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作品:《灵犀知意》 温雁青停下脚步转过身,她见状便松了袖子。
顾意与温雁青的关系,孟灵熙并不知情,一味殷勤地望着他,希望他将自己的病情和盘托出,免得自己猜来猜去,还要担心是否会有其他隐患。
温雁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意,发现顾意也正在看着自己,那神情和孟灵熙一样,都是希望他能述实病情。
这一点倒是与他所知的不太一样——之前顾意在孟府饱受孟灵熙的欺凌,更是忧心孟灵熙的报复而出逃孟府。这二人相处起来,不应该这么温和且友好才对。
今日他见天色阴沉,似要下雨,又忆起她出门前没有带伞,于是带着伞出去找人。
他去了好几个她常去的地方,怎么找也找不到人。
他正忧心着,猛地想起孟灵熙伤重回府的事情,怀疑她是不是被抓回孟府,甚至可能此刻正在受苦?!
他马上托人去查,发现她果真回了孟府。
听到消息后,他着急坏了,连忙去找友人帮忙,恨不能立刻冲进孟府将人带出来。
恰逢友人正要出门拜访孟府,这就一道去了。
去孟府的路上他设想了很多场景,无一不是顾意正在被欺凌的画面。在见到人安然无恙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如今再看,她在看向孟灵熙的眼神里,和对待孟灵熙的样子,都与之前的态度大相径庭。
只是眼下也不好说什么,他决定先把面前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再与顾意详谈。
他看向孟灵熙,像看着一个寻常的病人那般,将她的病情如实告知。
她身上的刀剑伤不少,有深有浅,好在处理及时,问题不大。比较麻烦的是由于溺水造成了湖水入肺,肺部受了感染,内伤较为严重,容易引起各种并发症,需要小心养伤,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孟灵熙听完觉得头昏脑涨,想了想还是问出自己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是肺痨吗?”
温雁青摇摇头,“不是。”
孟灵熙松了一大口气,安抚性地顺了顺自己的胸口,露出一副死里逃生的表情,“还好还好。”
“这……”顾意倒没有孟灵熙这么乐观,她攥住温雁青的袖子,悄悄拉着他走到一旁,“你能治好吗?活蹦乱跳的那种。”
实则顾意对他的医术并没有很大的把握,但是结合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来看,她觉得温雁青的医术,甚至是其他的一些能力,远远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温雁青因她的用词忍俊不禁,为她紧张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烟消弥散。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弯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自然能,只要病人谨遵医嘱。”
顾意相信温雁青,他说能就一定能。
顾意转忧为喜,笑逐颜开地握住他的手,“那可太好了。”
二人又简单地聊了几句后,顾意引他走出内室,边走边说:“你先去写方子,剩下我同她说。”
带他走到书桌前,她就转身回了内室。
书桌旁已经有婢女研好墨,提着毛笔等他写方子。
他接过墨笔,又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里头的说话声融在风雨声中,听不真切。
他按下心中诸多疑惑,提笔落字,心想只要顾意一切安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顾意回到内室,满脸笑意地对着一脸沮丧的孟灵熙说:“你放心,他说能医好你,就一定没问题!”
“噢?你认识啊?”
“昂。”
八卦,不亏是人的天性。即使孟灵熙现在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依然从顾意的神态和语调中嗅出不一般的气息,从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哦哟?你们……”她指了指外面,又看了看顾意,“是不是……”
顾意按下她八卦的手指,“行了,日后再同你慢慢说。你方才东西吃的不多,我再给你弄一些吧。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孟灵熙仔细想了想,“吃个面吧,加个鸡肉丝,是丝哦,细细的那种。吃一口面,面上沾着鸡肉丝,再喝一口汤,汤里也是香浓的鸡肉味,啊~~”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享受的表情,“哦对了,还要放点新鲜脆生的青菜。有肉有菜有汤有面,完美!”
“好。你倒是会吃。”顾意知道她今天这是非吃鸡肉不可了,所以刚才特地问了温雁青,她现在有无需要忌口的东西。
好在她这个状况不需要特别的忌口,有胃口想吃东西是最好的。
顾意临走前特地走到书架,抽出几本话本子递给她解闷。
之前原身不爱四书五经,就喜欢看点话本消遣,搜罗了不少精彩的话本摆在书架上,只是原身看得也不多。
比起看话本,原身更爱舞刀弄枪和欺负人。
安顿好孟灵熙后,顾意走出内室,见温雁青已经写好了药方,正站在那里等自己。
顾意将孟灵熙要吃的东西和要抓的药,安排给了屋内的两个婢女去做。
她们是新来的,见顾意一副和孟灵熙熟稔的模样,自然而然地以为她是小姐身边的大红人,非常听从吩咐地下去了。
盛夏雨滂沱,屋檐下是一排排晶莹的雨线。
连廊挂起了灯笼,暖黄色的烛光洇在昏暗天色里。
顾意从来没有觉得如此轻松和畅快过,笑意攀上眉眼间,丝毫不作掩饰。
温雁青把手背在身后,微微倾过身看她,虽不知她为何欣喜,但也因为她的欣喜而感到愉悦。
顾意微仰着头看他,明知故问:“你怎么来这了?”
