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祸得福话真心表意9

作品:《秋月空悬

    天明,每日例行来明灯塔铲蜡泪的小道见到里面相拥而眠的两人大吃一惊。

    “先生您怎睡这里了?!弟子照顾不周,罪过罪过。”

    昨夜贺绻突访小观,他们五人都以为先生是有要事交代,结果先生与执事师兄耳语一阵后,师兄便让他们都散去,各忙各的功课,只不过——

    只不过明灯塔的灯先不要点,后续先生会亲自去燃灯。

    这个负责明灯塔的小道当时听了便说:“九层高塔,共一千零一盏灯,先生若全点完得子夜去了,还怎么休息。师兄要不你跟先生说让我们几个给他打下手吧。”

    执事师兄毫不留情否决了他的这份“孝心”,道:“先生自有安排,你只管明儿早起去把蜡泪铲干净就是。”

    贺绻本来早在小道还在塔外就觉察到他的气息了,见怀里的佳人还呼呼睡着,本想趁小道推门时提醒他,结果这小孩炸呼呼就嚷了起来。

    闻声,江浸月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开口第一句便是:“大人我饿了。”

    贺绻听了简直哭笑不得,挥手示意小道关门退下:“那咱去吃素斋。这观里胖师兄做的花生粥可是一绝。”

    “大人抱我去。”江浸月想也不想脱口就要调戏,结果猛地意识到这是大人母亲的衣冠冢观。

    她可是事先说好不在夫人面前戏谑人家儿子的。于是她立刻改口:“算了,我还是走着去的好,顺道活动活动胫骨。”

    贺绻听了却挑眉道:“真不要我抱?”

    江浸月帮浪鼓似地摇头:“不要不要。我自个儿走过去。”然后悄悄凑到贺绻耳边低语:“我要在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

    此话一出,贺绻俊脸上又流露出那种对她行径无可奈何却又甘之若饴的复杂表情来。

    “小祖宗怎么你都有理。”

    结果江浸月听了一把捂住他的嘴,纠正道:“在令慈面前大人纵使再喜欢我,也不能乱了辈分叫人家小祖宗。”

    “那叫小心肝,成不?”贺绻羞涩地问她。

    “唔……”江浸月认真考虑起来,少顷一拍大腿道,“小心肝可以,不过我更想要大人要叫我——小冤家。”

    可不是冤家,专讨他债来的小冤家。

    用完早膳,贺绻没在观里多停留就带着江浸月下山了,然而江浸月发现回程的路与来时的方向,好像不一样。

    “大人咱不回斯离城么?”

    “先不回。我们再去一个地方看看。”

    一听这话,江浸月瞪大眼:“大人的秘密基地?”

    “算是吧。”贺绻道。

    “不会还是个道观吧?”

    贺绻不解她这话的意思,却还是如实相告:“不是。”

    “哦哦,那就好。”江浸月听了满意。

    闻言,贺绻垂眸笑了:“傻姑娘你人都还没到,怎就敢先说一个‘好’呀?”

    江浸月就等他这话了,立刻接过来道:“大人是不是忘了昨儿自己说过的话了。”

    “我说过什么话?”贺绻不解。

    江浸月绞着手指,扭捏道:“你说——只要不是道观,就可以与我一块做其他的事。”

    话音一落,贺绻又下意识地扯了缰绳,这次没那么好运了,连人带马都翻了下去。

    待两人稳稳落地后,贺绻对江浸月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没这么说过。”

    这否认的速度太快了,简直比落马还快,像极了那种提了裤子就不认人的泼皮无赖,江浸月见了气急了,提起脚毫不留情就去踢他。

    “好你个翻脸不认人的负心汉。”她骂。

    贺绻委屈:“我当真没这么说过的嘛。”然后立刻补上,“我当时说的是——‘躺一起睡可以,不过那是一间道观,不可以做其他的事。’”

    江浸月叉着腰,道:“好啊,那我问大人,您这句话变一个说法是不是就成了——‘只要不是道观,不关可以一起睡,还可以做其他事’?”

    在江浸月的怒目下,良久贺绻木讷地点头承认:“是可以这么变化语句。可、可是我话里想强调的那部分就是……”

    “就是什么?大人怎么变结巴,不口舌伶俐了?”

    贺绻被逼无奈,道:“我知错了。亲一口来解解气,成不?”

    “就一口?这就是大人道歉的诚意吗?”江浸月瞪圆着眼睛,得寸进尺,“怎么着也得十口才行吧。”

    结果,这一次被亲得差点昏过去的人是她自己。

    事后江浸月手掌成拳依偎在贺绻怀里直锤着他的胸口,她不怪自己弱不禁风,只追讨着对方问责。

    “大人你这是耍赖报复,耍赖!咱早说好了,亲吻时候谁都不许调真气,可你耍赖欺负我。”

    贺绻听了仍在偷乐,也不去解释,只是抬头望了眼前方,道:“我究竟用没用真气,月儿跟我比试比试不就知道了。”

    江浸月捏着他的耳垂,问:“大人想如何比试?”

