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秋官大人被激露真性2

作品:《秋月空悬

    只见蓝色的血一股一股从男人手臂上流了出来。一直围在男人周围的小男孩此时忽地就躁动起来,他端着一个奇怪的容器一边接血,一边不断舔着嘴唇,像苍蝇见血似的盯着那容器不移眼。

    那个奇怪的容器大小与一片梧桐叶近似,深青色,既无底座也无把手,小男孩只能用自己手掌撑在下面去盛蓝血。

    待盛满血后他小心翼翼交给身旁的妇女,从动作神情判断他们应该是一家三口,而且还是身材比普通人、同龄人皆强壮几许的一家三口。

    原来除了巫兵,这其余的蓝血人大多都长得力大无穷。看来硬拼的确是下下之策。

    只见他母亲把这个容器接过来就架在一个小火炉上,然后往里面丢了指甲盖大小的银块,煮酒似的煮了起来。

    “大人那个怪怪的东西原来就是黛青。”江浸月小声提示。

    秋官大人默默点过头,继续盯着那三人。

    江浸月认真看着,却忍不住推测:“放了这么多的血,莫非方才男人那样比划是为了放了如此多的血后不会流血过多而死?如果是,倒长见识了的寻个机会打探清楚。”

    这时从屋内飘出一股气味,江浸月回了神,重重吸了一口后凝眉,怎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

    半晌后她嘴一咧,凑到秋官大人耳边低声道:“卑职知道那奇怪的容器是用什么做的了。——趾鲸。”

    趾鲸。很陌生的名字,秋官大人转过头问:“是什么?”

    江浸月道:“一种在很远海里才有的大鱼。他们手里的容器其实是趾鲸的鱼刺。”

    秋官大人把头转回去,重新盯着那三人:“你倒是博学。”

    他语气太平淡了,江浸月一时没听出来这是损她还是夸她,只好认真向他解释:“一年前由天县一处野滩上有人发现了一条巨怪骨架,卑职奉令前去勘查于是从老仵作老渔民那里知道了趾鲸。后来县老爷嫌趾鲸骨架太大衙门没地儿放就让我们给原地烧成灰撒海里了,所以卑职就是那时闻到的这股味道。”

    “哎——”说的这里她轻轻叹口气,“谁能想到趾鲸的刺竟能把银给融了。这绝对是一门生意呐,若能弄到这秘方然后卖给银店老板自然会赚不少钱,这可直接就帮他们省去好几道麻烦的工序哩。大人您觉得呢?”

    秋官大人面色不改,道:“你似乎忘了他们往这里面还加了血。”

    江浸月敲了一下脑袋,道:“就是哦,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我竟给搞忘了。若要血做引子,势必会引发很多杀戮,心思不正之徒杀人取血换钱,哎哎,这使不得使不得。”

    两人在屋顶闲谈,屋内的蓝血此时也煮沸了。

    只见那妇人取出一个瓶子从里面舀了两勺白色的粉末加到血汤里搅拌,登时银蓝银蓝的液体就变得浑浊浊的。

    下一刻,那等极了馋疯了的小男孩抱起那趾鲸骨就“咕噜咕噜”喝起来。

    江浸月看得胃里直冒苦水。她不解:“如今早没了狮面人身,大人您说他们为何还喝这个?”

    秋官大人其实也疑窦丛生,可望着那喷张的经脉,他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也许不是为治病而喝,而是为了让突异增强。”

    也许他自己觉得这个说法较生涩难懂,想想他又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跟练武相似。有人为了走捷径,想短时间内武力突飞猛进、真气大涨,就会去吃一些丹药来提升。只不过,世间万物皆强极则辱势必其反。你还记得那小婴儿因何被杀吗?”

    江浸月点头:“他的血不够蓝。被其他族人视为异类。”

    秋官大人指着屋内的小男孩:“或许这个岛上不止那婴儿一个生来就被视为异类,只是有的人可以因为出生权贵暂时保下一命,却终究还是怕继续格格不入,所以他们要靠后天不断地饮蓝血而使自己的血也变成蓝色。可悲!”

