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阿七黑着脸看着一身风雪的父子两人，眼神刀子一样落在傅景行身上。


    “小明年纪小，你也跟着胡闹？今年是小明回去的第一年，又是大年三十！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带着他回来？让太子知道，那还了得？”


    她当然高兴看见小明。


    看着她养大，当成亲生的孩子，她一百个高兴。


    可是一想到，这件事被太子夫妇知道后，小明在太子府的立场只会更加尴尬，秦阿七的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根本安定不下来！


    “哎呦，来，快，喝口热水。”


    陶奶奶端来两碗热水，让这爷俩先喝了。


    然后又忙不迭的让韩仆去烧水，自己去煮两碗姜汤。


    顶着风雪赶路，这爷俩别再生病了。


    小明被阿晴阿天围在中间，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傅景行站在地上，仿佛罚站一般，被秦阿七训斥的狗血淋头。


    司空明深忍不住偷笑，喝完热水之后，才为爹爹出头：“娘，您就别怪爹爹啦，是我非得要回来的。这是咱们一家人过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团圆年，我不想错过。”


    之前的娘……


    不提也罢。


    既然这是他们一家人第一个团圆年，那他便不想错过。


    傅景行也点头表示：“放心吧，京城那边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傅景行，你能不能别这么自负？你可有想过，一旦被人发现，小明会陷入一个如何被动的局面？嗯？我知道，分别是难受的。可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长久的相守，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秦阿七一肚子火气，全都冲着傅景行发泄了。


    儿子千里迢迢不顾危险的来，只是为了和她过年，她只有感动和心疼。


    男人？


    呵。


    呸！


    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自大，自负！


    傅景行格外无奈，但嘴角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只是歪头看向长子，给了小明一个眼神。


    儿子，交给你了。爹说啥，你娘都咋呼。


    司空明深笑着点头，上前忽然双开双手，狠狠地抱住了秦阿七：“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太子妃……不是我的娘，我的娘只有你。”


    孩子的话，真心实意。


    可秦阿七却听得心头发酸，赶紧抱住小明，仔细的询问：“怎么回事？太子妃还敢明着为难你吗？她现在不应该是忙着和侧妃斗吗？”


    这个太子妃，脑子这么不清楚的吗？


    孰轻孰重，分不清？


    司空明深眼底流淌着复杂的情绪，但并没有哀伤。


    他已经不是那个还曾经抱有奢望的小孩子了。


    “娘，我很庆幸她一直执迷不悟，如此，我才有机会来陪娘和阿晴阿天过年啊。”


    司空明深是真的庆幸。


    如果不是太子妃趁着父亲进宫刁难，将他赶到京郊佛寺去祈福三天，他也没有这个机会出来。


    只不过……


    “娘，时间不多了，吃完饭，我们就要走了，我们必须赶在明天下午回去。”


    从腊月二十九下午开始，到正月初一下午，京城的城门会关闭两天。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机会出来啊。


    “你这孩子！”


    秦阿七心疼的不行。


    如此千里迢迢，就只是为了吃一口年饭吗？


    “你这身体受得住吗？你还这么小。都是娘的错，娘应该带着你弟弟妹妹去京城找你的。”


    秦阿七心里，是说不出的后悔。


    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让这孩子如此奔波。


    “娘，我知道你不去京城除了你自己的考量之外。也是为了我啊。”


    司空明深眼中都是软弱的神色。


    那是只有看见家人才会有的。


    他从一开始都知道，娘不去京城，也是为了他。


    因为秦阿七如果去京城了，就会势必让所有人都想起他是被秦阿七养大的。


    父亲还好，太子妃本就不喜欢他，一定会因此更为难他的。


    而且一旦秦阿七去了京城，那么他身为曾经的养子，不经常去看望，那边没有心肝。


    可经常去看望，别说太子妃了，怕是父亲都会慢慢的心中有疙瘩。


    左右为难，他怎么都落不下好。


    可娘不去的话，这一切所有的问题，都不会出现了。


    只是……


    “可娘你这样做，却让爹爹和阿晴阿天不能经常相见……娘，我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没有遇见过我，你们日子才会过得更好，更好呢？”


    司空明深泪眼潸然。


    旁人都说，秦阿七好大的福气，养子居然是太子的嫡长子。


    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才换来如此福气。


    可这福气，当真是秦阿七的福气吗？


    不，不是的。


    他知道。


    这是他傅明深的福气！


    却也是秦阿七和傅景行的劫数！


    “傻孩子，娘就只是看你爹不顺眼，才不去京城的。”


