身上。
他放下这句威胁一般的话后就从窗口后跃下,随后那个窗口、甚至整个二层都被什么东西飞速封锁了,黑暗一下降临,将所有人的视觉剥夺。
但是安谷远却在这时没多出乎意料的发现自己身上的藤蔓松开了。
他扯了扯嘴角。
乌鸦能被他一直保护着从地下挖了出来,大楼内的普通人也能够安全的在蓝等阿梦加的视野里离开……所以就算他一直挣扎下去也不会死在这里。
对方的通缉令是因为私藏天晶、不明的目的和那份暴露出来却不可控的强大而发布的,并不是因为他残忍和凶狠。
那么,对方为什么需要天晶呢?
安谷远在这片黑暗之中听着队友们细碎而不安的声音,他出声安抚了两句,然后便曲起手指,牙齿咬住了指关节陷入思考-
陈一七翻了翻刚要来的关于安谷远的简短数据——他以前也看过。
对方属于脑子聪明人又谨慎的类型,就是这么多年下来精神好像有些不稳定了……想做的事持续时间太久便成了执念,而为一份执念,人能做出的事可太多了。
不过还有理智存在的话,安谷远应该就不会追上来。
要是追上来他这次就干脆把对方敲晕算了。
大致略过一遍,陈一七把手机丢兜里,然后再次用病症快速无声的在四周晃着,
异常生长出来的植物颤颤巍巍的传达着一些细碎的意识回来,因为扩大了范围所以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多。
但陈一七很适应这种状态,他的脑子还不至于因为这些繁杂的动静而产生烦躁,毕竟在天坑里的时候他就开始适应了。
一般来说,平常那些会在脑子里浮现的声音会被疯人院的医生判定成病症后遗症。陈一七漫不经心的伸手勾了下头发,他分辨着周围那些轻微的异常——但是他觉得自己听着的那些大概不是他的幻听,而是病症意识的“声音”。
是从他枝干上开的花发出来的声音。
有的声音和善,有的暴躁,在有的时候还挺……陈一七微微一顿,然后嘴角翘了翘——找到入口了。
自从经历了天坑最后那个界间后,陈一七对界间的入口天然敏感起来,平常他到附近后是不需要借助病症仔细探查的,只是这次要绑人加上这个界间确实隐蔽……或者小?
反正很难立刻确定具体位置,不过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这个界间真是新生的吗?
新生界间一般可藏不好自己的入口。
陈一七脚抬起又放下,他回头观望了一下后方蛋宝宝一样被裹起来的废弃楼,思考了一下后他给大楼又叠了一层当初给宁源生裹过的绿色物质,不过这一层没有夹那给自己遮过光的黑色物质。
论坚固,纯绿色比黑色更安全。虽然它们压根不是一种病症,
嗯。
这样就妥了。
另一边特管处的人离得更远一些,应该不会有事。陈一七拍了下手,然后果断的来到一栋烂尾楼边上。
这栋楼是这片地方最破的,墙壁还有大片的焦黑,大概是是很久以前失火过。
陈一七站在楼下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随后在强制进入和伪装普通人被吞噬进去中选择了前者。
随身携带的铁制巴掌小刀划向左手腕,他力道有些大,手腕差点直接断掉,但伤口的愈合速度也很快,陈一七不想割第二刀,所以他飞快从露出的骨头之中增生扯出了一长段骨头,那截骨头还没变化模样,只是暂时先作为普通长棍备用。
黑色物质将其包裹,陈一七反手一转,然后气势汹汹的踏入了废弃大楼——拥有这么多病症了,陈一七还是觉得最习惯使用顾水之的病症,可能是因为在天坑的时候骨这个病症是比较早收回,而且因为杀伤力比较大所以他不自觉用过很多次。
毫不掩饰自己的气势,陈一七把上门挑衅四个字刻在了身上,然后……没进去界间。
“?”
陈一七视线在狼狈的大楼内里转了一圈,他眼眸在一瞬间变化,白色如水流的活物覆盖了他的眼球,陈一七的视野产生了变化。
奥,是幻觉……
陈一七借助病症刚看出这是界间内部幻境,但操控这个界间的主人好像也意识到他看出来了,于是幻境飞快褪去,界间真切的模样便立刻显露出来。
能看出幻境的眼睛却并不能完全的看清楚现实世界,所以陈一七夹着黑漆漆的骨棍,抬手柄一只眼睛掏了出来,那白色的眼珠子像是活了一样,在陈一七手里扭曲想要回去。
陈一七嫌弃的把它丢在地上碾碎,再抬头的时候,新生的单只琥珀色眼眸向上看去,一些从眼眶流出的血色残留在脸颊上。
陈一七随意擦了一下,深红色的痕迹便变得浓淡不一。
纯白色的那只眼眸会自己转动,只是因为颜色统一所以并不明显,陈一七看了一圈四周——
界间里废弃大楼的模样跟幻境形成的模样差别不大,只是布满裂纹,而裂缝之中隐隐有活物在下边蠕动。
两只眼睛看到的东西大致一样,也就是说确实没有幻境了。
但是……这个界间只包括了这么个大楼?有点小啊,难道没有拓展一下空间吗。
不过怎么感觉环境有点彩又有点黑漆漆的。
陈一七后退两步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一大片灰色浓雾。
他视线缓慢上移,然后就看到了大雾上方那密密麻麻的堆栈漂浮起的、彷佛遮天蔽日般的彩色气球。
“……”
哇哦,原来这个界间本体在天上啊。
陈一七深沉的看了看天上离得越远便越模糊的气球天空基地——嗯,这么看的话这个界间其实还挺大的。
第150章
看来下次探查界间还要往天上找找,如果刚到附近、就他刚落大楼上的那会就往天上摸摸,说不定早就找到了……也不一定,毕竟他需要的是入口,而不是探查这个界间具体位置和范围。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位于天空中的界间,但是陈一七并没有觉得过分担忧,那种隐隐约约的危险感更像是一种调剂——可以当成做接下来刺激生活的预告?
