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功？”


    “对，我们营好久没有立功表现了，这次可是上面单位下发的，应该是五零七战区汇报了他的立功表现，否则不会这么快表彰的。”苏沐沐的语气都变了，比以往有生气多了。


    纪禾不了解部队的这些政策，干脆问：“涨工资吗？”


    苏沐沐噎了一下，然后说：“涨，每个月的福利待遇都会涨，家属待遇应该也会增长一些，阵亡的话或许还会增加抚恤金。”


    最后一条她说的格外认真，说完还不忘补了一句：“具体怎么实行我不清楚，毕竟我没有二等功。”


    “没阵亡的呢？”


    “你回来问他吧，禾禾，你怎么就惦记着钱啊，那可是功勋啊！以后是要放在衣服上的，每年八一，十一，我们开大会的时候，穿着正装，你知道多有面子吗？他身上有就和别人不一样！而且我看他衣服上本身还有一个团体荣誉，他之前在军校就拿过功勋吗？”


    纪禾摇摇头，她从没问过。


    陆臻不说，她一般不会主动问。


    “今天开始，陆营长可就是咱们营区的风雨人物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赶说他这个正营级的位置了，禾禾，你看要不要一高兴，就给我整个发饰？”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你说的对，我这一高兴得赶紧去趟福利社，去晚了买不到肉了。”


    说完纪禾就锁门出门，今天绝对要好好庆祝一下，留下后面的苏沐沐直跺脚，最后还是跟着纪禾去了一趟服务社，路上还去了趟小红家今儿是陆臻授勋的日子，就让小红休息一天，她连忙说好。


    纪禾身上带了十块钱，一点儿也没小气，拿出了陆臻的风格，在服务社里面完全消费掉，回去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拿了一堆，看着苏沐沐都乐呵起来了，一边帮纪禾提了个袋子一边说：“我今儿晚上要去你家蹭饭去，你买了这么多肉，晚上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赶紧走吧，再不走他要回来了，赶不上吃饭了。”


    “好家伙，真是偏心，我要是陆营长就好了，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别贫了，回头给你做一个，但你别说出去，否则人家说我偏心。”


    “算了吧，你要是真给我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现在正在攒钱，你等我攒够了钱，做个礼服，你帮我记在账上，回头多给我做两个发饰。”


    “你做礼服做什么？”


    苏沐沐全家都在部队，和陈瑶还不太一样，家里也没有什么要面对的应酬，做起来容易浪费。


    “这你就不懂了吧，今年八一咱们部队有了突破性研究，所以没有弄晚会，但是平时每年都有的，而且除此之外，我们逢年过节也是有的，因为我们部队比较特殊，不是每年都能回家省亲，有时候我还要去北京表演呢，大型晚会我可次次都是主持人，虽然也给租礼服，但是和你做的还是不太一样，我要是穿着自己的去，可不就是台上最漂亮那个？”


    这点她倒是没想到。


    “那你也不能只做自己的吧，主持人不一定只有两个人，万一你们是不同风格怎么办？”


    “来来回回就那几件，我们团有自己的主持人衣服，有时候会去外面换换，大差不差，根据主题会定颜色，基本上都是红色，你只要做个红色系的就可以了，部队里面的晚会，必须要有红色。”


    她想了想也就了然了，苏沐沐是她们舞蹈团的团长，年纪轻轻能当上团长，除了能力之外还有身份，之前团里的演出没有见到她有做主持人，应该是为了给新人机会，相处下来她已经对苏沐沐有所了解，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虽然平时看着有点任性，但是牵扯到了部队里面的事情，还是不一样的。


    “那你好好攒钱，我给你攒着，回头多给你搭配几个。”


    “爱你。”


    回去之后纪禾就忙碌起来，大会结束之后她们文工团就放假了，但是陆臻还没有回来，他的意思是暂时继续休息，那就应该是让司令长留下了，纪禾赶紧提前在家里做起饭来。


    她买了肉，还买了大骨头，先是用砂锅炖了个大骨汤，小火炖了一个小时之后把玉米加进去继续炖，最后出锅前又放了红萝卜，等到另外一锅豆角红烧肉也炖好的时候刚好一起出锅。


    她还买了只鸡，也没浪费，跺了又做了个辣子炒鸡，把苏沐沐带来的青菜炒了个素菜，见陆臻还没回来，纪禾用饭盒装了红烧肉大骨汤和炒鸡去敲了隔壁的门。


    门是苏梅开的，她瞧见纪禾远没有余晓芬和苏沐沐热情，站在门里没有说话，纪禾朝她点点头，带着东西走了进去，余晓芬正在热饭，忙的脚不沾地，今天不只是陆臻的好日子，也是苏家的，战区在这里扎根已经有好些年了，一开始还有一些立功表现，随着进入瓶颈，其实这个战区在研究方向一直都是欠缺了一些的。