    秦阿七将长子拥入怀中，紧紧地。


    忽然，她就明白了傅景行当年的选择。


    人啊。


    最大的软肋，便是感情。


    她现在居然不敢说，如果易地而处，她是傅景行的话，就一定不会伤害阿天来挽救小明。


    又一次躺枪的傅景行：……


    一片伤感中，小阿天的声音弱弱的响了起来。


    “那个，爹娘，咱们开饭不？我好饿啊。”


    他不明白，爹爹和哥哥回来是高兴的事情啊，为什么又吵吵起来了啊。


    放着好吃的不吃，在那吵吵，真的是他这个大大的脑袋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啊。


    “开饭，咱们开饭。”


    秦阿七抹掉眼角的泪水，大声喊了起来。


    刘寡妇也回来了，陶奶奶端着姜汤进来，盯着傅景行和司空明深都喝掉了，才作罢。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美美的吃着团圆饭，欢声笑语充斥傅家小院。


    只是快乐是短暂的。


    吃过饭，一家人躺在一张炕上，美滋滋的望着房顶，一起聊天。


    偶尔说起京城的见闻，还会说起皇宫的威严。


    阿晴会说起她练武的趣事。


    阿天则是缠着小明问满汉全席。


    至于傅景行和秦阿七，则是在孩子们两旁，侧躺着，表情柔和的看着孩子们说话，满足极了。


    可不过半个时辰，傅景行父子两个就要上路了。


    司空明深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和伤感。


    从京城到这里，要一路奔波一天半，他还太小了，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若非为了第一次团圆饭，他也不会如此执拗的。


    “小明，照顾好自己。等你过生日了，娘会带着弟弟妹妹去京城看你的。”


    秦阿七被这次的事情吓到了。


    担心司空明深会再次不打招呼，偷偷跑回来，便先承诺了。


    司空明深眼底全是惊喜：“真的吗？那娘，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哥哥。”


    阿晴不舍得喊着哥哥，却并没有上前阻拦。


    小丫头心里很清楚，哥哥，已经不仅仅是她的哥哥了。


    父子两个一路急奔，勉勉强强在初一中午，才堪堪赶到了佛寺。


    父子两个又一人喝了一碗姜汤，洗过澡，吃过饭之后，司空明深拿着临出发前，秦阿七塞给他的荷包，找到了傅景行。


    “傅叔，我婶子给我的荷包，里面是三万两银票。”


    司空明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娘这是把赚到的所有钱，都给他了吧？


    “你娘既然给你了，你就收着吧。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傅景行虽然吃惊秦阿七的赚钱能力，但并不意外秦阿七将所有的钱都给了小明。


    秦阿七这个人啊，就是嘴巴硬的很。


    实际上她对小明的关心，并不比自己对小明的少。


    “都给我了，娘怎么办？我记得娘是想扩张生意的。”


    司空明深一颗心，酸酸涨涨的，都被一股暖流填满了。


    傅景行揉揉他的头，笑着说：“放心吧，你娘既然给你了，一定是有她自己的考量。拿着吧，回头买一些铺面，好继续赚钱。”


    日后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


    “好。”


    司空明深将荷包塞进怀里，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娘，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付出的。


    一定！


    “对了，这是你娘写的罐头的配方。回头你拿去给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给自己积攒有些私财。嗯，就说是你娘给你，让你攒钱的。”


    傅景行掏出一张信纸来，上面清楚的写着各种罐头的配方和做生意的一些思路。


    等到春暖花开，各种水果都有了，就可以做这门生意了。


    只要按照阿七说的办法去密封，等来年冬天，还能吃上水果罐头，想来一定是能赚钱的。


    “……好。”


    矫情的话，司空明深不再说了，只是心中有什么愈发的清晰了。


    傅景行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佛寺陪着。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太子殿下便匆匆赶来。


    同来的，还有脸色苍白的太子妃！


    一看见司空明深，太子妃就扑过去，抓着小明，泪眼婆娑的求情：“小明你替娘求求情吧，啊？我可是你亲生母亲，若你见死不救，日后旁人怎么看你这个皇孙？”


    虽是求情，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


    很显然，这次太子动了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