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祸得福话真心表意2

作品:《秋月空悬

    鸡鸣,天快白的时候他们拉着手才回到客栈。

    贺绻说他早吩咐人提前备好了热水,要江浸月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因为这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成为一对恋人,故而贺绻很主动提出等江浸月出了浴桶,他来替她擦拭湿发。

    湿发干了,贺绻从身后把江浸月环搂着,耳鬓厮磨,两人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江浸月玩着他的手指:“大人您变化得好大,简直判若两人。”

    换做以前,贺绻定不会理睬这种无聊之话,可目下他恨不得从她嘴里多冒出点话,他想听,他爱听。

    于是,他轻轻捏着她的手指:“变了哪里?”

    “大人变轻浮,不冷酷了。”江浸月红着耳根子,咬着唇控诉,“您以前生人勿近,如今……怎么这么爱动手动脚。”

    江浸月在贺绻怀里看不见他自己脸颊耳朵其实也红了,说完这话,默不作声垂着脑袋将他手指扣起来,十指相交。

    贺绻尽量让声音表现得很自然:“这叫爱不释手。谁让我喜欢极了你。我不爱听‘您’‘卑职’‘大人’这些,月儿叫我秋秋哥。”

    “我叫不出来……”江浸月扭捏着坦白,“怪不好意思的。”

    贺绻脖颈处羞红得最厉害,嘴里求饶:“昨日不是叫的好好的。这是你取的爱称,不可随意遗弃。我想听,给我再听听,行吗?”

    “秋……”江浸月咬着唇死活叫不出来,“大人,我真的叫不出来。”

    贺绻挠着她手心,先妥协了:“那只叫一声好了。以后随便你怎么称呼我。”

    江浸月握住贺绻的手捂在自己嘴上,含含糊糊叫了一声:“啾啾哥。”

    “听不清。”贺绻把手从她嘴角拿开,“再叫一遍。”

    “秋秋哥。”江浸月鼓足气满足了某人的心愿,登时扭过头嘬了一小口他的唇,害羞道,“盖好章,大人以后就不能再让我这么喊人。”

    “我自然说话算话,不过……”贺绻的声音有些发颤,“月儿你还少亲了一边。这个章盖得不严实。”

    江浸月没料到大人是这个反应,当下羞得快不敢见人了,却还是迅雷不及掩耳地把他另一边唇角缺的吻补了回去。

    两人都不说话了,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好半晌,江浸月忽然抬头看贺绻一眼,好奇道:“大人您真没有暖床丫鬟吗?”

    “没有。”贺绻答得很快,似乎没什么值得隐瞒,“我府、家里的仆人皆是男丁,除却一些护院的武夫,其他全是观里的小道士。”

    江浸月诧异道:“为什么大人家里有道士?”

    贺绻解释:“因为我在家里修了一个很大的丹房。”

    江浸月还是不理解:“大人又不服丹,修丹房干嘛?”

    贺绻轻轻耳语一句:“因为我没地花银子。还不如……”

    “还不如问道无馀说,千金散尽换逍遥。”

    江浸月替他说了,然后故意调侃道:“难怪大人如此受修玄之士的敬重,原来是因为施恩无数,并非道德文章做得漂亮。”

    贺绻将她身子转过来,两人面对面,很宠溺却又很无可奈何地轻斥一声:“我本就是靠漂亮文章名满天下的。如今你已是我的人,就不要再去外面给我抹黑了。”

    江浸月噘着嘴:“大人冤枉我,我何时因为何事抹黑您啦?”显然要他拿出证据,否则一概不认。

    贺绻直勾勾看着她:“真要我讲出来?我怕讲出来你就不理我了。”

    听他如此笃定的语气,江浸月黑溜溜的眼珠子心虚地转了转,仔细回想着自己是否真还造谣抹黑了大人。想想,没想出来。

    她觉得自己记性好,肯定不会漏掉这些重要的事,于是不再心虚,道:“讲!如果真是我错在先,我一定给大人赔不是。”

    贺绻不关心她是错是对,只在乎她怎么赔不是:“如果是你错了,你……主动亲我一口,好不好?”

