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抽身
作品:《京师第一女仵作》 彻夜翻查档案,陆沉顶着两个黑眼圈,先去司礼处受了顿鞭刑,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
而后他连药都没来得及上,马不停蹄地通知家属认尸,听着失踪女子家人的哭闹声,时不时还要被拉扯一把,被人叫嚷着“还我女儿”,他整个人都麻木了。
他真傻,真的。
为什么要去招惹谢行之?
活着不好吗?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谢衍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吓得他生生打了个哆嗦。
“查到了,另外三名死者大概是齐,范,赵这三家的小姐。”陆沉恭恭敬敬,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再惹到他。
“大概?”谢衍面无表情,黑眸微眯,带着十足的压迫感,“陆少卿,你就是这么办案的?”
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陆沉下意识去寻找叶江沅的身影,试图让她帮自己打个圆场,却发现叶江沅昨日离开后,今天根本就没来。
陆沉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根据谢大人您给的范围,能查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这些尸体已经开始腐坏,且她们身上并无明显印记,家人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不是他不作为,是客观条件真的太恶劣了。
尸体刚搬回来时,他又不是没筛查过,还不是什么都没查到。
现在有了范围,虽然还是认不出谁是谁来,但根据身高,还是能勉强能区分一二来。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陆少卿做事如此不走心,若是让睿王知道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谢衍的声音淡漠疏离,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谢衍这人又阴又毒,他是知道的,春秋笔法一写,给他舅父看了去,他只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谢兄,我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在高压威胁下,陆沉生锈的脑子难得转动一次,灵光一闪,“我这就去把嫂夫人,不,叶仵作请回来,她为人稳妥,做事用心。有她在,此案必然能平稳收场。您说是也不是?”
“半个时辰。”谢衍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耽误了办案,军法处置。”
得了他的命令,陆沉连后背的伤都顾不得了,飞也似地向马厩跑去,边跑边骂。
办个屁案!假公济私!伪君子!
他都不好意思戳穿他,不就是想找叶江沅吗?装什么大尾巴狼?
还怪他做事不走心?
排除法都给他排出来了,还要怎么走心?
凶手下一个目标,很明显就是世族王家的某位小姐。
以谢衍那凡事亲力亲为的个性,没有立刻去王家守株待兔,不就是等着叶江沅陪他一起吗?
呸,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丝毫没意识到,最后这句连自己也骂上了的陆沉,翻身上马,向着荥阳王府,驾马疾驰而去。
“婆母,您找我?”叶江沅强撑起一抹微笑,行礼问安,坐在谢夫人下首的椅子上。
她昨夜休息得并不算好,辗转反侧了一晚,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全靠胭脂水粉撑出来个好气色。
谢夫人的脸色也不算好,一脸严肃地看向她,“我听说,行之他这两日都不回归鸿轩歇息了,不是宿在衙门,就是去了你的碧霞阁?你们是不是对我的安排有所不满啊?”