    作为司令长的夫人，余晓芬心里是很清楚的，不过陆臻这次拿了个二等功，多少能够调动战士们的积极性，是好事。


    纪禾见她在忙，也没有特别打扰，反倒是苏梅有些奇怪，明明人在家里，倒是没看见帮忙，余晓芬一边和纪禾说话一边忙活，实在是顾不上，才把楼上的苏沐沐叫下来。


    “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路上说想吃，我做好了就给你们送点，也感谢平时余姨对我们的照顾。”


    “哎哟就是一点青菜啥的，算不上照顾，你这带的可都是实打实的肉菜，真是便宜沐沐这丫头了。”余晓芬为人大气，倒也不说拒绝，一边炒菜一边还注意着外面的声音。


    “妈你少做两个菜吧，纪禾带来了三个呢，今天可真是有口福了，还能当个白吃饱呢。”


    苏沐沐说完就拉着纪禾往外走，刚好撞见了门口的苏梅，招呼都没打就把纪禾拉倒门外了。


    “你赶紧回去吧，我爸刚来电话了，估计陆营长一会儿也回来了。”


    “和你姑姑吵架了？”


    “我说你这观察力多少有点恐怖了，她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家里也不帮我妈干活，就长了一张嘴，白吃就饱，我越看越气，拌了几句嘴，她今天晚上肯定要跟我爸告状，我得赶紧想想对策。”


    纪禾拍拍她的肩膀说：“别置气，有话好好说。”


    “对了，我们俩吵起来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她今天一上来就说我改衣服花了不少钱，话里话外打听我到底花了多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问给我妈听的。”


    “她昨天也问我了，我没说。”


    “别告诉她，哎呦，你的陆冰块回来了，赶紧回家去。”


    纪禾看她一眼，这人，说到功勋的时候就是陆营长，说着说着就没个正行，成了陆冰块。


    “我错了不说了，哈哈哈哈你可别告诉陆营长，我溜了。”苏沐沐赶紧一溜烟跑了回去，纪禾在后面看着她摇了摇头，她又没怪苏沐沐，跑的还快得很。


    她站在门口，远远的就看见陆臻走在人群的中间，他看起来比和他走在一起的人高出一些，虽然大家都穿着正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穿上总是有一种别样的味道，要是让纪禾说的话，就是一种格外的挺拔的。


    一般在开大会的时候，战士们都会穿正装，也有要求必须要挺拔身姿，但是结束后就没有强制要求，不过大家还是会注意一下，虽然不会刻意挺直，倒是也没有驼背的，他们都把自己的帽子拿在手上，用小臂端着，陆臻也是，这段时间因为没有去部队，再加上他身体行走不太方便，所以很少出门，他的头发倒是比别人长了不少，带上帽子还看不出来，这会儿倒是很明显。


    日落的光影洒在他们的身上，把影子拉的又远又长。


    偶尔会有一点点反光落在他胸口的勋章上，闪闪发光。


    陆臻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纪禾，她好像和自己初见她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她扎着马尾辫，里面穿着黑色的长袖衣服，外面随便的打了一个薄薄的披风，下面穿了一条黑色的紧身裤，脚底下一双服务社里面随便买的合脚的鞋子，不管什么时候看到纪禾，她的鞋子都是干净的，她喜欢穿白色的鞋子。


    天气开始转凉，她抱着胳膊站在风里，偶尔能有一丝微风吹过，她额角不听话的碎发扫过脸颊，看起来总觉得有一股不真切的美好在里面。


    他的声音变小之后周围的人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立马有人打趣说：“陆营长快回家吧，我们也赶紧回家，不要打扰陆营长了。”


    他没有回应，点了点头，就快步朝着家里走去。


    以前每次陆臻回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和他走在一起最多的是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副营长，早些时候纪禾也听过大家都不服气他，他来了就是个降落兵，直接落在正营长的职位上，让很多在部队多年的人都不能接受，这很正常，但是他现在的成绩有目共睹，于是又有很多人站在了他的身边。


    人本来就是如此现实。


    一切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能力。


    “怎么穿这么少等在这？天凉了，小心感冒。”


    “我给司令家送了些吃的，看到你往回走，就等你一下。”纪禾的视线落在他胸前的胸章上。


    她还没见过。


    “进去吧。”陆臻顺手揽过纪禾的肩膀，两人一块进了铁门，纪禾看了看肩膀上的手，又疑惑的抬头看了看陆臻。


    “今天站久了，有些不舒服。”


    她就说陆臻怎么动手动脚的，一听这个话，立马就伸手放在了他的腰间，给他撑着劲儿往里走。


    陆臻笑意爬上了脸颊，任由纪禾扶着他进了里屋，坐在床上才跟纪禾说：“想摸摸看？”


    他指着身上的勋章。


    “是不是不能随便摘掉？”