    江浸月听了惊惶错愕:“大人您一下变化的这么大,像个色鬼。”

    贺绻此刻不能打退堂鼓,这次退了以后就很难赢下翻身仗:“我不是色鬼。我只是好喜欢好喜欢你。”

    如此热烈大胆的示爱,江浸月败阵了,含羞地扭过头:“好嘛。”

    把彩头讨来,贺绻便开口诉说她的罪行:“在迁延观,我趁你没跟在我身边,叫人把你那几日做的功课拿来给我看了,尤其是注解部分……”

    “啊啊啊啊啊!!!”江浸月一边捂住贺绻的嘴,一边惨叫道,“我当时根本不知束修子是大人的道号,才那样大言不惭在您的著书里瞎写着学习心得。”

    是的,最初潜伏迁延观,江浸月这个假冒的小道士,压根没有一心向法,心不诚心不敬,再加之睡眠不足,恨死了观里的繁复冗重的功课任务。

    于是在师兄相互交流读经心得课业时,她为了逃避背诵一本略厚的经书,将其评价道——“此著书人想来已作古百年,思想古板,文笔故作高深,隐晦难懂,佶屈聱牙,很不适合作为玄门经典拜读,甚至背诵记之。”

    为了逃避背书,她还怂恿了另几位初出茅庐的小行行也这样低评这本必读必背的经书。

    没曾想,那几人还真跟着她这么干了。

    贺绻满意她这懊恼的模样,小梨涡显出来,悠悠问道:“觉得自己错了没?”

    “错了!”江浸月还沉浸在那羞耻的回忆里,当时她怎么就这么敢,敢这么嚣张,一门外汉把一本行家经典连人带书批驳的上下不值一提。

    “既已知错,那么——”贺绻把后面的话说的很轻,轻得不能再轻,“主动来认错。”

    说完抿了抿嘴唇,这提示简直分外明显,人却不说话了耐心等着。

    江浸月立即把一条手臂贴在他脖子上,抬高脑袋凑到那个嗷嗷待吻的唇上。

    贺绻事后很满意,主动透露了一个小秘密给她:“我在帝京家中开了一片地,特意留给你种花草。”

    江浸月听了高兴,自然而然开始给贺绻安排起了活儿:“那大人要替我浇水、除草、捉虫。”

    贺绻笑着点头:“好。”

    两人正絮絮说着柔情蜜意的私房话,忽然被一阵粗鲁的推门声破坏了。

    “七哥哥,听说你才回……”佳箩脸色遽变,先是羞红,随之铁青,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你们俩怎么搂在一起了?”

    见有外人,江浸月扭捏着要挣脱这个怀抱,结果贺绻不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

    贺绻转过头,冷着脸对佳箩说:“出去!”

    “我不——”佳箩不退反进,踱步跨到房门,指着还坐在贺绻怀里的江浸月,愤愤威胁道,“七哥哥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还想不想拉拢爹爹了?!”

    闻言,贺绻抬起头重新看向佳箩,脸色冷的快结冰:“滚出去。” 不近人情的狠辣靖监院院长出来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立即让这位气势汹汹、理直气壮的刁蛮郡主乖乖地退了出去。

    江浸月望着佳箩的背影,有些想不明白,佳箩好歹也是一个郡主,怎老鼠见猫似地怕大人。而且方才佳箩可是把她父亲都搬出来了,可不仅没胁迫到大人,反而自己先怯了。

    难道,大人比自己想的还厉害?

    “在想什么?”贺绻低头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江浸月偏着头细细打量着眼前人:“郡主刚才说让大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身份啊?”

    “你说呢?”贺绻低声反问,两人额头想抵。

    “您不是靖……靖监院院长么。”江浸月竟然结巴了下。

    “是啊。” 贺绻点头。

    “那郡主她好无趣。” 江浸月评价道。

    “是啊,无趣极了。有的人素爱攀龙附凤,对人好对人差,全凭一个‘势’,没有真心。”贺绻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并不针对谁。

    江浸月接过话:“其实吧,我倒是能看透一些佳箩郡主的意图。”

    贺绻:“什么意图。”

    江浸月:“大人不知?”