说到这儿,谢夫人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她这样问话,真像是拆散新婚小夫妻的恶毒婆婆。
虽然不想,但她必须这么做。
就算再喜欢这个儿媳妇,为了谢家的子嗣,她也得狠下心来,将两人分开。
“回婆母的话,近来夫君手上有一桩大案。这几日正是关键时期,无暇去想其他。他睡在我那里,也只是图个清净罢了。”叶江沅的回答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错来。
“你的意思是,是我选的人不合行之的心意了?”谢夫人却不依不饶,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也罢,那就有劳江沅你亲自来选几个良妾,为咱们谢家开枝散叶吧。你们这样如胶似漆,你选的人,定然能合行之心意。”
脑中闪过昨夜的混乱,叶江沅下意识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番说辞,“既然婆母如此说了,就劳烦婆母将她们叫进来吧。”
顿了顿,她微阖眼眸,补充道:“在成事之前,还请婆母为我在洛京另辟一处别院居住,勿要告知夫君我的去向。”
他们再这样擦枪走火下去,她很可能就守不住自己的心了。
还不如借此机会,趁早给自己断了念想。
本以为她是故作大度,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达成目的,却没想到,她想的如此周全,是当真想为谢家留个后。
谢夫人一时愣住,过了好一会儿,眉梢才染上一抹笑意,“江沅,你的确是个好孩子,是婆母误会你了。”
“无妨,只是烦请婆母早些为我安排住处。以免夫君回来发现,又生波折。”叶江沅低了头,看不清神色。
装作认真,实则胡乱点了几个娇软美人后,叶江沅借口身体不适,向谢夫人告辞离开了。
息兰扶着她的手,与她漫步于庭院之中,小巧的一张脸上,染了一丝忧愁,“少夫人,您这样做,世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世子有多在乎少夫人,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若是让他发现少夫人有意躲着他,只怕是又要生气了。
银杏叶枯黄,从枝头飘飘荡荡,落在叶江沅的肩头,她伸手轻轻抚下,“我知道,我也不想这样对他,但我不得不这样做。”
谢衍有自己的姻缘线,对她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他终究还是会清醒过来的。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
这个道理,与谢衍经历过一世,她再明白不过了。
但她不怪他。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前世荒唐,酿出了苦果。
吞了也就吞了,怨不得任何人。
如果当初,她没有强行介入他和季悠然的因果,前世也不会落得个悲惨死去的结局。
可知天道好还,由不得她不信。
“若是为了子嗣,您也不必与世子闹得这样僵啊。”息兰听不懂她的话,只能轻叹道,“明明是正头世子妃,却要从王府搬出去住,您日后可要如何自处啊?”
“日后啊,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想到未来的自由生活,叶江沅的心情,总算开阔了一些。
她伸手挑起息兰的下巴,歪头浅笑,“小姑娘,你以后想不想跟我一起惩恶扬善,破除凶案,为死者申冤啊?”
“少夫人莫要拿奴婢取笑了。咱们女儿家,哪里能做成什么事呢?一辈子能相夫教子,平平安安过一生也就是了。”息兰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避开她的指尖。
人各有志,叶江沅也不强求,举目远望一行南归征雁,开口吟诵道:“读书万卷行万里,巾帼远胜奇男子。”
女子何曾逊色于男子?
不过是自我切割,自我设限罢了。
“我都要被你夫君打死了,嫂夫人你还有雅兴吟诗?快随我走吧!”
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男声,没等她转头,陆沉拉着她就往外跑,却正好触动她那还没长好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陆大人,你这是怎么了?”甩开他的手,叶江沅一脸疑惑,“谢衍他没事打你干什么?”
“这事儿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先随我走吧,”陆沉伸手又要拉她,却不小心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男女授受不亲,陆大人再这样,我就要叫人了。”铁了心不想再跟谢衍有纠葛,叶江沅连收尾都不想参加,后退一步,开口拒绝,“此案已经不再需要仵作了,我去了也没什么意义,陆大人请回吧。下次有案子,再派人叫我就是了。”
这个时候想起男女授受不亲了?又不是她说男女无分别的时候了?
陆沉几乎要被气到七窍生烟,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脸憋得通红,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过是想带她走,他倒成登徒子了?
她不回去,谢衍就要军法处置他。
两军相争还不斩来使呢?
这两人作妖,却可着劲儿折腾他?
怎么这么不讲武德啊?
还有没有天理了?
“陆大人若无其他事,恕在下不能奉陪了,还请您自便吧。”叶江沅行了个福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眼见她要走,陆沉连忙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面目狰狞,“叶仵作,你是大理寺的差人。本官命令你,即刻随本官回大理寺,听候差遣!”
“一无官凭,二无官符,我何曾是大理寺的正式差人了?”叶江沅不甘示弱,开口反驳道。
眼见半个时辰就要到了,陆沉急得焦头烂额,一把揪住她的手腕,拽下腰间的小金印,死死盖在她手背上。
待印章被拿下,叶江沅白皙的手背上,登时浮现出四个暗红小字——陆思隐印。
接着,陆沉扯下一片橙黄枫叶,如法炮制,放在叶江沅手心。
他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道:“本官亲自委任的官凭、官符都有了,你要是再敢推脱,老子扣你一季度俸禄,叶仵作!”
叶江沅:……
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