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蓝血人悲身世得大白2

作品:《秋月空悬

    见自己的大人竟然不站在自己这边,反倒还训斥自己,方熹度也委屈了,可他不敢朝秋官大人叫苦,只好厉声对江浸月说:“记住本官不会再同你说一句话。”

    江浸月急了:“方大人别这样,我错了我向您道歉——对不起,卑职以后一定少说话多做事。”

    可方熹度抱着手臂连最爱哼的一声都不哼了,就转过身子不看她了,看来是既不想和她说话也不想看她人了。

    “哎——”江浸月心里长叹一声气,整个人也顿时就萎起来,低低埋着头咬着唇看着怀里小婴儿。

    就在这时,喝了差强人意丸和血府逐淤汁的其中一人,终于睁开眼了,发出了声音:“噜呀哈噜。”

    闻声,方熹度率先朝他们走过去,急道:“你们是谁?怎在这里?”

    地上两人相视一看往后缩了缩,一脸迷茫也一脸惊恐,没再吐出一个音来。

    忽然那年轻的男人见到了江浸月怀里的小婴儿,登时“噜呀噜呀”叫起来,然后奋力撑着身子要往她这里冲。可惜他整个人很虚弱,精疲力竭想起不得。

    江浸月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图,轻轻拍了拍熟睡中的小婴儿,道:“这是你孩子么?”见他似乎听不懂汉话,于是比划几下,学着他的发音:“孩-子,娃-娃,噜呀。”

    男人应该听懂了,猛地点头:“噜呀噜呀。”

    江浸月便走过去把孩子递给他,他抱起孩子先是伸出两根手指放到他鼻孔下方,待感受到小婴儿正常的吸气呼气动作后,他眼睛里豆大的泪珠子就啪啪砸了下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却哭得好不遮掩,如果此刻他力气正盛想来定会哭得撕心裂肺。

    江浸月他们四人都看出来了——这男人不是悲伤恸哭,而是喜极而泣。看来此前他定以为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

    他的哭声终于也把身旁的那位老人哭醒了。老人刚睁开眼就看见了那小婴儿,跟男人的反映一样,他双眼立即就蓄满泪花,只是没掉下来。

    他们滴哩咕噜说着话,半晌后这二人竟朝着江浸月磕起了头。惊得江浸月出声:“这是干嘛呀!快起来。”

    那老人口音离奇,艰难地发声道:“古、姑良,歇写你九额笋儿。”

    江浸月一懵,须臾忽地大喜:“老人家你会说汉语,是吗?!”

    老人点头又摇头:“一……一滴滴……会。”

    江浸月乐观道:“没关系我们人多可以连蒙带猜。”于是她问出了大家最想知道的:“你们是谁?怎在这里?”

    老人道:“古、占人。”江浸月立即崇拜地看向秋官大人。老人接着说:“不、详笋、儿,血不、详,巫王要处,死。额门想九,他。”

    江浸月试着理解:“您是说您孙儿的血不是蓝色的,国王说这样是不详的,所以就要处死他。但你们舍不得所以偷偷跑来救他,是这样嘛?”

    老人点头。

    看来他说汉话是有点困难,但是听懂汉话却完全没障碍。明白了这点,江浸月准备换了个问话的方式——她来问老人来答,这样既能很快接触他们心中疑惑更快弄清宝藏地点,还不用为难老人说话。

    她又问:“老人家你们的血变成蓝色,是因为经常服用某种东西吗?”这是秋官大人方才提到的。

    老人又点头:“真、引。”

    江浸月:“真引?这是什么?”

    老人咿咿呀呀比划起来,可这次真难,江浸月看了半天没弄明白。

    她转头求助秋官大人见他也是迷惑的表情,又看向方熹度,结果两人这目光刚碰上他立即就偏过头,她的心又沉了一下,最后转过身看向了离她最远的酉章,他皱着眉朝着她摇头。

    她这一转身刚好把药袋子露在老人眼前,上面还插着那根刚试完毒的银针。老人眼一亮,指着那银针嘴里重复蹦着字:“引,引引,引。”

    江浸月恍然,抽出银针:“老人家你说的是‘银’,对吗?”

    老人“嗯嗯”。紧接着双手捧在一起,做出一个类似祈祷的手势,须臾两只小指并拢但其余左右的四只手指各朝外打开,变成一个捧水的动作,最后他腾出右手往左手心里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石子,拿把这颗圆圆的石子蹦着字:“真真,真,真猪。”

    江浸月凝眉正认真猜“真猪”是什么动物,秋官大人这时开口了:“珍珠。他说的是珍珠。”

    受此启发,江浸月脱口道:“莫非是把珍珠碾成粉末和着水来喝。那银呢,这个可不怎么喝的了吧。”

    秋官大人道:“必然还加了其他可以作用银的东西。”

    江浸月忙问老人:“老人家你们还喝了什么?”

