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顿住脚步, ，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


    祁晓霜见儿子转过身，她无视其他人, 紧盯祁宴, 用一。


    “阿宴, 你现在话, 我们还是一家人。”


    明晃晃的威胁，带着父, 让人感觉非常不好。


    尤其是乔汇明跟周雅，他们对待自己的儿女从来宠爱包容, 无法理解为何要这样逼迫自己的孩子。


    从前祁晓霜对祁宴的传闻, 通过现在的事可窥见一二。


    祁宴回望祁晓霜，音色冷却又含笑, “妈, 我们一直都是一家人。”


    他却没半分要走回去的意思。


    祁晓霜说：“那就回来。”


    祁宴说, “我当然会回去探望您，但不是现在。”


    回去。探望。


    礼貌且正式的用词，不像是母子，倒像客人。


    祁宴的态度，已经很明了。


    祁晓霜微怔，深深看着自己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他们母子间感情不似平常母子，又爱又恨，还有许许多多意难平的怨怼与不甘。


    可不管如何, 儿子从没有离开过她。


    此时此刻，他却坚定选择离开，毫不犹豫的，没有半分留恋, 近乎绝情。


    祁晓霜忽然觉得，她真的没有看清过自己的儿子。


    他的孝顺、懂事、优秀、冷静、努力，坚韧、充满勇气。


    太多美好的品格，是她跟他父亲都完全不曾拥有的。


    这个儿子，不像是她，更不像他的父亲。


    长久的沉默中，祁晓霜忽然心生哀戚。


    所以，她最终是无法握住他的。


    祁宴望她的目光再无一丝情绪波动。


    “妈，等过段时间我去看您跟舅舅。”


    然后，大手握紧了乔星的，微微颔首示意后，带她离开。


    这一次，不需要回头。


    他已无需再回望晦暗不明的从前。


    祁宴如今在乎的，所奔赴的，是跟乔星坦荡顺遂的未来。


    -


    祁晓霜跟祁江的来访像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乔星起初怕祁宴会很难受，总小心翼翼观察的他状态，事事也格外照顾他情绪。


    她这些小心思跟小动作祁宴都看在眼里。


    在乔星又一次照顾他情绪时候，祁宴实在无奈，把人抱起来困在书柜跟宽大办公桌之间，吻得她气息急急，透白无暇的颈侧也第一次被他啃咬出细密痕迹。


    乔星捂着脖子，眼泪汪汪的不明所以。


    祁宴拉下她的手，漫不经心数着自己制造一个个浅痕，凉凉道。


    “排除在床上外，要是再被我发现小星故意让着我，下次可就不是咬这了。”


    修长骨节沿着她漂亮的锁骨往下，不知道指向了何处，吓得乔星抿嘴，立刻抱紧胳膊，重重点头。


    “知、、知道了。”


    祁宴见她鹌鹑似的缩起肩膀，浓密睫毛还挂着泪珠，一下子就撑不起那吓唬人的高冷寡淡了。


    他叹气，抱着她在沙发坐下，“我很好。事实上，从没有这样的轻松释然过，所以你不要担忧。”


    乔星反手抱住他脖颈，把睫毛上的泪都蹭到他肩膀。


    “不是担忧，是心疼，我好心疼祁宴哥。”


    祁宴拍着她手背，一下下的安抚。


    乔星揉揉眼睛，又坐起身体，很认真说，“其实不只是我，还有我妈妈。”


    “嗯？岳母怎么了？”


    “妈妈前几天私下跟我爸爸说，她也没想到祁宴哥在祁家的境遇是这样的。你很好，好得让她都心疼，所以妈妈说以后要对祁宴哥哥更疼爱一些。”


    祁宴听得神色愉悦，“你瞧，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不是吗？让岳母岳父对我怜爱有加，恐怕以后我在乔家地位大幅上升，要超过你了。”


    乔星原本满腔难过，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哭笑不得，纤细手指戳着他胸膛，连连点头：“是是是，以后祁宴哥就是我妈妈跟爸爸的心头好了。”


    祁宴被她戳得呼吸有点紧，将人按在怀里搂紧。


    “所以，也是小星的心头好对吗？”


    乔星脸一红，顺着他的话，小小声的应：“嗯。”


    这个回答她犹觉得不够，眸子漆亮的看他，承诺似的。


    “祁宴哥不只是我的心头好，也是我最爱的人，我永远都会喜欢祁宴哥的，永远。”


