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没感觉

作品:《失忆后松田说他是我男友

    就在云居久理脑袋凌乱的跟在松田阵平走出去时,路过的门内传来叮叮咣咣地摔东西声音,紧跟着还有人在怒骂着什么,病房的门就被人咣地打开,一位身着护士服的小姐被里面的人用力推出。

    医疗器械散落了一地,针筒滚到了云居久理的脚底。

    护士小姐姐揉了一下泪眼婆娑的眼眶,蹲下来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云居久理看到了她的脸,确定了。

    她就是北村河的绯闻对象。

    云居久理认识她,但是她不认识云居久理。

    “不好意思,您可以让一下吗?”她弱弱地说了一声,然后伸手去拿云居久理脚边的针筒。

    云居久理微微挪了挪脚步,看着女人胸口别着的护士卡上写着——“千田由梨”。

    女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是四十一岁北村河的疑似出轨对象。北村河说自从他们被拍下照片之后,千田由梨就被他妻子赶走了,连北村河都联系不上千田由梨。

    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就连蹲下来捡东西都看起来颤颤发抖。

    这是在干什么呢?

    是传说当中的医疗纠纷吗?

    但看这个女护士刚才被人推出来还摔了一跤逆来顺受的样子,这个国家的医护人员不会那么卑微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松田阵平,身为这个国家的警察,sir是不是要出面管一下呢?

    但sir的注意力却在把护士推出来的房间门口挂牌上,看着上面的名字出神。

    直到女护士收拾好了地上的东西离开,松田阵平才稍稍收回了视线。

    “原来她在这里工作啊。”

    云居久理听见了他说的是女“她”,随口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但刚才这个女护士也看到了松田阵平,并没有表现出认识的模样。

    松田阵平身长玉立,站在病房门口端详着上面的名字,说道:“她的弟弟因为故意伤害,导致对方脑死亡成了植物人,我在警视厅的刑事档案里翻到过,刚才一看到她的名字我就想起来了,她的弟弟千田三郎明年刚好期满可以出来。”

    云居久理认真算了一下时间:“那她弟弟犯案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吧?”

    松田阵平点头:“嗯,刚好十八。”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病房里面的应该就是……

    松田阵平的手握在门把上微微转动的时候,门敞开了一条缝。

    病房内有着心跳检测仪的滴滴声,以及病人家属和床上的植物人患者进行交流的哽咽声。

    “妈妈绝对不会原谅他们对你做的事情,绝对不会……”

    云居久理站在刑警先生的身后,耳边听着那让人心沉的哭泣呢喃、目光追随着消失在拐角楼梯中的女护士。

    为什么当年凶手的姐姐会在被害者治疗的医院里工作呢?

    松田阵平对这个故事似乎很感兴趣。

    在小山医生把他们送出去的时候,松田阵平就问到了这件事。

    小山医生“噢”了一声:“千田啊,她已经在我们医院工作九年了。当时好像就是知道因为自己弟弟受害的对象在我们医院,所以才应聘过来的。这段时间千田对那位患者很照顾,无微不至。每天各种洗护、按摩和输液都是她来完成的。还主动把自己的工资拿去给病人担负一部分治疗费用,不过病人家属对千田还有意见也能理解,毕竟那个可怜的孩子十八岁的时候就躺在这里了。”

    九年前就在医院工作?

    云居久理刚想问那她是哪儿来的时间去北村河的餐厅打工,就听到小山医生继续说:“前段时间千田请了一个月的长假,这两天才刚复工。”

    很好。

    信息对上了。

    那一个月的长假,应该就是去兼职了。

    真有趣,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医院工作不做要请假去当餐厅服务员呢?

    这个问题,在第二天云居久理去律所的时候,找到了答案。

    栗山绿一见到云居久理,就走过来叹气:“云居桑,北村先生又来了。”

    “嗯。”云居久理淡淡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区域,把包放在桌子上,然后准备开始帮自己的老师整理下周要去处理的讲座事宜。

    栗山绿很奇怪,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云居久理:“哎?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啊?”

    “没什么好吃惊的,离婚和解失败了,所以现在要起诉离婚。”

    云居久理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说。

    妃英理不想接离婚案。

    大概率会拒绝。

    “哇,你简直像是能够未卜先知一样!人都没有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栗山绿还是很诧异:“可是你上次不是说那些照片并不能证明北村先生出轨了吗?他的妻子好像没有相信哎。”

    “相不相信的已经不重要了,当他的妻子把照片甩给他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他妻子想要离婚的心情。那么相册到底是真是假就已经不重要了,这只是达到他妻子起诉离婚的一个理由而已。”

    栗山绿点点头:“怪不得啊,北村先生来的时候也不说该如何挽回自己的妻子了,而是直接说他要应诉。”

    见云居久理在整理东西,栗山绿身为妃英理的律师也跟着帮忙。

    俩人把妃英理讲座要用到的资料,全部都从密密麻麻的书册里整理了出来。

    栗山绿又问了一句:“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要不要再换一家医院啊?”

    “这种事也急不来,只能慢慢治疗。松田君说医院的医生是他上级介绍的权威,在日本这里也是top级了。昨天的催眠治疗也让我睡得很香,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感觉还是很靠谱的……”

    云居久理一边回答着,一边翻阅着资料。

    抬头的时候看到放大好几倍的栗山绿的脸,她一惊,微微后撤一点拉开距离:“怎么了?”

