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公安局里。


    一听说大半夜有村民送过来了人贩子,小镇公安局的警察哪见过这样的大案子,他们审讯手段也不行,想也没想就直接上报到了县公安局。


    闹了一路被强制带来的霍老太,进了公安局就不闹了,老实得跟个鹌鹑一样。


    村长和霍青松一起来的,同来的还有帮着一起送贼的同村年轻人。


    一行人坐在镇公安局里,等着县里派人过来。


    夜很深了,村长和村里的年轻人一个呵欠一个呵欠打着。


    霍青松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对村长说:“叔,你们先回去。”


    “不用不用,我们不困。”


    镇公安局的警察在旁边指了指那个贼和霍老太说:“除了他俩,做完笔录你们都可以走了。”


    那贼还在那里“哎呦哎呦”小声呻.吟着,他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手也断了,但没一个人同情他,包括警察。


    人贩子人人喊打,他这是活该!


    因为霍老太在这里,霍青松没有走,他要等到这件事的真相,不过村长没有拗过他的坚持,和同村的年轻人先回去了。


    走之前村长看着霍青松这个十里村最有出息的后生,拍拍他的肩膀说:“有事就找人去叫我。”


    霍青松点头“嗯”了声,把村长三人送出警局,然后重新坐在霍老太的旁边。


    霍老太一开始担惊受怕,心里慌得不行。


    后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县里的人还没到,她就开始头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


    “人贩子在哪里?”


    镇公安局的门被打开,几个警察走了进来。


    霍老太的瞌睡一下子没了,如果是只猫,她身上所有的毛已经倒竖了起来。


    一双黝黑粗糙的大手紧紧抓住霍青松的胳膊:“老五,老五,我是你娘,我是你娘。”


    她现在怕得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只会依赖这里她最信任的小儿子,慌乱地叫着他。


    霍青松点头:“我知道。”


    但并没有如霍老太所愿,说出带她走的话,她和人贩子都被带上了警车,霍青松也跟着一起。


    榆县这个小县城极少出现什么大案子,现在突然来了个偷小孩的人贩子,整个县公安局这晚上灯火通明。


    “青松,是你报的警?”


    一个身高体壮的警察走过来,惊诧地看着进来的霍青松。


    霍青松身上还带着寒意,神色冷冽:“他要偷的是我女儿。”


    警察捏了捏拳头,骂了句脏话:“这群人贩子,真TM的该死!你放心,这回他进了警局,就别想再出去了!”


    这是霍青松上高中时关系不错的老同学贺强,非常讲义气,嫉恶如仇,他的话霍青松自然相信。


    一开始人贩子只说了今晚上的事。


    确实不是霍老太让他去偷小孩的,但也确实是因为她,人贩子才有了半夜去阮蜜蜜家偷孩子的行为。


    昨天下午他和范大刚讨价还价,终于做成了买卖,心情极好地要出村子的时候,就被鬼鬼祟祟的霍老太给拉住了。


    她主动问他,要不要孩子,她想卖了她孙女。


    送上门来的货他哪能不要,自然美滋滋地答应了。


    谁知道他在村口树林里等了大半天,身上被咬了一身的蚊子,得来霍老太一句不卖了。


    他越想越不甘心,白天霍老太说了她儿媳妇家里就她一个,刚刚生过孩子!


    这个机会太好了,他又不是没抢过孩子,于是半夜他就摸去了阮蜜蜜家里。


    谁知道霍青松傍晚回家了,他阴沟里翻了船。


    霍老太和人贩子是分开审讯的,她没有人贩子多次犯罪的心理素质,刚被带去审讯室,没怎么问就自己心理崩溃先交代了,和人贩子说的一样。


    “警察,我没有让他来偷我孙女,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霍老太紧张地看着面前严肃的审讯警察,这里太可怕了,她不想坐牢。


    “暂时不可以。”


    贺强和霍青松说完案件的经过,同情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怎么想的?”


    贺强都没想到在他眼里能力那么强的霍青松会有这么一个娘,居然想把她亲孙女卖给人贩子,这还是人吗?


    霍青松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贺强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冷得冻人,眼里布满晦暗的情绪。


    “该怎么判怎么判。”霍青松的声音喑哑,语气晦涩:“我娘犯法了也一样。”


    贺强不知道霍青松是怎么压抑着情绪说出来这话的,但他明白他心里不会好受。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亲闺女,唉,贺强重重叹口气,又拍了拍霍青松的肩膀:“兄弟,你太难了。”


    霍青松从椅子上站起来,贺强以为他要做什么,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兄弟,别冲动!那人贩子被打得够惨了,再打命就可没了,咱们不能为了这么个垃圾玩意儿脏了自己的手啊!”


    霍青松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我是回家。我媳妇儿孩子还在家,我不放心。”


    审讯结果出来,他自然该回去了。


    贺强傻傻地看着霍青松掰开他的手,挺拔的身影一点点没入外面的黑暗里,忽然响起来了什么,赶紧大喊道:“兄弟,等等!我这里有自行车借你!”