    “那要怎么洗？难道授勋了这辈子就不洗衣服了？”他笑起来，甚至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


    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那我摸摸？”纪禾小心翼翼的问。


    陆臻点点头。


    她倒是不客气，其实看着是挺新奇的，但是真的摸上去触感就是金属触感，不过也许是心里的敬重，摸着总觉得要更有厚重感，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勋章，却也是他用了半条命换来的。


    如果再晚一天。


    或者不到一天，他会不会受伤加脱水而死，都不一定。


    怪不得有抚恤金这个项目。


    纪禾脑海里面又浮现出那天在医院见到他的样子，然后一低头就对上了陆臻的视线，才发现这个动作让两个人离得很近，还有些暧昧。


    她赶紧收回手，陆臻却抬起手来，当着她的面开始解扣子，他修长的手指抬起来指尖碰到脖子上的那颗扣子，纪禾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个人真的连手都这么好看……


    “嘶……”他吃了劲儿，并没有解开，发出了很小的声音。


    “疼？我来吧。”


    肋骨这个位置本来就离手臂很近，说话间纪禾伸手拉下了他的手，然后很快的就给陆臻解开了衣服上的扣子，紧接着眼睛又看向别处解开了他的衬衫扣子，然后飞快的站起来把旁边的常服放在床边说：“快换了衣服出来吃饭吧，我都做好了，给你庆功。”


    看着她慌忙出去的背影，陆臻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快换好衣服出去。


    纪禾平时做饭都是凑合，只有自己馋了的时候才会多做一口，今天这个架势倒是真的有几分认真给陆臻庆功的意思了，不过这次她没有去拿酒，而是两个人痛痛快快吃了顿饭。


    就是做多了，第二天还吃了一次剩饭。


    果然像是陆臻说的那样，他没有急着归队，而是在家里面又休息了几天，不过二等功还是让他成为了整个战区的话题人物，两弹一星的工程很早就开展了，和这个项目有关的战区自然也很多，并不是一些简单的项目，战区自打成立之后，起初也是小有所成的，但是越是到了后面，就越是不如前面了，让大家都很颓废。


    也正是因为陆臻，多少唤醒了一些早年的那些冲劲。


    倒是在大院儿里，就有些不一样了，陆臻本来就极好看，他的气质和战区的其他人还有些不同，比起来军人更像个贵公子，再加上他本身上就是技术军种，原本就不需要参与很多训练，所以人也白净一些，脑袋又聪明，那话题度更是高。


    倒是也有些人说他和纪禾就是郎才女貌。


    不过却也有一些别的声音。


    原本纪禾没有太在意外面的声音，她和大院里的女人有些相处的还不错，自从上次一战成名之后，纪禾就成了个不好惹的，都说她长了一副乖巧美丽的样子，万万没想到骨子里面是个泼辣的，有人倒是和纪禾交好，但是她也不因此太和别人交心，这都是纪禾的选择。


    她本来也不靠大院里的妇人们赚钱，再加上上辈子的关系性格有些冷清，所以也是正常的，不过却因为小红的频繁出入，让外面的一些流言蜚语停不下来。


    有人说那天陆臻授勋后回来在小红家门口的那个巷子和小红单独说话了。


    也有人说小红频繁出入纪禾家那是瞧上陆营长了，陆营长可是个香饽饽，谁不想要？


    更有人说小红就是为了勾引陆营长才去的。


    而且大院里又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反正他们一家子现在反倒是成了焦点的中心，得到了格外的关注不说，正面的关注反而少之又少，都是一些负面的。


    她不是个傻的，小红平时和陆臻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别说是勾引了，她基本没有和陆臻单独在一个空间待过，如果纪禾在，小红也是站在纪禾身边的，叫陆臻一直都是喊的姐夫，要是她不在，小红则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平时纪禾在外面忙活的话，她都是关上门一个人在小屋里绣衣服。


    别人不清楚，难道她自己还不清楚？


    陆臻就不用说了，连问都问过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言蜚语的关系，多少还是影响到了当事人，小红有两天没有来家里了，纪禾想了一下，还是出门寻了过去。


    此时刚好是中午午休的时候，纪禾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中年男音说：“爸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去陆营长家里了，现在外面已经说的很难听了，上次闹了那么一出……大家都在私下里议论，虽然营帐夫人待你好，但是咱们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爸，我真的没有和陆营长说过话，我去了就是帮纪禾姐做衣服的。”


    “算了吧孩子，咱家这个情况，还是躲躲吧，外面人说的难听，对你不好，对营长夫人也不好。”


    里面很久没有传来声音，纪禾抬起手来，就听到小红说：“可是我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不能去凭自己的手艺努力呢？弟弟翻过年去要交学费，今年还要给家里寄钱，爸……”


    这就是眼下的世道吧。


    纪禾想着，敲响了外面的铁门。


    小红红着眼睛打开门，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纪禾，她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就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