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旧事
作品:《长眠五百年,我的势力全没了》 叶瑾诺捏了捏唐弈的手,这才看向沁瑶,“说吧。”
沁瑶膝行两步,跪坐在自己断了弦的琴旁,这才低声开口,将自己经历的一切娓娓道来。
“这江洺郡中,有一铃铛铺,名为李记铃铛铺。”
“李记铃铛铺有一祖传手艺,便是他们做出的铃铛,附上法术,便能沉入妖魔手腕,与妖魔的身体融合。”
“融合之后,体内带有铃铛的妖魔与另一妖魔有了夫妻之实,便再不可对对方说一句假话,也不可有二心。”
“否则,体内的铃铛便会铃铃作响。”
“李记铃铛铺的铃铛,原本只是妖魔自愿购买,可一百多年前,郡守大人的夫人盘下了李记铃铛铺。”
“郡守大人说,女子生来便该遵循三从四德,责任便是对夫家忠贞不二,为夫家延续血脉。”
“从此,江洺郡中出生的女子,从出生那一刻,手腕上便会被嵌入铃铛。”
“奴家体内,亦有那种铃铛,是奴家的嫡亲姐姐亲手为奴家戴上的。”
“奴家本姓为孟,当今郡守夫人贾门孟氏,便是奴家的姐姐。”
“十七岁那年,嫡姐要让奴家嫁人,说是奴家已过豆蔻之年,早该嫁人,拖到十七岁,已经让贾大人心生不满。”
“一直待嫁闺中,不愿成亲,便是在打贾大人的脸。”
“好在母亲疼惜奴家,悄悄给了奴家几十两银子,想要奴家远走高飞,不受苦楚。”
“那时,奴家不嫁人只是舍不得父母,还不懂母亲说的苦楚是为何意。”
“但母亲逼着奴家走,奴家无法,只能听从母亲的话。”
“奴家离开江洺郡后,便去了一直向往的都城,奴家听闻,都城繁华,更甚江洺郡。”
“在都城时,奴家才知,原来女子出行不是必须戴面纱的,原来女子出行,亦能与相爱之人携手同行。”
“原来在那么远的地方,女子能做的事,竟然那么多。”
“奴家去茶楼小坐时,恰逢茶楼雅间中有一把七弦琴,便忍不住弹奏。”
“一位红衣公子听见奴家琴声,笑骂奴家不懂琴,又问奴家,想不想学更难的曲子。”
“那公子生得俊美,容貌昳丽,奴家一时瞧得失神,莫名其妙便应了。”
“公子便将《还休》的谱子给了奴家,又问奴家从何处来。”
“奴家感念公子教导恩情,便一五一十与公子说了。”
“公子听罢,竟是破口大骂。”
“那时奴家才知,原来在五百年前神魔大战中,救下魔界的功臣,竟是一位女子。”
“公子说,曦玥公主舍身救世,率一千二百万死士镇守魔界界门,庇佑魔界万千子民性命。”
“哪怕此生只为女儿身,也可有家国情怀,也可为江山社稷出力。”
“将女子当做传宗接代的物件,才是这世间最大的愚蠢。”
“得了公子提点,奴家才知母亲口中苦楚,是为何意。”
“后来,公子多次来茶楼指导奴家琴艺,奴家也渐渐明白,在公子眼中,男子和女子是没有区别的。”
“只要聪慧,只要刻苦,公子都觉着是好孩子,都会给予同样的详细教导。”
“学成之后,奴家便启程折返江洺郡,奴家想告诉江洺郡中的女子,原来外边的天,竟然能容忍女子飞上去。”
沁瑶话至此处,便停顿下来。
叶瑾诺垂着眼睛,末了,唇角勾出浅淡笑意。
“你可想知道,那红衣公子是何身份?”她看向艺伎,轻声问。
沁瑶顿时睁大了眼,“殿下、殿下认得他?”
叶瑾诺睫毛闪动片刻,才轻声答:“他是本宫的恩师,火元素左沛岚。”
“天、天呐······”沁瑶眼中震诧,没想到,她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恩公,竟然是自然元素。
叶瑾诺抬眸看向沁瑶,嘴角勾出浅笑,“他心中,真正装着众生,也真正装着本宫和他的妹妹,所以才会想要不遗余力点醒众生,女子本就不输于男子,仅凭男女区别,就要断定生灵高低贵贱,才是世间最愚蠢的事。”
沁瑶抿着唇,用力点头,“奴家至今,哪怕沦落如此境地,也依旧感恩左公子曾经点醒奴家。”
“你折返江洺郡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叶瑾诺又问。
从梅姑和凌云商会的掌事口中,她听到的都是孟氏女是被扫地出门。
母亲给钱让沁瑶远走飞,怎么都算不上扫地出门。
沁瑶沉沉出了口气,抬眸望向远方,这才继续开口讲述。
“奴家回到江洺郡后,做了很多事,或者说,奴家想做的事很多,却什么都没做成。”
“奴家想像都城那样,开设女子私塾,让姑娘们都有书念,都有学上。”
“也想告诉姑娘们,其实身为女子,也不一定要终生都背负传宗接代的想法。”
“就像曦玥公主一样,即使是女儿身,亦能为家国献力。”
“可这些想法,奴家才刚刚说出,便惹得郡守大人勃然大怒。”
“他斥责奴家不守妇道,胡乱学了几个字,便觉着自己懂了圣贤书,要强迫奴家成亲。”
“奴家誓死不从,郡守大人竟是迁怒奴家母亲,说母亲教出个不孝女,忤逆世道,将奴家的母亲······处死。”
“不仅如此,为强迫奴家成亲,郡守大人还绑了奴家,丢进一农家小院,若不是那日梅姑偶然路过,奴家此生便······”
话至此处,沁瑶已然泣不成声。
叶瑾诺双手渐渐握紧,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竟是难以发声。
良久,她才压抑住怒气,沉声询问:“贾哲算什么东西?他要处死你的母亲,你的父亲和嫡姐,便不会拦着吗?!”
沁瑶流着泪摇头,苦笑道:“父亲和长姐,早就在心中认定,女子就应当如郡守大人说的那般,相夫教子,恪守妇道,郡守大人定母亲的罪时,除却奴家,这偌大江洺郡,竟是没有谁说一句不对。”
那是······深深嵌入江洺郡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