    贺强帮了好兄弟,自觉抚慰了好兄弟受伤的心灵,心情不错地回来警局,就听到叮铃铃办公桌上响得人心慌的电话声。


    贺强面上一肃,赶紧拿起了电话。


    “你好,榆县公安局。”


    *


    霍青松骑着自行车到家时,天空中的启明星已经出现,距离天亮也不久了。


    他敲响自家的门,很快阮蜜蜜过来打开了大门。


    看到夜色中的霍青松,阮蜜蜜去看他的脸,但是因为光线不足,她看不出来他什么神情。


    霍青松却怕她冷到,把自行车放在一边,关上门后揽住阮蜜蜜的腰,带着她回屋。


    等给阮蜜蜜盖上被罩,霍青松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等阮蜜蜜问,便将警局审问出来的结果叙述给她。


    阮蜜蜜这一夜其实没怎么睡,女儿差点被偷,霍青松没回来前她根本不敢睡,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前世和今天发生的事的对比。


    听完霍青松说的,阮蜜蜜心里涌上一阵阵的后怕。


    如果她没有一回来就去给霍青松打电话强烈要求他回家,就算霍老太没有抱走孩子,那个人贩子半夜也会找上门来。


    到时候不仅仅是女儿被抢,她自己可能也会有性命危险。


    霍青松看出来阮蜜蜜的脸色不对,知道她被吓住了。


    他站起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别怕,有我在,没事了,我会保护好你和乖宝。”


    霍青松的声音带着心疼和底气,慢慢抚平了阮蜜蜜心里升起的恐惧。


    她从来到这里到现在一直是怕的,怕前世的悲剧再次重来,怕她保护不了女儿。


    所以她不敢睡觉,生怕一睁眼乖宝就不见了。


    但是现在霍青松抱着她,男人强大温热的力量从身后传来,她忽然就没那么怕了,她清晰地意识到不是她一个人在保护女儿。


    阮蜜蜜身子柔软下来,慢慢伸出手抱住了霍青松的腰。


    有个人依赖,的确让她没有那么累了,对于保护好女儿更有了底气。


    “你娘你心里怎么打算的?”


    阮蜜蜜虽然之前得了霍青松的保证,但那会儿还没有确认霍老太的罪。


    现在确认了,她想知道霍青松的态度有没有变。


    “她虽然没有把乖宝偷走,但她确实有想把咱们闺女卖了的心思,如果不是你昨天傍晚回来,她不会那么轻易离开。而且也是因为她才招来的人贩子。不管你什么态度,反正我是不会谅解她的,她必须受到惩罚!如果……”


    “没有如果。”霍青松握住了阮蜜蜜的手:“乖宝也是我的女儿,我不会为我娘开脱,她犯了什么罪就要承担什么后果。”


    阮蜜蜜看着霍青松的眼睛,他眼眸深邃,说这话时语气也是极为认真,她知道霍青松没有说谎,他就是这样想的。


    阮蜜蜜终于放下心,霍青松还是和前世一样,原则性极强,不会包庇犯罪的亲人。


    “睡一会儿吧,你还在坐月子,别太累了,有我呢。”


    阮蜜蜜确实很困了,本来她以为自己睡不着,但躺下后不过几秒便进入了深眠。


    霍青松低头看着媳妇闺女香甜的睡容,眼里浮现温情,低头在两人额上轻轻吻了下。


    这是现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不管是谁要伤害她们,他都不会放过。


    霍青松眼神一凛,目光落在阮蜜蜜和女儿身上,又重新变得温柔。


    他起身出去重新用凉水冲了下,才回到屋里躺在阮蜜蜜的身旁,将她揽进怀里也闭上了眼睛。


    阮蜜蜜是在一阵饭香中醒来的,她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前世一闭眼就做的噩梦没有再出现,而且她也没有听到乖宝的哭声。


    转头发现,乖宝正在她身旁睡得香甜,小拳头还是攥着放在脑袋边,看着特别可爱。


    这时霍青松从门口走进来,身上只穿着一条背心,估计他一直在院子里干活,白色的背心被汗浸湿了大片。


    “醒了,我把饭给你端过来。”


    早饭霍青松也做得很丰盛,不知道他从哪里弄了条鱼,熬了一碗奶白色的鲤鱼豆腐汤。


    汤在锅里温着,端出来还是烫的。


    阮蜜蜜没有下床,霍青松把饭放在桌子上,把兑好的温水牙刷递过来,他拿着盆子接着。


    直到伺候好阮蜜蜜刷完牙洗过脸,才把这些东西端出去,将汤放在她面前。


    “你吃过没有?”阮蜜蜜拿着勺子问他。


    霍青松脸上浮现笑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吃过了,乖宝也换过了尿布喂过了奶。”


    阮蜜蜜还注意到屋里乖宝之前换下来的尿布和她的脏衣服都不见了,她问了句,果然都是霍青松拿出去洗了。


    阮蜜蜜低头专心吃饭,她得吃饱吃好,把月子坐好。女儿没有事了,她也不能有事,她要一直健健康康地陪着女儿长大。


    霍青松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吃饭,眼里的爱意毫不掩饰。


    阮蜜蜜鱼汤刚喝到一半,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清晰响亮的警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