温雁青无奈又宠溺地轻叹一声,“自然是为了你。你忘了带伞,我出门到处寻你。又听闻你往孟府去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这才托了好友的关系入府。”
说罢他认真地看了顾意一眼,“幸好你没事。”
顾意听着心里高兴,但是她还想听更多,故而又问:“如果我有事怎么办?”
温雁青时刻关注着顾意,自然察觉到了她今日不一样的地方。
以往她在面对他的情感时,总是藏着收着,带着一些礼貌性的疏离,不敢往他身旁靠近,总是一副诸多顾虑的样子。
今日却不一样,她变得更加坦然和放松,也更加自在了。
即便此刻还在孟府,她也会开始打趣温雁青了。
她难得如此,温雁青自然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便直言道:“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热切且真挚的喜欢,顾意也不能。
她本来还想矜持一下,但是这种喜悦无法自控。
她笑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末了又抬起头看他,十分真诚地说:“雁青,谢谢你。在这里,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好过。”
温雁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阿意,我会一直对你这么好的。”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中的坚定却有千钧力量,叫人无比安心。
早在顾意吩咐两个婢女去办事,而自己却留在屋内找机会和温雁青交谈的时候,孟灵熙就悄悄放下手中的话本,提着裙角蹑手蹑脚地蹲在屏风后,一字不落地将他们说的话都听了去。
尤其是最后听到温雁青的承诺,她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嘴巴,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偷偷地笑。
*
胡叔之所以将温雁青引入府中,正是因为齐靖王的到访。
齐靖王一到孟府,胡叔连忙去迎,将人引入会客厅,就要去找孟灵钰。
他叫住胡叔,将温雁青引荐了过去,说此人医术更胜李御医,今日突然到访,也是有要事与孟灵钰相商。
胡叔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温雁青,此人容貌如玉,身姿如松,那气质的确与众不同。加上齐靖王都发话了,胡叔便连忙引着人往孟二小姐的房间走去。
这个时辰,胡叔知道孟灵钰肯定也在孟灵熙的屋里。
这一去正好撞到孟灵熙疾病发作,温雁青丝毫不慌乱,有条有理地取药治病,且效果显著。
孟灵钰除了亲眼见证他的医术确实厉害外,更是听到齐靖王为其作保,故而才对温雁青这般信任,随着胡叔匆匆离开了孟灵熙的房间。
孟灵钰步伐飞快,因为胡叔说齐靖王带来了重要消息,是关于那场刺杀的。
在朝堂中,他一直与齐靖王在暗中交际,深知这位殿下的脾性与为人。故而每逢听闻齐靖王的劣闻时,他都沉默不语,不加入议论,只在心中暗叹这位殿下的深藏不露与幽深城府。
前些时日,他还因为孟灵熙的冒犯特地登门致歉,彼时这位殿下悠悠道:“无妨。说起来还得感谢令妹,让本王在外的形象更为牢固了。”
知晓二人往来的人并不多,胡叔算一个。此番齐靖王前来,也是避过周遭视线,以某位员外拜访的名义前来。
胡叔追上孟灵钰的步伐,提醒他要换身衣服。
他这才想起之前孟灵熙咳血,他扶抱着她的时候,衣服上也沾上了零星血迹。
他的脚步一转,回自己屋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他看了看换下来的衣服上面的血迹,满眼心疼,对胡叔吩咐道:“不管熙熙要什么,都尽量满足她。”
胡叔连忙答应。
赵淮丰在会客厅等了一会儿,就见孟灵钰匆匆赶来。
孟灵钰瞧见那位齐靖王正坐在工匠精心打造的木制轮椅上,即便现在是盛夏时节,他依旧一身黑袍裹身,双手戴着绸缎制作的黑手套,宽大的帽檐几乎将整张脸都遮住。
酉初三刻*,下着雨的天气更显阴沉。
虽然厅堂里已经点起了油灯,但这位齐靖王浑身裹在黑暗里,即便是走近了看,他依然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鬼,看得来人心头一惊。
饶是见了许多次这样的形象,但在这样黄昏时刻的阴沉雨天里,孟灵钰也得先定定神,再恭敬地朝他作揖,“见过齐靖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