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老友会面共话开心事2

作品:《秋月空悬

    一出好戏结束了,看热闹的人也都各自散去。

    因为这三人多多少少,轻轻重重都受了点伤,于是谭理趣把他们仨都带回客栈服药、推拿。

    谭理欢这小子果然如他哥说言,一个话痨。短短百来步,这小子已经缠着江浸月问了三十三个问题。

    “姐姐你真的是衙差吗?好威风。”

    “姐姐你武功跟谁学的,能教我吗?”

    “姐姐的双刀唰唰飞出去又唰唰飞回来,简直太酷。我能看看吗?”

    “姐姐……”

    江浸月一副好脾气,基本这小子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倒是谭理趣看不下去了,出言打断了弟弟的喋喋不休:“小欢你是怎么跟人打架了?”

    话音一落,却是身旁那对兄妹俩里的哥哥开了口,他满是愧疚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理欢兄见范逆带人欺负我妹妹,所以他……”

    说话的这位叫唐愉,是谭理欢的同窗兼同寝好友,也是班里书读得最好的才子。

    唐愉家就在距濉奚镇五十里的唐家村,可惜他家里人丁不旺,只有两个亲人,父亲和妹妹。

    唐愉的父亲是个朴实内向的庄稼汉,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也挣不了多少钱,只能让家里的人勉强糊口。

    妹妹叫唐悦,长得秀气斯文,比唐愉小三岁,今年才满十一,却为了要补贴家用,同时给哥哥攒生活费,已经给镇上大户人家洗了两年的衣服,一双手长得好看却很糙。

    濉奚书院每旬会给学子们放两天的假。唐家兄妹通常会赶回唐家村,主要想看望父亲帮他分担点家务。总之,俩兄妹都很懂事孝顺。

    唐愉和范逆结的梁子,说来很简单也很可笑——范逆因为是走后门入的濉奚书院,本来就天资愚钝,还不学无术拉帮结派,每次会考永远稳坐倒数,经常被先生责骂,甚至有次大考结束放榜他依然垫底,被请了家长。

    他那县令爹觉得太丢脸,回去就揍了范逆一顿。于是范逆开始动起歪脑筋,要唐愉给他做小抄甚至替考。

    唐愉虽然家贫但志一点不贫,这种下三滥有违读书人品性的事他拒不答应,因此惹怒了范逆,从此范逆本人及他手底养的那些小混子学生明里暗里一直“搞”着唐愉。

    这次休沐谭理欢和唐愉结伴下山,谭理欢自然是去唐悦那儿接自己心爱的狗狗,杏子。

    这只叫杏子的大牙黄狗跟在谭理欢身边八年了。谭理欢很爱杏子,走哪儿都要带上它。

    鉴于书院不许学子们带狗读书,所以最早谭理欢是花钱把杏子寄养在一户农舍。后来他跟唐愉熟了后,见唐悦这小丫头很喜欢杏子,又知道这兄妹的家境,谭理欢便找了个“杏子在农舍瘦了需换个新寄养人照顾”为由,把杏子交给唐悦来照料,这样他就很顺理成章每月都把所谓“照料费”交给唐妹子。

    今日忒不走运,谭理欢和唐愉刚到唐悦给人洗衣服的大户人家偏门,就撞见范逆带着那群走狗大摇大摆在街上惹是生非。两人立即躲到了另一条街上,不想跟这些渣滓碰上面。

    谁知,绕了一圈重新回到那大户人家的偏门,就看见范逆那群走狗对着唐悦拉拉扯扯,出言污秽。

    “你哥一副穷酸像,你这做妹子的也跟着寒碜。小爷我看了你很不爽,眼睛疼。小的们上去把她衣服给爷扒了给爷磕头舔鞋!”范逆恶心地羞辱着唐悦。

    唐愉一听火冒三丈冲上去便和他们殴打起来。谭理欢见状也积极加入,徒手干起架来。

    可是他俩哪里是这群作威作福惯小混混的对手,很快唐愉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唐悦去拉架也挨了不少打,谭理欢则一声高呼把杏子从院里叫出来,帮忙。

    三人一狗立即跟面前十几个混混打起一场恶战,可惜他们三人被压得很惨,一直不占上风。

    “真不是个东西!”江浸月听完,很不解气地道,“方才我不该心软的。”

    唐悦听了,却绞着手指,垂着头,眼中泪水转来转去:“姐姐对不起,范逆睚眦必报,我给你惹大麻烦了。”

    “没关系。我不怕。”江浸月拉起她的手,温柔地给她抹上祛瘀的药膏,“那小子算个屁。”

    “可是他爹……他爹是当官的。”唐悦吸吸鼻子,弱弱道。

    “怕个逑!”江浸月忽然很豪迈地宣誓着,“且不说我真不怕,就是真怕了,我会见势头不好,立刻收拾细软跑路的。”

