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的手术室亮起灯,门口站着许多人。


    尽管已经第一时间打了救护车,白果还是因为伤口撕裂而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左超像疯子一样捅了白果两刀,而后看着自己手心的血大吼大叫,没有人敢靠近他,没有人敢制服他,因为他看起来就像个神经病。


    正常人劝架还是干预,对方终归是要背法律责任的,而疯子有待商榷——左超在如野兽般嘶吼了一阵后,像是片刻清醒过来似的,爬过来抱住白果,对周围大喊救人。


    他大哭着,难过地哭着,摸着白果毫无血色的脸,忏悔着。


    可惜,这份发自肺腑的道歉,并不能抵消过往一笔一划的伤害。


    手术室门拉开,一位护士着急地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


    王爸立马起身喊:“这里,我是!我们是她爸妈。”


    护士问:“你们谁是AB型rh阴性血?病人失血严重,血库供血不足,直系亲属或旁系亲属都问问,得赶紧输血。”


    王爸诧异地看了眼王妈,王妈更是震惊地说:“我、我是。”


    护士点点头:“行,那过来验个血吧。”


    王妈拉住护士要推轮椅的手,问她:“可……可她怎么会是这个血型?你们没有搞错吧?”


    护士说:“她不是你女儿吗,阿姨你这问题问得好奇怪。”


    接着,护士不欲多言,马不停蹄推着王妈去验血,验完确认可以输血后,推着进了手术室。


    手术台上,白果像一张白纸般,脆弱又无力地躺着。


    王妈这些年被病痛折磨,也上过不少次手术台。可这一次,她却异常的害怕——白果和她一样的血型,完全匹配的血型,她们都有着世界上稀少的血型,除了一种可能,王妈再也没有理由搪塞。


    二十二年前,当她怀上宝宝时,她仍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仍记得那时候的喜悦。


    可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医生建议她怀孩子之后要小心再小心,不然很容易流产。好在王家那时的家庭条件已经很不错了,怀胎十月,她便在家当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阔太太,日子舒服赛神仙。


    白芳菲曾是王家的保姆,与王妈年纪相仿,是个从渔村出来到大城市打工的朴实妹子。当初王妈心疼她在外打拼,便待她如姊妹般好。


    那时,白芳菲也怀孕了。


    王妈很开心,她虽然不知道白芳菲的男朋友是谁,但孕期的辛苦是男人们无法感同身受的,有个姐妹陪自己一起,得是多么幸福的事。


    “嗐,你放着我来。”白芳菲阻止了要下厨的王妈。


    那会王妈每天在家非常闲,总爱鼓捣厨艺。


    “你让我做嘛,没关系,最近宝宝很乖都没有闹。”王妈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很瘦,就算怀孕五六个月都不显孕。


    “那不行,你老公吩咐了我要好好照顾你的。他可是很上心,生怕你走路摔着跑步碰着,恨不得不上班也要把你捧在手心里呢。”白芳菲戏谑地说,“你们真是好恩爱哦。”


    “还调侃我呢!”王妈合不拢嘴地笑,“你呢,你家那位不也挺关心你的,知道你陪我在这住,送了多少补品过来?今天还不是要炖你那只老母鸡我才下厨的嘛。”


    “嘿嘿嘿。”白芳菲不好意思地笑。


    “等你生完孩子补办婚礼,一定要喊我去当伴娘。”


    “好啊好啊,一定,会请你的。”


    王妈没注意到,白芳菲说完这话的表情有片刻阴鸷。


    如果她早些发现,或许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孕期到了七八个月,白芳菲也干不动了,请了假回家。一直到生孩子,王妈果然因为身体原因,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为了保全孩子,她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还好老天怜爱她,将她送了回来。虽然落下了终身残疾,但能够看宝宝健康长大,她就觉得不亏。


    那天,在病房外,她睡醒后隐约听到争吵。


    随后从门外王爸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白芳菲。


    王妈惊喜道:“妹妹你来了……”


    白芳菲满脸是泪:“姐姐,你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孩子平安就好。”王妈叹道,“你是不是也生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是女孩。”


    “女孩好啊,将来我们的孩子做姐妹,就像你我一样。”


    白芳菲尴尬了一会,说:“王……先生找我回来,是让我给孩子喂奶的。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好,你放心,我会把你的孩子当亲生的一样喂,绝不让她饿着。”