    贺绻指着前方一片山坡,道:“那个叫豆儿山,月儿你我各施轻功,看谁最先飞到峰顶。”

    “好呀。”江浸月从贺绻怀里起来,“待会儿谁输了谁就背对方下山。”

    说完她就脚下一点,朝着那豆而山飞了过去,贺绻紧随其后。

    起初江浸月以为这豆儿山不过也是寻常的一座山,就跟它的名字一样普通,结果越飞越近,越飞越高时她发现她想错了。

    豆儿山很奇特,高约百丈却不似寻常高山形似宝塔下宽上尖,或是宛如长矛拔地而起指插云霄,而是整座山上下皆一般大小宛如一个簸箕。

    此山更神奇的还是,向阳的那面山坡春夏两季时满山野花盛开,远看像是为山川铺的一条花色地毯,稍近一点看这山形又会教人联想到一个农妇边和家人聊天边剥着豆子,却一个不小心把簸箕打翻了,里面混的绿豆、红豆、黄豆、白豆各种颜色的豆儿乱糟糟撒的一地都是。

    总之,豆儿山开得五颜六色的野花令江浸月如痴如醉。

    江浸月满足地吸了吸山间氤氲的花香,对身旁的贺绻,眸光生色道:“大人的秘密基地我好喜欢。”

    说完这句,她又调了一波真气飞速越过了身旁人。贺绻见了也往脚底灌了一波真气,弹指就与她保持了齐肩距离。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以超然的速度在花间翩然,浑然教人误会这是遇见了下凡到此游玩的仙人。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人落在顶峰,这里晓雾氤氲缭绕,真似仙界。

    江浸月转身笑眯眯看着贺绻,咧嘴笑道:“打成平手了也。”

    然后突地她拔出贺绻腰间的佩剑,又道:“平局好,说明咱们旗鼓相当,绝配的很。目下小女子借大人佩剑为君舞一段千帆舞。”

    剑器动,美人起。

    江浸月把剑举至眼前,眼目缱绻留恋在剑身上,似甚是珍爱这把宝剑,贺绻不由地随她的流目一同好好端详起这把宝剑。

    正这时,江浸月却忽地朝贺绻刺剑而来,剑尖抵吼寸许时又忽地一转,紧接着她的脚尖也跟着旋起来。

    剑舞缤纷,立定举剑,江浸月似要让手里宝剑汲取天地灵气,正当贺绻如此以为时,她却须臾间来了一个下腰,借着气吞山河之势就把这宝剑刚积蓄起来的灵气给贯天彻地了。

    曼佻身姿翩落舞,轻裳云衣爱君心。

    这把宝剑在江浸月的跳、立、点、飞、步、踏、翻各种身段里或柔或刚或刚柔并济。

    是仙人找到了剑,教贺绻看完心都酥了。

    “砰——”江浸月把剑重新插入鞘中,物归原主后有些羞赧道,“头一次跳,跳的不太好让大人见笑了。”

    “没有。月儿跳得很好很美,是……”贺绻斟酌,“是我这辈子见过就一眼喜欢上的剑舞。”

    江浸月飞霞挂腮:“这辈子?大人如今说话也学会夸张了。”

    贺绻上前搂她入怀,亲吻着她的发丝,道:“我说话从不夸张。今日这段舞舞进了我的心里面,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了。”

    江浸月仰头看他,两眼冒金星地去揶揄道:“这么说大人美感很钝,甚至有点生锈了哦。”

    这本是江浸月随便拿来揶揄大人的说辞,岂料大人听后立即就“嗯”了一声,表示了认真的赞同。

    “啊?……啊!哦哦哦哦!”江浸月听了声调先降后升,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贺绻听见她这怪声,好奇地问她怎么了,江浸月却是狡黠笑笑,道:“大人把耳朵凑近来细听。”

    秋官乖乖低头,听到的话是:“我猜大人不懂美色应当没逛过花楼看过艳/舞。”

    紧接着江浸月叹口气,假装垂头抹泪:“亏了当初去安粉楼的路上,大人举手投足把我给骗的好伤心——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地方的常客。”

    贺绻没好气地答:“我说过了,除了你之外,我从没好过什么女色。女人多的地方我素来都是躲着走的。”

    江浸月听了踮起脚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又凑到他耳畔低语道:“大人的第一次还在么?”

    这话一出,贺绻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仓皇地挪开脑袋,脸耳红得几欲流血,默不作声抱着她不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于是江浸月又凑过去说:“那留给我。”完了舌尖一伸就去舔他耳廓。

    这次要晕过去的人变成他了。

    回去的路上,即便两人还是手拉着手,可贺绻就是咬着牙不跟江浸月说话,显然是怕她再说出其他的虎狼之词。

    如此默默行了才小一截路,江浸月就仰天长叹一声,自言自语起来:“脚好累,走不动了,好想人背。”

    然后,贺绻就主动朝着她屈膝蹲下,终于说起话:“上来吧小冤家。”

    这态度极好,江浸月见了心花怒放,哈哈大笑一声就跳上背,学着他的话:“走咯小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