    “上次我就想问了,你怎么还叫松田君啊?这也太疏远了吧。我上次听到松田警官还喊你久理来着,我以为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亲近到可以用平语了。”她说。

    “……”云居久理低着头,不咸不淡道。“我们就是需要用敬语的关系。”

    “什么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么还保持着恋爱之前的状态吗?这样的发展也太慢了吧,算了!云居桑!我们主动一点也没关系的……”

    云居久理突然想起昨晚小山医生说的那句话,心下浮躁,赶紧打断栗山绿的慷慨激昂:“我对他没感觉。”

    栗山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贴了过来:“我没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云居久理又重复了一遍:“我对男人没感觉。”

    栗山绿脸一红,捂着自己胸口往后缩了一点,支支吾吾道:“那、那云居桑你……”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知道她想歪了,赶紧补充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心里空落落得很慌。

    这些天我一直让自己处于很忙碌的状态,但是我发现,不管我看了多少案例、整理多少资料,把妃老师交代给我的下下周的工作也处理好,都没有办法填补我内心的那块地方。

    谈恋爱也绝对不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而且……”

    所有人都说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包括警视厅的那些警察们都说她性格好、长得好、工作也好、连地狱级司法考试都通过了未来一片光明。每一个人都默许了她进出警视厅的休息区,每次看到她给松田阵平送餐都会热情的过来打招呼。

    但云居久理自己对自己还是很有认知的。

    她绝对没有那么“善良”。

    在枫叶山上,她差点把那个绑匪勒死。

    那种双手像是控制不住心中怒火的炽热感,灼烧着她的理智,让她想要碾碎面前的生命体。

    在目暮警官面前撒谎说自己是“自卫”,目暮警官也因为自己失忆前的一些行为,相信了她的谎言。

    “嗨,原来是这样啊。”栗山绿安慰道。“不过这也正常啦,哪怕是妃律师那样的人物,每次一说到她那个不争气的老公,多少也会露出一些小女人的姿态。而且这是因为你失忆了嘛,等你以后想起来了……”

    “如果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云居久理没有忘记小山医生偷偷给松田阵平打的预防针。

    栗山绿捧着她的手,像是进行某种庄重宣示似的,对她说。

    “那也无所谓啊,就当是重新认识松田警官嘛。松田警官是一个很负责任的警官,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很认真的对待感情的,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好像有一点难相处。松田警官现在也在让你重新认识他呀。

    你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你活泼、开朗、健谈、善良、乐于助人……反正优点说都说不完!虽然你现在话很少、看事情理智到像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有的时候会让我觉得有点陌生,但是你不要怀疑自己哦!我和妃律师都很喜欢你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云居久理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栗山绿对自己的评价。

    在这一点上,好像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认可。

    不仅仅是妃律师事务所的人,还有一些认识她的警视厅刑警们。

    就连目暮警官都对她为什么要用麻绳勒绑匪的话深信不疑。

    好像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她救了差点死在摩天轮上的松田阵平,又是一位熟读法律的弁護士(律师)。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可是不是啊。

    她内心里面有一块地方,那里是没有办法被阳光照亮的。

    就像是一潭枯井。

    里面晃动着,仿佛有生命体的藤蔓。

    再把她往最深处拉拽。

    然后让她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她,在枫叶山的时候。

    动过杀人的念头。

    她知道杀人代表着什么罪,也知道那个念头如果说出来,一定会吓到这些认为她是好人的人。

    她是好人吗?

    希望是吧。

    “滴滴。”

    云居久理的手机铃声响了。

    二人的交流暂时结束。

    云居久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虽然没有注释,但知道她新手机号的除了妃英理和栗山绿,就是另一个人。

    除了他,也没人给她打电话。

    栗山绿自动退出去,把空落的区域留给云居久理,让她尽情地和自己的男朋友通电话。

    云居久理按下接通键,对面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闲散。

    “在干嘛?”

    “在……工作。”云居久理说。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现在这个时间点如果放到之前,应该是她到警视厅给他送餐的时间。

    不会吧?

    因为妃英理不接案子,这家伙不会自动认为她还会继续去给他送餐吧?

    “吃了吗?”他又问。

    “……”云居久理。

    “没有。”云居久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吃过了”。

    她不喜欢别人对她撒谎,所以也不想再去骗他。

    “……”

    但电话另一头确实沉默了,至少有一分钟。

    “下来。”他说。

    云居久理一怔:“什么?”

    她起身,朝着窗外走。

    然后,她看到栗山绿为了通风而打开的窗户,以及站在阳光里昂首仰望着二楼窗户的男人。

    他在午后暖阳里矗立,目光犹如飞速下落的星辰,跳跃着一种鼓鼓沉沦的光晕。

    他手里端着手机贴在耳侧,尾指和无名指夹着的储烟袋里有三根刚刚燃尽的烟草。

    另一只手里拎着纸袋,朝着二楼窗户后面的她晃了晃。

    云居久理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尾音略哑,传来一股让她指尖发烫的热浪。

    “你早上出门,没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