    王妈感动道:“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二十二年后,她再想起,只觉得搞笑。


    她当初像个小丑一样引狼入室,被人换了孩子不自知,多年以后重拾旧爱,却刻薄计算着能将那孩子卖几斤几两。


    王妈痛哭了起来。


    身旁的警察无动于衷,在会见室里,这种场面可太多了。


    “好姐姐,你就是败在心软。”白芳菲手上戴着手铐,眼睛却看着一旁的窗户,百叶窗遮蔽,只剩丝丝缕缕的光透进来。


    “他说等你生完孩子就和你离婚,但却在那之后,喊我来给你的孩子喂奶——那一刻我就明白他的话都是放屁。男人么,越是花言巧语越不可靠。所以我见到你孩子的时候,就把孩子调换了。”


    白芳菲轻笑:“你真傻,信了鬼男人,还信了我。不过也不怪你,谁让孩子都是一个爸,长得那么像呢。只是如果这孩子跟着我,将来一定会吃尽苦头,还是放在你身边养着好些。”


    王妈哭到不能自已:“……当年你离开的那么突然,十几年了无音讯,我时常会怀念你,现在想想真心真是喂了狗!”


    “哈哈哈哈哈,真心……”白芳菲笑得抽搐,“真心那么宝贵的东西,在我这种贫贱人身上是没有的。”


    那画面相当诡异。


    一张木桌两边,一位哭着一位笑着。哭比笑轻松,笑比哭难看。几十年恩怨旧账,算也算不清,记也记不完。


    “但是好姐姐,你今天来看我我很感动。”白芳菲忽然不笑了,那样子更令人胆寒,“不过你与其来这与我追究当年的真相,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我是看明白了,我不可能是他唯一的真爱,但你也不会是。这么些年没有我也有别人,不是么。”


    王妈也不哭了。


    她何尝不知道,只是装瞎罢了。


    罢了……


    除夕那天,白果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一切体征正常,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城市禁烟火,屋外很安静,屋里的电视很热闹,似乎除夕看春晚是每家每户的传统。记得很小的时候,白果最盼望的就是这一晚,除了可以吃好吃的,穿新衣服,还可以无时限地看电视。


    如果白芳菲心情好,还会带她到大马路上放烟花。


    白芳菲因为协助李姐谋杀的事,被关入了看守所,等待判决。白果不打算救她,也没什么好救的。当初她把白芳菲送进庄家,就是想借庄家的手除掉她——论起心思阴霾,她与各路反派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当!新鲜出锅的鱼汤!”这时,病房门推开,章宁远拎着饭桶走了进来,“特地给你熬的,可香了。”


    白果回神,看向他。她问:“不回家过年吗?”


    章宁远嗐了声:“一会还得回局里值班呢!单位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就我没成家,值班这事儿舍我其谁啊?”


    他在病床前坐下,打开饭桶,给白果乘了碗鱼汤。


    白果接过,温暖的香气勾起了她的味蕾,她拿着汤勺浅浅尝了一口,很浓郁的味道,很滚烫的温度,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好啦,我把汤搁这,你记得喝完。”章宁远说罢要起身。


    白果拦道:“怎么就要走?”


    “一会你爸妈就来了,我……”章宁远挠了挠头,“你们一家人团聚,我在这多不好。”


    “没关系,留下来吃点年夜饭吧。”白果说,“虽然,这里的环境比不上外边……”


    “我没有嫌弃的意思!”章宁远急忙道。


    白果轻声笑了笑。


    章宁远说:“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


    白果双眼微睁,有些不知所措。但这片刻间,章宁远已经溜走了。


    一直从除夕到元宵出院,白果亲身经历了什么叫“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王爸王妈以及护工保姆一天24小时围着她打转,连去个厕所都得有人跟在门外。


    虽然……白果从最初的的不习惯,熬似的熬了半个月,也已经做到漠然无视了。


    出院那天,白果和王爸提议要去看庄乐乐和庄筠。


    王爸虽然惊讶,但没有反对。他给足了白果行事自由,但他要雇两个保镖跟着白果寸步不离。


    白果哭笑不得,说:“别这样,我喊章宁远带我去就行。”


    “啊!小章啊!”王爸眼神闪烁,“你早说嘛,那孩子靠谱的。”


    白果尴尬地笑:“家里不是还挺困难的吗,就别在我身上浪费钱了。”


    王爸一愣:“你都知道了?”


    “庄筠告诉我了。”


    “哎,你不要太担心,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爸爸会想办法把扣在海关的货拿回来的。”王爸说,“还有等庄筠的案子判完,庄家也会给一大笔赔偿款,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看守所内。


    庄乐乐沉默地坐在白果对面,就算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活了半个多月,她仍保持着她那可笑的来自豪门的优雅,似乎时时刻刻要向旁人展示她的高贵。


    白果不以为然,靠在椅背上,姿态悠闲地说:“舍友,没想过我们会这样见面吧。”


    “贱人!”庄乐乐啐了一句,“你还没死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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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9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