不过陈一七在几秒后发现自己探查一类的病症无法在这个界间发挥作用的时候,他忍不住在心里哇哦了一声。
能够在界间里设置这种规格的规则,说明这只阿梦加挺厉害的。
不过被使用到这种程度,这里的天晶大概也不会是原初的模样。
所以真的是新生界间吗?陈一七还是对此感到一些怀疑。
但是问题不大,不管新的还是旧的都是要处理的。
陈一七提着长棍往扭曲了的楼梯往上走。
二层是漂浮着类似水母的透明生物,没有自我意识,发著微微蓝光。
陈一七戳了一下其中一个,那小玩意顺着陈一七力道飘走的同时还带走了陈一七戳它的那根食指。
手指很快恢复了原样,陈一七不在意的接着往上走,但人到楼梯口又回来把这些东西挨个砍了。
用了好几种病症,最后发现火焰和带毒的东西才能够破坏掉这些“水母”。
它们碎裂后留下的液体也被陈一七处理了。
——虽然他会尽快将这个界间处理掉,而且外边来的人他都绑好了,但是他也不能确定会不会有人中途突然进来,以防万一还是处理好。
气球基地的位置在高空,比这栋楼还要高上……差不多十米左右,很微妙的高度,加上这个地理位置,一般无人能够在平常去触及到。
陈一七一路边处理界间产物边爬到了最高层,顶楼的光线就更加暗淡了,不知道叠了多少层的气球堆栈在上方,不过顶楼有根纤细如同蛛丝的细线连接着上方的气球基地。
探查没法发挥作用还是有些麻烦的,这让陈一七无法提前确定上方有什么,所以也没办法预先把手里的长棍变成适用的武器。
话说能飞上去吗?虽然他好像不会飞。陈一七顺了下自己众多的病症后确定的点点头——他没翅膀的。
拥有的病症虽然多但是常用的也就那几个……好吧,那十几个。
所以有时候他自己也会忘记一些。
思考了大概一两秒,陈一七选择顺着那根彷佛随时会断掉的细线爬上去——一种直觉,触碰着它才能上去,这是唯一的“入口”。
适合攀爬的病症也有不少,但陈一七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不合适的化蛇。
黑色物质包裹起来的骨制长棍被陈一七叼在嘴里,他皮肤长出鳞片的同时身体也开始变得柔软,那一浅一白的眼睛颜色变化加深,其中一只瞳仁紧缩成一条细线。
不消片刻,头顶尖刺的庞大黑蛇有些勉强的盘踞在破破烂烂的大楼上,它贴着从气球基地上垂下的细线直立起身体,非常粗暴的一头挤进了彩色气球堆里。
黑蛇的鳞片防刺放毒,而且鳞片也很方便,就像是人类皮肤,不像绿色物质那样无法贴合在身上。
所以就算上边是龙潭虎xue,黑蛇的躯体也能撑上一撑。
陈一七自信又谨慎不断往上探,因为气球堆出乎意料的厚,陈一七落在大楼顶层的尾巴尖不自觉烦躁的摆了摆。
然后在感受到大楼的岌岌可危后,他又忍住了这种类似本能的反应。
因为头顶的尖刺,气球砰砰的爆炸,有些东西落在他身上,不过视野不清晰陈一七不确定是什么,直到他大大的蛇头艰难的从气球里冒出了头。
“……”
他身躯上多了 一些类似颜料的东西,大概就是气球爆炸留下的——头上应该也有,但他看不见自己的脸。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陈一七望着面前如同童话一样的景色。
心里又一次发出哇哦。
或许像是爱丽丝掉入兔子洞后看到的风景。
周遭一切颜色的饱和度很高,明明是气球顶起来的空中基地,但是地面却是有着泥土与草地,生机勃勃的树木与花园。
陈一七甚至能看到草丛之间跳跃的小动物们。
我大概是这里最丑的生物。陈一七晃了晃自己黑色大脑袋,单只金色竖瞳赞叹的转动,他在心里想着——而且还是个将要破坏这里的凶残恶魔。
在这童话仙境一般的地方,比人类感官更敏锐的黑蛇闻到了腐朽的尸体气味,与塑胶气味和虚幻的草木芬芳。
这里没有阳光,但是却很明亮,陈一七好奇的往上看了一眼,却发现天空其实是黑色的,有一圈一圈的波纹在浮空处荡开,就彷佛是雨滴落在水面之上。
是外边下雨了?明明白天的时候还是个好天气啊。
慢吞吞的把剩下的躯体收上来,陈一七没有变化回人类模样,他看着周遭警觉的小动物们四下分散,然后突然注意到一件事——黑蛇躯体很庞大,但是以自己为标准看周遭环境的比例怎么看着和他人类形态时没差多少?