    祁宴听她赤诚的表白，笑意反而淡了。


    他喉间有些哽，拉住乔星的掌心覆在眼睛上，不让她看到真实情绪的流露。


    黝黑睫毛扫过她掌心后，开口嗓音偏沙，听起来不似平日的声音。


    “小星。”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爱你。”


    她咬唇，脸颊发烫的点头，“嗯，说过的。”


    祁宴将盖在眼睛上的手按紧一些，苦恼的笑。


    “可是，总觉得还是说的不够怎么办呢？好像言语已经没办法表达我对小星的感情了。”


    乔星感觉到掌心有很微弱的湿意，她心尖一下子颤起来。


    想了想，她将自己另一外手也覆上来，牢牢遮住他深邃清冷的眼，主动凑过去吻那薄唇，吞下他所有的言语。


    她含混回答他的问题，“唔，那现在……就不要说了，祁宴哥……留着以后慢慢讲给我听啊。”


    他们往后还有漫长而美好的时间，她可以听他讲清楚那些爱意的。


    一天，一月，一年。


    十年，三十年。


    一辈子。


    总能讲清楚的。


    -


    天气渐冷时，乔星变得更忙碌起来，各种考试、活动、论文毕设，杂七杂八的事情让她抽不开身，一直忙到寒假开始。


    鹿山别墅经过半年的布置，已经被乔星购买的各种东西填满，越来越有家的氛围了。


    在降下第一场雪时，她跟祁宴在鹿山别墅请了朋友们赏雪吃火锅。


    既是搬家宴，也是入冬后大家凑在一起第一场聚会。


    来的还是当初那些人。


    姜慕情带着顾谨，乔溪喊上周彻，陈洛跟宋舟勾肩搭背的，再加上盛盛跟张嫂。


    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大桌。


    羊肉的铜火锅很有烟火气，鲜红的锅底滚沸着，只闻味道就辛辣鲜香，肉味四溢。


    袅袅热气升腾间，众人笑闹声不断。


    窗外大雪纷飞，皑皑一片笼罩鹿山别墅，景色极美。


    屋内却温暖如春。


    乔星也难得放纵自己跟大家一起喝酒。


    反正祁宴在她身旁，无论她醉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安心的把自己交给他。


    雪这么大，大家没准备下山，都打算在乔星这里好好住几天。


    所以更敞开了喝。


    闹闹腾腾到大半夜，酣畅淋漓。


    客厅里沙发上，也横七竖八的躺了众人。


    祁宴跟张嫂一起，把几个人分别送回房间。


    然后回来接乔星。


    乔星已经半醉，双颊绯红的被他抱在怀里，人却很不老实，趴在祁宴肩头又亲又咬的。


    弄得祁宴极无奈，不得不按住她。


    乔星酒意上来，怎么都不肯回房间睡觉，把发烫的脸颊贴上他的，红唇噘起，撒着娇非吵着要去外面看雪看夜景。


    一口一个祁宴哥哥，娇得不行。


    看就看吧。


    祁宴让张嫂拿了条厚实的毛毯，又给她戴上白绒卷边的兔耳朵帽子跟雪白围巾。


    把人包裹的严严实实，跟蚕宝宝似的，抱出去看雪景。


    张嫂失笑，她说的都是醉话，连眼神都模糊了，能看得清什么呦。


    祁先生就是宠着她，宠得都没边了。


    出了别墅后，清冷冷的雪花偶尔落在乔星眼睫跟鼻尖上，一点点的凉意融化，她反倒是清醒一些。


    在他怀里变得很乖，不吵也不闹了。


    很安静着，睫毛忽闪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祁宴步伐沉稳坚定，踩着咯吱咯吱的厚雪，穿过开阔的别墅内院，向最大的露台走去。


    雪夜景色确实很美，所以出来看雪的不只是他们。


    露台上。


    周彻披着件大衣姿态慵懒的靠着象牙白的栏杆，肩头跟头发被雪瓣染成白色。


    他却好似不知道冷一般，只遥遥望着远处城市的夜景，默默抽烟。


    这样的周彻没了平时的嚣张跟吊儿郎当，神色寂寥又落寞，眸光都是黯然的。


    听到身后脚步声，周彻低低咳嗽了声，扭头诧异看来。


    “祁宴哥，你也带星姐出来看雪啊。”


    祁宴眉眼温柔，宠溺又无奈的说，“是她非要看。”