    然而这次任他怎么比划怎样咿咿呀呀,江浸月四人都翻译不出来了“黛青”究竟指何物。最后秋官大人沉声道:“看来这个黛青或仅在此岛才有,或仅他们如此称呼。外人难知。”

    山岩内毕竟阴湿重,就这一小会儿江浸月已觉察到衣衫潮润了许多,又察秋官大人一直很嫌恶地半飘在空中,便提议先从出了山洞再从长计议。

    于是年轻男主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搀着老人,走在江浸月他们前面带路。

    曲曲绕绕不知多久,总之火折子都燃尽了,他们一行人才终于走了出来,方见到天光从树荫缝隙中撒出,给他们每人都撒了点点。

    他们暂时住进了这对父子的家中。

    这夫子俩住的房子也奇怪,修在一处崖上凹洞中,是一个小木屋,选用的全是大腿粗细的树,从结构上看很规整齐一,屋里屋外光线也还明亮,墙上挂着两张弓、几张兽皮。

    江浸月暗暗苦笑:“真是才出一个洞又进一个洞,看来此行是跟洞穴过不去了。”

    正在此时男人怀里的小婴儿“嘎啊”哭了起来,然而这哭声小小的,很像没吃饱奶没力气的哭法。

    男人慌乱地抱着孩子走来走去,步子很轻想来是在哄孩子。他叽里呱啦和自己父亲交流着,须臾老人就走出了木门半晌没见回来。

    一袋烟后他端着个罐子回来了,他交给年轻男人,江浸月这才看清楚里面盛的是奶,不过不清楚是牛奶、羊奶还是其他的。

    她不免好奇道:“老人家孩子的娘呢?”

    老人双眼耷拉下来,表情很痛苦:“被杀,杀了。”

    江浸月一怔:“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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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重新把黑幕挂了起来,老人的故事也差不多讲完了。

    连蒙带猜得知的真相大概是这样的。在那首童谣“惊烟破棘地,漫漫水千里,你我赴国/难”被编排出来到老人这一辈,大约有七百三十八年,历经了十一代人。

    七百年多前离古占国国都八百公里远的西南和五百里的正北方向有两座火山。

    休眠的火山是位于西南边,古占国百姓叫它库库里,正北那个因为是座活跃的、每隔十几年就会爆发一次的火山,因此它的名字很直接就叫火焰山。

    不过那时候这火焰山已经快三十年没喷发过了,经历过火山爆发知晓它如何狂暴的人在世的不多了,而还活着的更多是对火山一无所知的蒙昧之人。

    古占国国人的日子就在不断的商贸往来、两国交兵、绿洲放牧里无聊地重复着。

    直到一日,一个放牧的老牧民匆匆跑到皇城四处大张声势的宣说库库里快睡醒了,它正在伸着懒腰,流经它的地下水变烫了很多,牛羊一口都不敢再喝,大家要赶紧逃命。

    由于此时古占国正准备攻打旁边的图卫国,守城的将军见他四处散播造谣已引起不小骚乱,于是派人将他抓了收监入牢,最后以图卫国细作的罪名将他当众处死。

    这件事就不声不响在将军这里被抹掉了,他既没有派人去库库里查验,更没有将此情况禀告女王及国师。一个本可以拯救古占国的机会就这么被错失了,一滴水滴连个涟漪都没激起就消失不见了,人们看不见的灭国之灾悄然来临。

    半年后,古占国与图卫国的战争结束,图卫国丢失两个城池,古占国凯旋而归。却越走越觉得天很热地很烫,一路都能闻到很刺激的味道。

    军队里年岁较长的老卒机敏地嗅出危机,他匆忙像将军禀报,然而正被胜利笼罩下的将军没有在意:“库库里都睡了一百多年了吧,要是这会儿它真要苏醒了,本将会觉得它是为了喝彩我们的胜利而苏醒的。”

    于是老天爷给古占国最后一个自救的机会也被错失了。

    半个月后还没来得及走回国都的这支军队被库库里第一次爆发的熔岩吞噬了。女王在国都紧等慢等都不见自己的将士班师而归,却抬头就能忘记乌云弥漫的天空。

    她也怀疑过是否是火山爆发了,可她那时脑子里只想到火焰山一座山,所以女王的秘使去的只有火焰山。秘使勘察回了国都禀告女王火焰山还睡着没有动静,不过即使它醒了按以前的表现看也影响不了国都。

    女王听了不安的心落了下来。只是等她终于意识到危机,发现库库里爆发后,一切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