    贺绻忽地就不说话了,江浸月见状呷飞醋:“大人其实心里明白郡主她喜欢你吧。跟我说说,你们是多少年的青梅竹马?”

    “不是青梅竹马。”贺绻很铿锵地说,却先解释,“她喜欢是她的事,反正我喜欢的人从来不是她。”

    然后再说:“只是她父亲跟我二哥多有往来,这几年才算走得很近。”

    尽管他素来鲜少提及自己的父亲,更是从不拿身世说事,可贺绻还是觉得有些真心话要说给江浸月听:“我父亲是个很有权势的人……”

    这一点,江浸月早想到了。

    贺绻语气忽然沉重起来:“他的权势让他拥有的女人也多,女人多了,自然给他生的儿子也多,儿子多了自然有的受宠,有的被冷落。而我就是那个——不被父亲关爱的儿子。”

    江浸月心疼地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脸颊,小心问:“大人的娘呢?”

    “我娘比他小十五岁,本来性格很活泼的,应该跟你一样的活泼,可惜被这门婚姻束缚。她懵懵懂懂嫁了人,很不懂如何在众多女人中讨的夫君宠爱,导致她一生不受宠,直到我四岁郁郁寡欢而亡。”

    江浸月心跟着绞痛:“大人以前肯定很辛苦。”登时也有了一份决心:“我以后会好好疼爱大人,把你娘那份疼爱都给你。”

    贺绻笑了,捏捏她的脸蛋,揶揄道:“怎么着,不仅想做我新娘,还想当我老娘?”

    ”不准笑。“江浸月含羞地捶他心口,渐渐把手松开抱在他腰上:“大人我这是真心话。当初你一定是咬着牙憋着哭很艰难才独自走过来的。那些日子肯定很煎熬吧?”

    疑问的口气,却是肯定的话意。江浸月想得出来当年那个小小的贺绻,在高门大宅里如何举步维艰。

    他调整好情绪,继续说道:“幸好后来先遇见了老师,二哥也打仗回来将我接到他家里。在父亲的那个庞大的房子里,唯有二哥一颗大树庇佑着我。所以,自打我记事起,明白了权势如海,心里眼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肝脑涂地帮助二哥成为下一个家族中最有权势的人。”

    江浸月不懂勋贵世家的规矩,好奇道:“大人已经是靖监院的院长,权势不小了。这样的权势够帮助您二哥了吗?”

    “远远不够。”贺绻摇头,忍不住又捏捏她的脸蛋。

    “我的傻姑娘你说你最羡慕戏文里的公主,身份高贵,穿金戴银。你可知,实际历朝历代公主们的下场大多很悲惨。”

    “她们怎么惨了?”江浸月茫然。

    贺绻唏嘘:“她们大多是权势的牺牲品,不是被皇帝用来和亲外敌,就是用来拉拢朝臣,很少有人圆满一生。有空你可以去翻史书……算了,公主那么多不计其数,然而能记载到史册里的却寥寥无几,不看也罢。”

    江浸月偎靠在贺绻肩头,手指绞着他的发丝,若有所思道:“难怪当日在蓝血岛我不过是好奇问了句大人是不是官很大,就被您厉声凶了。”陈老旧事又被她翻出来。

    “我上次解释了,我没厉声,也没凶你。”答案如故,不过这次贺绻说了点真实原因,“我只是气你拒绝我,不跟我回帝京。”

    江浸月立刻捉住了这条小辫子,直勾勾望着他,追问道:“大人那时候就已经喜欢我了么?”

    贺绻扭开脸:“你那么聪明,自己想。”

    “我不聪明。我可笨了。”江浸月学着他,也伸出手去捏他脸蛋,嗤嗤笑着,“大人告诉我答案,快嘛。”

    贺绻也跟她学舌:“我也不聪明,我也好笨。笨的只要被心爱的女人勾勾手指就……”

    说着他一把捉住那只胡作非为的手,情不自禁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