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血溅七尺

作品:《惊凰

    柴门洞开。


    依旧是那个简朴却有些杂乱的院子,院子里却没有了人的声音。


    沈鸣鸢拉着司徒信的手,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司徒信的手心满是冷汗。


    他从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这是第一次。


    关于司徒信个人的事情,沈鸣鸢没有问过太多。甚至有的时候司徒信自己都会说,沈鸣鸢对他的信任已经到了盲目的程度。


    虽然他的履历好模好样地写在潜龙卫的档案里,但他的身上还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鸣鸢不是不好奇这些。


    但是平心而论,打听得太清楚,不论对她还是对司徒信自己,都是有害无益。


    潜龙卫之所以名为“潜龙”,就是因为有太多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司徒信在认识她之前就能身居天字营,不可能仅仅因为他的身上有过人之处。


    他的身上,一定还背负着很多秘密。这些秘密一旦说出口,涉及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被问罪。


    沈鸣鸢还没有在朝中站稳脚跟,她的敌人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因为知道多余的秘密而节外生枝。


    所以司徒信缄口不言的那些事情,她也从来没有过问过。


    然而看到此时方寸大乱的司徒信,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真正走入过这个人的内心。


    不论发生什么,司徒信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哪怕强敌在前,他也能跟沈鸣鸢开玩笑。


    沈鸣鸢一直以为他性格使然。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司徒信之所以可以轻飘飘地嘴贱,是因为他不在乎。


    ——甚至他的命,他都没那么在乎。


    但眼下,他遇上了比性命更值得在乎的事情。


    自称是渔人父子的那两个人,显然不是路过相救那么简单。


    司徒信一路惶急地跑回来,进入洞开的柴门,来到杂乱的院中。


    下一刻,他几乎站立不稳。


    老渔翁直挺挺地躺在院中,双眼空洞地望着天空。


    他的脸上凝结着浓重的黑气,好像是中毒而亡。


    沈鸣鸢上前见到尸体,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她再去看司徒信,却在他的眼中,找寻到一种从没有见过的情绪。


    是悲痛。


    少桐,是老渔翁曾经的名字。


    在逃离九嶷族之后的这些年里,他轻狂潇洒、恣意自由,纵情江海,博览山川。


    若不是得知陆文奚在翡玉江上出了事,他断不会捡起旧时的身份。


    但毕竟他们的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而那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是他妹妹的唯一牵挂。


    他在九省十八州寻寻觅觅,从南梁走到北盛,终于见到了这个孩子。


    司徒信听说过族中的秘事,他知道很多很多年以前,本应继任族长的少年,在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兰庭的十年里,他的母亲也曾提过这件事情。


    司徒信从未将梁帝视作他的父亲,在母亲去世之后,身边就再没有疼爱他的长辈了。


    如今他们舅甥相见,原本是一场意外之喜。


    却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话,就这样天人永隔。


    他像一块冰雕一样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暗渊,周身是冰冷的杀意。


    沈鸣鸢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她有些害怕,本能地去扯一扯他的衣袖。


    司徒信转过头。


    他比沈鸣鸢高出一些,此时目光低垂着,正好落在沈鸣鸢的脸上。


    沈鸣鸢和他对上目光,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一瞬间,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神忽然闪过一道光,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揽住她的肩膀。


    沈鸣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司徒信揽着转了半个圈,下一刻她看到空气中飞来一道明晃晃的飞刀。


    若不是司徒信反应及时,那柄暗器,可能就戳中了她的胸口。


    飞刀是从房间里发出来的,凶手还没有来得及离开。


    “寒羽!”司徒信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每一个字都说得威严十足。


    “你犯上作乱,罪不容诛。你会因为自己并未撤离而感到后悔,因为,我会让你死在这里。”


    他放下沈鸣鸢,自己则像一根箭矢一样迅速冲到茅屋的门口。


    竟是去和屋中的人拼命。


    沈鸣鸢慢了半拍,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她大呼一声:


    “司徒信,你疯了?强行运功,你这是找死!”


    司徒信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一道白光从房间中蹿了出来,软剑像一条柔软的蛇,直逼司徒信的面门。


    软剑几乎是贴着司徒信的眼睫毛刺过去,司徒信的眼睛却眨都没有眨一下。


    他微微侧身,让过这一剑,同时抬起两指。


    指腹在软剑的剑脊上摩擦而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手中没有寸铁,两根手指,却像剑一样迅疾。


    缠绕软剑的剑脊,逼向那只紧握剑的手。


    手腕一振,运力到指尖,他朝着寒羽的手腕一点,双指正点在寒羽的内关穴上。


    “呃啊!”


    寒羽发出吃痛的声音,软剑几乎要脱手飞出。他强行牙关紧咬,才不至于丢了兵器。


    很快,寒羽就发现,司徒信两指虽然点在自己手腕的脉门,力道也很迅猛,但是并未持续。


    一击即退,司徒信足尖轻点,向后退了两三步,微微喘了一口气。


    本可以拿捏寒羽的局势,他却主动放弃了。


    他的额角沁出了汗水,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


    只运功片刻,周身的毒素就开始蠢蠢欲动。


    寒羽被这精准的一击骇到,又发现司徒信放弃了大好的攻势,这才得意地笑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你身中剧毒,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已经是个废人。如今自不量力,竟还要跟我缠斗?”


    软剑在寒羽的手里挽了个剑花。


    “我倒要看看,今日是谁会命丧此处!”


    “司徒信!”


    他们的身后,传来沈鸣鸢急切的声音。


    “你不要跟他动手,你会没命的!”


    鲜血从司徒信的嘴角流了出来,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微笑。


    他在沈鸣鸢的这些日子,对她向来言听计从,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


    可是现在,他的声音却冰冷得像一块寒铁: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否则,我连你一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