    江浸月彻底听明白了。与此同时,从四面各个屋舍都或浓或淡的飘出这股气味,看来这里住的贵族们很多都在割血煮血,准备饮血了。

    她无奈地感慨:“饮鸩止渴,损人伤己。”忽地又“不对呐——!!!”叫出声来。

    这声“不对”虽是诧异之际嚷出来的,可江浸月把声量控制得刚好两人听得见。

    可她还是捂了下嘴,四面观察没引起什么动静后,才道:“大人您觉不觉得今夜这里每家每户似乎都很躁动。唔,卑职是指从四面八方飘出来的血腥味。按理不是每家都有一个需要饮蓝血的小孩,那么他们又为何都要放血呢?事出反常,看还有其他掩盖的秘密我们还没察觉。”

    秋官大人听她说“我们”,乍一听感到很是别扭,可他也没有想要去纠正她的用词的冲动。

    他伸出食指中指轻轻敲打着瓦片,这是他思考问题时惯有的动作。须臾他沉声道:“的确有问题。走,我们在去其他房顶上看看。”

    说完这话他猛地意识到他自己也说了个“我们”。还真是一种不习惯中逐渐习惯的下意识。

    摇摇头,他觉得这是种毛病,得改。

    江浸月跟随秋官大人接连揭了七八户人家的瓦,果然发现好几家明明没有孩子却依然男人女人都拿着银匕首对着自己的小臂做着一模一样的奇怪纹路的放血。

    秋官大人把瓦片重新盖好,道:“回去集合。”

    因为来时虽中途因一条蛇江浸月短暂地“歇气”了,可她却把沿途周遭勘探得清楚了。

    此时听见秋官大人让折返,她立即道:“大人,卑职方才留意过了,溪水西南方是一片针树林,这种树上面刺很多几乎不会有鸟兽做巢,我们可以施轻功踩从上面走,只要没鸟兽惊扰,我想应该没人会发现咱们的!”

    秋官大人闻言默默注视着她,她心里“咯噔”一下,急道:“大人觉得这样做不好是吗?可……可若还是沿着溪道返回,卑……卑职还是悸怕‘虫’‘它’。”

    “虫它?”一个陌生的词蹦入秋官大人耳朵里,他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嘴角不由地浅浅勾起:“想不到你惧蛇竟到了这般地步。连个名字都不敢直接说出来,还要拆开来念。”

    江浸月尴尬地冲他嘿嘿傻笑:“卑职还不是怕说什么来什么。那东西真的很可怕啊,大人不觉得么。”

    秋官大人道:“是挺恶心的。”

    闻言江浸月连忙再来征求他意见:“大人那咱们从针树上飞到巨石那里可以吗?”

    秋官大人淡淡答复一个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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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们二人来到巨石,天已经完全黑了,酉章独自候在那里。见到他们俩后,他开始向秋官大人禀报了他的所见所闻。

    酉章道:“方才我遇到一狼窝,用狼崽把母狼公狼都诱到了巫王主宅那里,借由大狼和他们的周旋厮杀试探出了这些巫兵的实力——臂力遒劲,两人齐力可徒手撕碎一头母狼。他们领头的那人弓射稳准狠,几乎是百步穿杨地箭杀了紧随其后的狂暴的公狼。若我们与他们相博,定是很难缠的对手。”

    话音刚落,方熹度也回来了。江浸月听见他的喘气声时起时伏,心疑他去做了什么竟搞得如此累。

    方熹度声音干涩道:“大人方才酉章用狼把那群巫兵调走后属下潜入了巫王宅,也找到了侔石洞的入口。只是很奇怪,那条路竟是朝地下挖的,而且里面不似早先我们登岛后进的野瀑布岩洞那般湿潮,反而极其干燥,踩上去脚底沙沙作响,还有一种走一步堪比了走十步的脚累感。那四周痕迹有很多,显然经常有人走动。”

    秋官大人沉思着没有说话。

    酉章主动问:“江姑娘可有发现?”

    江浸月道:“的确有发现。这些贵族……”她把在屋顶上所见所闻悉数告知了他们,只是当然略去了遇蛇的那段插曲。

    酉章若有所思道:“武林上是有对走火入魔之徒放血回神的习惯。可听江姑娘所讲,这些蓝血人应当不是练武入了魔,莫非是因为他们血液中的毒……”

    须知早先在野瀑布岩洞中江浸月拿银针验过那老人的血,银针当场就变黑了。

    闻言江浸月点头:“方才秋官大人也如此推断一番。只是目下苦于不清楚是何种毒。若知其果尚可努力推敲其因,如此定好对症下药,只可惜……”

    被她这句话一提醒,方熹度有了主意,他吹了几声长短不同的调子,半晌一只黑鹰从天而降,乖乖地栖在他手臂上。

    方熹度一边亲昵地抚摸黑鹰,一边冲酉章使了个眼色,酉章立刻了然,他转身对江浸月道:“江姑娘可否把那根银针交给靖监院来追本溯源?”

    “啊?哦,好的。”江浸月低头去取银针,递给酉章时还不忘追问一句,“酉大人,靖监院后面会还给卑职么。我全身上下的银子就只有这小小一根嘿嘿。”说着拿手指比了一条小缝。

    虽然她话说的有些含糊,可酉章听得一点不含糊,当即表态:“当然会物归原主,此外还会另有赏赐。是吧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