    为了宽慰唐悦,江浸月又嘻嘻道:“我逃跑轻功也是一流的哦。江湖上至今应该不到五人能追上我的步子。”

    “是嘛!姐姐你太厉害了,你收徒弟吗?有圣人言,收一个徒弟的最好时机就是——此时此刻!”谭理欢咋咋呼呼从席子上跳起来,一口气打翻了他哥摆在面前的七八个药瓶药罐,“我天资还不错的,姐姐就收我做徒弟吧,我以后给你端茶送水,任打任骂绝无埋怨……”

    这小子果然话痨,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他真能叽里呱啦,滔滔不绝能说个不停。

    谭理趣收回给弟弟推淤的手,扫了眼被打翻的瓶瓶罐罐,望向江浸月无奈笑笑,他真没没半点法子对付这个武痴弟弟。

    江浸月爽声道:“收徒没问题。”

    此言一出,谭理欢立马原地蹦了一尺高,根本无暇顾及脸上的伤口,兴奋道:“太好了。月师傅受徒儿一拜。”

    说着他已迅速改口,不叫“姐姐”改叫“月师傅”了,还连忙补了一个揖。

    “好徒儿。平身吧。”江浸月呵呵笑道。

    “是。”说完谭理欢就跑了过来,喋喋不休重复着“月师傅月师傅,我的月师傅,我有了个很厉害的师傅……噢噢。”

    原本房间里唐氏兄妹表情都很忧愁、愧疚、难过。唐妹子更是还哭哭啼啼的,氛围一度很是消沉,忽然被谭理欢这叽叽喳喳的欢快声冲的烟消云散。

    “月师傅什么时候教徒儿。今天可以吗?徒儿早迫不及待、心如火焚、按捺不住了。”谭理欢显然等不及了。

    谭理趣温声出言打断他:“小欢你身上还带着伤。”

    谭理欢回应:“哥,这些都是小伤。我觉得问题不大的。月师傅你赶快教徒儿练刀吧,你方才耍起刀真的又快又稳,我眼皮才眨了一次你就把木棍削平了。”

    江浸月揉着他的脑袋,像个慈祥的长辈,道:“可我听你哥哥说过你分明喜欢剑,练的也是剑。如今怎忽然改了志向要练刀了?”

    此话一出,谭理欢忽地十分激动道:“月师傅你不会知道我是练剑的就改变主意不收我做徒了吧?!不可以的哦,人一定要守信诺,说到做到,一诺千金哦。”

    江浸月见他这慌张和恐惧的小表情,像极了小孩子眼巴巴盯着大人手里的糖,就快吃进嘴里了,却忽然听见大人说甜的吃多了坏牙,还是不吃更好时的委屈模样,又伸手去揉他的头发,语重心长道:

    “可我觉得弃剑法改刀法真的很可惜呐!所以徒儿还是继续练剑吧,师傅可以教你练剑,而且不得不承认——男孩子嘛,还是佩剑使剑时气势更漂亮霸气,更招姑娘们青睐。”

    闻言,唐悦妹子脸颊微微泛红,又把脑袋埋了下去。谭理欢则听完后,心情骤起骤伏——高兴师傅并没有反悔说不收他这个徒弟,难过师傅不愿意把最拿手的刀法教给他。

    “可是我想跟师傅学最厉害的刀法。”谭理欢咬着嘴唇低声道。

    江浸月明白了他的小想法,呵呵笑道:“可是师傅的剑法与刀法,两者不相上下哦。徒儿真想好了弃剑改刀了么?这得从头来练,很辛苦的。”

    话音一落,谭理欢又欢蹦起来:“真的么!师傅真的也精通剑法么?!”

    “当然。而且我本人小时候最爱用剑了。”

    “那你为什么后来用刀了呢?”

    “唉——”江浸月长叹一口气,语气沉甸甸道,“师傅小时候太皮从树上摔下来折了右手,师傅的师傅,也就是你师爷见我左手没力气提不动剑,就改让师傅那小短刀来练了。”

    五岁时的江浸月上房爬树样样都来,那次她把右手摔折缠了三个月的绷带。三个月过后,她从一个右撇子变成了左撇子。师傅见了也没说什么,更没要纠正她。

    直到又三个月后,她被师傅送入学堂。江浸月因为写字、吃饭都用左手,风格与其他小朋友格格不入,另类的小江遭到了同学的排挤嘲笑,哭着鼻子回家找师傅。师傅这才又开始训练她的右手。

    所以,江浸月的武器是一双左右短刀。不过后来长到十岁,江浸月见街头卖艺的耍剑好看,又吵着师傅要学练剑,这才又慢慢把剑法修了起来。

    听完江浸月的故事后,谭理欢又支支吾吾起来,神情不是特别高兴,反而有些不安。

    江浸月仰着头,耐心等待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