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剪黏
作品:《大师,风水罗盘out了》 照小迪的想法,可能大梦先觉每做完一个重要的梦,便买一份当天的报纸,然后把泥塑捏出来,包裹上报纸来分别时间。
巾门中人大多如此谨慎,因为有些秘密不止影响个人得失,甚至关乎整个家族的兴衰与安危。
很多背着秘密的家族最终都销声匿迹,皇家御用的术士更难逃灭门的祸殃,历历可数。
因此巾门中人不得不三缄其口,以免引来杀身之祸,养成了事事都留一手的习惯。
纵使将一些秘密偷着保存下来,也会以自己的方式,我的笔记本里就有很多别人看不懂的细节,更甭说这帮老家伙了,说不定连捏泥人的爱好,也是为了遮盖秘密而对外伪装出来的。
我和小迪将所有的箱子统统翻检一遍,筛选出五团用十年前的旧报纸包裹起来的泥塑。
说也奇怪,忙活了半天额头上一滴汗都没有,不知是隔热层的效果,还是这间屋子里阴气过重。
我把五团报纸放在壁灯下的桌子上,先打开第一团,看到里面包了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泥人,不过衣着不同,一个长发飘飘身着战甲,另一个同样秀发披肩,却穿着过于时髦的小洋装。
两尊泥人不属于同一个时代,好似还一男一女,可是不管怎么看都很像同一个人。
我心想这八成是个三世梦,听爷爷说大梦先觉能够透过人的胎记在梦中问到求梦人的前世与来生,非常邪乎!
不过传闻人无论怎么转世,相貌是恒久不变的,整过容也没用,而且假若转生成动物,也会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两个泥塑倒符合传闻,只是跟鱼影琼扇柄扯不上关系,没必要耗费过多时间去探究。
我将三世梦重新包裹好拿到桌子下面,展开第二个纸团,报纸上依然印有各类政客的脸,或面带微笑,或跌落神坛后各种出糗的照片。
这是台湾政坛的乱象和蓝绿媒体的角逐,荒诞的、滑稽的、喊冤的、骂娘的,到处充斥着口水仗,给茶余饭后的民众带来了不少话题与乐趣。
第二团报纸里包裹着三尊穿西装的泥塑,一尊牛头,一尊马面,还有一个跪在地上的人。
情景很容易便能联想出来,然则三尊泥塑的头却大得出奇,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每尊泥塑头上都套着头套,像大头佛一样晃晃悠悠的。
先摘掉面目狰狞的牛头,下面隐藏了一张笑眯眯的人脸。我登时感觉这个梦境似乎不是在阎王殿里,更像某个节日上的表演。
接着拿掉马面的头,卡得有点紧,我小心翼翼地鼓捣半天,不料面具的伪装下居然遮掩着一颗短吻鳄鱼头,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和小迪对视一眼,又把手伸向跪在地上那尊,戴着大头娃娃的泥塑,突然间有种很迫切的冲动想要知道里面隐伏着什么。
拿下来之后却傻眼了,没想到人形泥塑的颈项上竟然顶着一个佛龛,龛座里还盘坐着一个人模样的神。
“嗯……”我犹疑了半晌才张开嘴说话,“小迪,这个应该跟鱼影琼扇柄没什么关系吧?”
“恩……对阿。”小迪也有些迟疑,挥了两下手说,“pass,pass,先放一边,下一个。”
我应从小迪的要求,动手打开第三个包有泥塑的纸团。只见一个通身夜行衣打扮的蒙面泥人,正猫着腰从背后甩出一条绳镖。
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蒙面人这条绳镖的镖头其实更像一把匕首,而且还有握柄,应该是一种两用的冷兵器,握在手里能刺,绑上绳子能投,武器造型极为低调,是暗杀界刺客的最爱。
报纸团里还包着一个身穿宫袍的泥人,已经中了数镖,被蒙面人吓得面如土色。
我看着两尊泥人,又哼唧了老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向来未曾感觉如此难产过。
与小迪相对无语,我干脆翻开第四个报纸团,看到一口泥棺材包在里面,跟我们中国的棺木有些不同,它的造型按照十字架比例设计,并且上面的确雕有一个凸起的十字架标志。
伸手一抠,想不到棺椁真能打开,不会封印着吸血鬼或木乃伊吧?我挺期待的。
棺柩里有个泥人,只是一个人形泥胎,平躺着两手交搭胸前,捧握着一把匕首。
我怎么看匕首怎么像上一个梦里绳镖上的镖头,难道是同一把?随葬在刺客的棺材里?
可是夜行人看着像中国人啊,为什么会装在外国的棺器中呢?莫非有基督信仰?