这里该不会是巨人……
还没想完,晃悠的蛇头突然一顿,他那只金色竖瞳突然看到了一只眼睛。
不,不止一只,那么茂密的树木之间,陈一七看到了好几只夹杂在绿色暗影中的眼睛。
很圆,很大,充斥着纯粹的天真感和直白的、高高在上的“注视”。
“……”
根据眼睛大小推测全身的大小,暗处的那些家夥应该能称得上是巨人。
陈一七一时不自觉的陷入思考之中——他有乌鸦嘴这个病症吗?该不会是宁源生的病症分支?
哦等等,他好像没有宁源生病症来着。
一不小心分神的后果就是陈一七没有留意,然后还没盘好的尾巴尖便被什么生物直接抓住了。
嗯……
陈一七头都没回,他瞪着一白一金的两只眼睛看着虚空——封了探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针对这方面且什么需要动脑子的界间,比如一堆规则,压缩活动范围,必须按流程推进度……但boss直接亮相,还有抓他尾巴尖这个力度来看——原来是武力派啊。
真好,他喜欢和他一样脑子不好的人。
陈一七愉快的眯了眯眼——解决这个界间的时间可以再缩短一半了。
*
试过帮队友解开藤蔓,但是作用跟自个挣扎没有区别,藤蔓只会越来越紧,之后安谷远放弃靠自己救队友,他蹲角落掏出手机打算找帮手,但很快他便发现这里没有信号。
原本信号就很弱,现在直接没了。
安谷远用着手机敲了敲额角,随后又开着手电筒在周遭摸索。
因为陈一七并没有再做别的事,而且绑了人后人就不见了,所以原本惊惶不安的队友们逐渐趋于平静,开始理智的思考逃脱并往外发送讯息的方法。
安谷远就是这时候发现手机没有信号的。
不过传达讯息的方法并不只有这一个。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发信器,这里既然没有信号,那么身上的发信器信号估计也被屏蔽了,所以他们集体失踪的消息估计已经被特管处知道了。
而这本就是一种讯息。
只是因为先前还没接入视频通信频道,所以特管处那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集体失踪,估计特管处那边更大可能的推测是他们被界间吞噬了。
也不知道是他们被界间吞噬还是被陈一七抓了这哪个更让特管处觉得紧张。
不过安谷远猜测对陈一七来说他可能暂时不想特管处知道他在这,毕竟根据对方和六角疯人院过去的动向交叉来看,陈一七……好像在特意避开六角疯人院?
更准确来说是在避开不死。
只是他没什么证据,更多的是猜测——因为不死过去的动向很好查,但陈一七的动向却几乎都是安谷远根据过去一个又一个事件里的异常点连蒙带猜出来的。
那些任务过程有异常的、被自由病人接走的任务,基本都发生在悦城之外,不过不死也会经常出外省任务,但是就算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位置完全没有重叠,甚至在附近的情况都没有发生过。
这当然算不上证据,但是安谷远直觉会有这种情况绝对是因为陈一七在避开不死,甚至在避开整个六角疯人院的病人。
另外还有就是,现在的不死是需要“保养”的,可是安谷远就今天白天还得知不死从小铃铛任务开始一直在外边晃悠,甚至还抓了个病人给他代步,明显一副找人的模样。
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特管处发现了陈一七踪迹,那么六角疯人院肯定会知道、不死也会知道。
安谷远摸到了包裹大楼的物质,然后又被刺刺的酸胀酥麻感给刺激得收回了手。
算了,陈一七既然敢把他松开也就说明凭藉他的能力是出不去……
咔嚓。
非常细微的声音,一晃而过像是错觉,但是安谷远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黑暗”裂开了一道缝隙。
包裹大楼的这东西裂开到底会不会发出声音?还是说这只是大脑自动给的配音?
安谷远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只有些苍白的手砰得砸了进来,这次同时带进来了外界的声音与气息。
安谷远看见裂开的屏障在掉落的瞬间就消失,几滴毛毛细雨落在他身上,他说不出话的望着那人黑粉色的头发和熟悉的脸。
那人也看到了他,他声音带着浮夸的雀跃:“你有点眼熟呢,先生~”
安谷远:“……”
他敢肯定,他们所有人都还没打开视频通信,所以不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总不至于是路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