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一曲还休,肝肠寸断

作品:《长眠五百年,我的势力全没了

    叶瑾诺轻轻笑了一声,坐直身体看向沁瑶,又对唐弈摆了摆手,“梨汁太占肚子,本宫吃不下了,剩下半颗,赏给爱卿了。”


    唐弈了然她的意思,起身一躬到地:“臣谢殿下恩典。”


    两句话,足够沁瑶知道眼前人的身份。


    这魔界还有哪位殿下?


    绝色倾国,风华绝代,唯有当朝一品镇国公主,曦玥公主。


    沁瑶哪里见过这般世面?


    忙不迭便放下琴,跪地行礼:“奴家沁瑶,叩见曦玥公主,请殿下金安。”


    她眼中浮现了些叶瑾诺看不懂的情愫,似是敬仰,又似是一些说不明的倾慕。


    “免礼,平身。”叶瑾诺双手搭在摇椅扶手上,又懒懒躺进椅中,“你的琴,师从何人?”


    知晓眼前人身份,沁瑶便不敢隐瞒,连忙答道:“多年前,奴家前往都城游历,偶然得一红衣公子指点,才有如今之技艺,只是事到如今,奴家依然不知那位公子姓名,只记得公子身段颀长,容貌甚好。”


    红衣,身段颀长,容貌甚好。


    叶瑾诺抬手轻揉额角,那人不是左沛岚还能是谁?


    她起身下了摇椅,自顾自走到沁瑶身前,将艺伎吓得倒退半步,却并未碰沁瑶,而是俯身抱起地上的琴。


    这便席地而坐,将琴置于膝上,垂眸随意轻勾琴弦。


    “好琴。”她淡淡说罢,又回眸看向唐弈,“还想再听一次么?”


    唐弈拱手行下一礼,“殿下恩赐,自当洗耳恭听。”


    叶瑾诺不再说话,纤长玉指再次勾动琴弦。


    与唐弈重逢,她心境不似当日在醴丰郡那般。


    那日弹出的江南离愁不复存在,只余淡淡愁绪萦绕曲中。


    唐弈闭上眼,静听她弹奏《还休》。


    一曲《还休》,是为他而作,又不仅是为他而作。


    那年晚春,叶瑾诺在那世外桃源,初识唐墨熙。


    轻快琴音,是她埋藏心中的少女心绪。


    他见得她少女怀春时娇俏,一如灵动轻快琴音,娇美可人。


    后来,他推开她,喝令她不许再去寻他。


    就像沉寂下来的琴声,低音沉闷,如她那日以泪洗面。


    纠缠在心中的苦闷,化作对远方的眺望,等待不会归来的离人。


    她始终未能说出一句情意,欲语还休。


    苦涩之中,琴声又高昂起来。


    叶瑾诺闭着眼,却仿佛看到那年场景。


    他一身青衫,在天地骤变时,独行于狂风大作的世间。


    后来,他负手而立,静静看着能要他性命的对手。


    淡然镇定,是他知晓自己宿命。


    知天命,顺天命。


    哪怕清楚自己必定葬身于此,他也要为了庇佑这个世间做出最后的挣扎。


    君子之守,莫过于此。


    与此同时,曦玥公主率一千二百万死士,镇守魔界界门。


    他们在不同的战场,却有同样的目标。


    生与死,原来早就被抛之脑后,他们只愿庇佑这芸芸众生。


    后来,唐墨熙原身俱损,只余一缕残魂;叶瑾诺内丹迸裂,却要取心头血救他。


    他们赢了,却再难看到自己以命相护的世界。


    唐墨熙消散于世间,叶瑾诺长眠五百年。


    可他们终将重逢。


    叶瑾诺手指顿住,琴弦断了。


    琴声戛然而止。


    她近乎木讷地回过头,看向唐弈。


    又笑了。


    他还在。


    她含着泪莞尔,忽然庆幸造物主神有好生之德。


    再看沁瑶,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哭什么?”叶瑾诺轻声问,可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声音不知不觉,掺了哑。


    沁瑶流着泪摇头,又哽咽道:“奴、奴家不知,可、可听殿下弹琴,就是、就是很想哭。”


    一个艺伎,不知当年惨况,却能从叶瑾诺的琴声中,听出悲壮之情。


    那年左沛岚拾起叶瑾诺的琴谱,说她出师了。


    这天下再无哪首曲子能够媲美《还休》。


    左沛岚不愿这首曲子失传,他要让世人都知道这首曲子里藏着什么。


    那是叶瑾诺的爱,她爱唐墨熙,更爱这世间众生。


    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守护的爱。


    于是,一曲《还休》,肝肠寸断。


    直至今日,《还休》的主人重新将它演绎,沁瑶才猛然顿悟,那位红衣公子为何说,琴谱能传,琴技却无法传授。


    叶瑾诺低头笑笑,将断了弦的七弦琴放到一旁,走回摇椅前坐下,“来,说说你的故事。”


    沁瑶怔怔看着自己的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听罢了《还休》,好似什么事情,都已经不敌《还休》曲中悲壮。


    唐弈坐在叶瑾诺身侧,低声道:“给她一点时间。”


    叶瑾诺闭着眼,轻轻应了一声。


    唐弈牵起叶瑾诺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瑾儿,这儿疼。”


    他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可心头那阵剧痛做不了假。


    叶瑾诺弹的琴,让他想起过往,那段对他来说暗无天日的过往。


    曾经恪守的君子之道,原来终究还是没能护住他心尖上的人儿。


    叶瑾诺睁开眼,歪着头看唐弈,忽然便笑了。


    她翻过手,和唐弈十指相扣,洒脱一笑:“我忽然记起那年我在想什么了——我在想,若世间再无唐墨熙,那我便追去黄泉,你看不到的太平盛世,由我泉下一一告知。”


    那年,她孤注一掷,生生剖开自己心口,要救唐墨熙。


    她要唐墨熙亲眼来看,他们携手并肩护下的世界。


    如果他再难存活于这世间,她也已心死,那就带着这太平景象,去黄泉与他相会。


    那时她已然知晓,唐墨熙推开她,只是因为他们立场不同。


    站的位置不同,可他们好像无形中,又并肩作战了一次。


    他们都想护这世间安稳,都想庇佑这芸芸众生。


    而唐墨熙的心里,有她一席之地。


    那她自然不会负他。


    唐弈沉默良久,扣紧她的手,“唐墨熙何德何能?”


    叶瑾诺粲然一笑,“凭你在最后放弃了君子之守,拼尽全力守住这世间安稳。”


    他们有同样的悲悯之心,也同样在最后一刻破境。


    唐墨熙让叶瑾诺知晓大爱,叶瑾诺让唐墨熙懂得小爱。


    他们本就是天生一对。


    沁瑶这时,才终于从那肝肠寸断的痛苦中抽身而出。


    她怔怔看着叶瑾诺,小声开口:“殿下······奴家想好从何处开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