棺材的下面还压着一块东西,我放下棺盖取出来,发现是一块刻着英文和数字的墓碑:
edith ta
barlow
1893—1932
“伊……迪斯,缇娜……”
“伊迪丝蒂娜巴洛。”小迪见我磕磕巴巴的看不下去,直接把墓碑上的英文名念了出来。
我点点头装作没在意,心说棺材里躺着的泥胎原来是个女人呀。
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它的胸部,确实有点儿微微隆起。我又把第三团报纸里的夜行人拿出来摸了摸,感觉是个男的。
匕首像是同一把,可人却不是同一个,看夜行者行刺的宫袍官员,头顶戴的幞头应当是隋唐时期的人,而墓碑主人出生与去世的时间是近代。
不同时代、不同种族,又不同性别,看来这两个梦的主角并不是人,而是那把匕首。
我连忙看了看包裹两团梦的报纸,果然是相连的两个日期,想来大梦先觉的诹鬼术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么简截,找寻一把匕首竟然需要做两个梦,穿越两个年代。
梦里的境遇一定也相当复杂,难道像玩真心话与大冒险一样?必须付出相应的诚实或胆量才能换取失物的线索吗?
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团报纸,我有些心急,倘若鱼影琼扇柄的梦境不在其中,那么下一步我们将会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经过逻辑推理,干靠直觉在报纸堆里瞎找一通儿了。
我微闭着眼睛,暗自数了三声把第五团报纸完全摊开,有点儿祈祷和博弈的心思。
岂料还未睁开眼睛便满目琳琅,之前看到的泥塑都没有上色,这团报纸里却花花绿绿的。
我眼前一亮,发觉它们不是彩塑,也不是泥瓷,而是一种传统的工艺——剪黏。
剪黏是将一些残损价廉的瓷盘、瓷碗等瓷器,剪磨成大小不一的瓷片,然后按照需要,一片一片粘贴在成型的泥胎上,颜色既鲜艳又丰富。
在台湾的寺庙中,你一定可以看到五颜六色的人物、动物或山水、花草,装饰在庙房的屋脊、檐角、照壁和门窗楣等部位,本是一种传统建筑的装饰工艺,后来也慢慢运用到独立的艺术品中。
由于具有显明的色泽感和立体感、长年经受暴晒雨淋与海碱侵蚀而不褪色的特性,深受福建沿海与广东潮汕,尤其台湾地区的喜爱。
报纸里的剪黏小巧玲珑,用极薄的彩瓷片贴制而成,尽管不留白,可是十几种色彩聚集在一起的弥满感,却令人充斥着想象的空间。
我抓起一只主色调为大红,狮角、眉额、双腮和胡须搭配了黄、粉、橙,又以微妙的乌烟色线条在这些对比强烈的颜色间调和,延伸至身上后线条翻出简单的唐草纹,草尾再变化成螺旋纹的花狮子,不由得惊叹剪黏技艺的精妙。
小迪也捧起一只,兽身上的花纹看起来更加精细,完全是一条一条粘贴上去的,不过只有两种颜色,黑多白少,是一只大老虎。
我放下手里的狮子,又拿起两只颜色相近的剪黏,一头犀牛,一只灰色的狒狒。
犀牛好似披着一身被氧化了的银铠甲,鼻子上端顶的不是犀牛角,而是一把镶金嵌玉的钺刀,有股子所向披靡,挡我者死的气势。
狒狒通身暗灰,背部和胸前泛有几朵白色的点状梅花斑,脸长得像鬼一样,同样具有力拔山河的气魄,且兼备智慧,谲诈多端。
小迪把老虎摆在狮子旁边,也从报纸团里一手取出一只剪黏。
这两尊的颜色差别有点大,一尊蓝得发青,一尊洁白如雪。非常容易辨认,蓝的是一匹小烈马,白的则是一只鹤。
此时我心里已经七七八八,猜想剩下的两个剪黏笃定是一只鸟和一条鱼。
只见绿身红腹,青翅背、黑翅里,一只尾羽极似凤凰的五色鸟黏在一块圆盘上。
我并不奇怪,但是有些惊讶,在手掌般大小的圆盘上居然能将这只灵鸟塑造得如此细腻,连花尾巴里的翎毛都一根根清晰可见。
另一块圆盘扣在报纸里,背面的贴瓷很不规则,却严丝合缝,一看就是用下脚料随缘贴上去的。
当小迪把它反转过来时,尽管上面的图案我早有心理准备,然则还是跟想象中有些出入。
一条紫色的大鱼生有一颗龙头,肥硕的鲤鱼身侧面长着一对鳍翅,浑身遍布鱼鳞,翘首摆尾,呈半月牙形,倒立在圆盘上。
我和小迪都大惊失色,知道这八尊剪黏非同小可,乃是巾门中人无不谈虎色变的八兽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