    周彻深深吸了口烟，说话时吐出的烟雾跟热气混成了一团，嬉笑道。


    “星姐这是很醉得厉害了啊，她刚才就喝了两杯啤酒吧？”


    祁宴目光低垂，发现刚才吵着闹着要出来看雪景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白绒卷边的帽子跟白色围巾簇着一张过分昳丽的少女脸颊，染上三月桃花色，美到惊心动魄。


    祁宴收拢手臂，挡去大半风雪，让她紧贴向他温暖胸膛。


    周彻挑眉，笑笑：“睡着啦？”


    祁宴点头。


    周彻看着二人亲密相拥，眼底一闪即逝的羡慕与黯然。


    他狠狠又吸了口烟，反手摁灭在堆满雪的栏杆上，重新又点起一支。


    猩红焰火在轻慢指尖明明灭灭，映着那张脸开始有些苍白的脸。


    祁宴问：“你不太高兴？”


    今晚姜慕情跟顾谨腻歪的厉害，有心人都看在眼里。


    周彻耸耸肩，没正形的咧嘴，“没啊，挺高兴的。”


    似乎觉得这话题不好，周彻反问道：“祁宴哥跟星姐什么时候订婚啊？”


    祁宴淡淡勾唇，“快了，过了年天气暖和就开始准备起来，等她毕业回来就订婚。”


    周彻点点头，“那我到时候给祁宴哥还有星姐准备一份大礼！”


    “多谢。”


    雪越下越大，周彻抬手胡乱的拨掉头发上的碎雪，哈了口热气。


    “啧啧，这雪今晚怕是不停了，祁宴哥快跟星姐回房间吧。”


    祁宴微颔首，抱着乔星转身之前，忽然又问。


    “那你呢？”


    周彻扬扬手里的烟，笑得龇牙咧嘴，“我不着急的，等抽完这根烟再回去。”


    祁宴顿了顿，嗓音低沉，“我是问你以后怎么办？”


    周彻微愕，才发现祁宴深沉目光，是那样的清晰了然，将他所有掩饰跟伪装看透一般。


    祁宴都知道。


    所以周彻也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瞳孔震动，笑容一下子消失，薄唇紧抿起来。


    好半晌，周彻漠然低头，盯着指尖一直在燃的烟，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哑声喃喃，“我能怎么办？”


    姜慕情跟顾谨已经定局，他永远都没有机会。


    他甚至从未曾将心意跟她表明过。


    自始至终都是单恋，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周彻低语之后，很快抬头，唇边又露出灿烂笑容，一副没心没肺模样，仿佛刚才的落寞只是旁人错觉。


    他重重吸烟，大咧咧说，“我啊，我挺好的，也不会一直单着，前几天我爸还喊我去相亲呢，我可能会考虑试试看的。嗯，试试看！少爷我又帅又有钱，喜欢我的女孩子多的是呢。”


    祁宴默默听着，并没有再插话。


    多年暗恋，求而不得。


    其实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周彻的心情。


    只不过，不是所有的暗恋都能等到一个结果。


    周彻这样想，也挺好。


    周彻长长松了口气，催促祁宴：“祁宴哥，你跟星姐快回去吧，我也回房了。”


    祁宴温和道，“晚安。”


    “晚安。”


    -


    卧室窗帘并没有关，外面大雪簌簌无声。


    其实隔着巨大的落地窗玻璃，看雪景也是一样。


    祁宴将乔星抱回房间，塞进温暖的被窝里。


    他动作很轻很温柔，可熟睡的人还是被吵醒，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


    一双柔软双臂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懒洋洋搂住祁宴的脖颈，甜软嗓音含混不清。


    “祁宴哥，雪停了吗？”


    祁宴笑笑，“没有，越下越大了。”


    乔星转过脸，歪着头望向不远处的落地窗，瞳孔映出外面的漆黑雪夜时。


    她小声的嗫嚅了声。


    “什么？”


    祁宴摸着那发烫的小脸，俯身去听。


    乔星收了收抱他的手臂，口齿不清的说，“雪好大啊，外面天上都看不到星星跟月亮了。”


    祁宴闻言低声轻笑，薄唇吻上她的。


    耳语声在卧室不清楚的响起，温柔缱绻，爱意深深。


    “看得到的，星星正在我怀里呢。”


    时隔多年。


    他终于，将这颗星牢牢握在了掌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