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徐路回忆起当初，或者孙旭回忆起当初，开场白都差不多：“那天只是个很普通的日子，天气都是阴天，就像是——”


    徐路的双手抱胸，挺直的背部，隐约透露出不爽的情绪。


    硬着头皮带孙旭上前的袁春，推着高个子男孩：“他是孙旭，呃，老沙，就是沙纯那边，说是身体实在跟不上，不想拖累我们，他有脂肪肝和血压的，不过，这不是让他侄子过来了，您只管使唤他！他很有空的！而且有个年轻人在，赢的概率也更大吧？”


    袁春真够努力的，不过徐路也没生气，只是觉得麻烦事太多了，早知道就拒绝了。


    然而人活在这个社会上，总是有着诸多想法和限制，以后也不会缺少这样的事情。


    徐路打量了一下对方，一米七六的身高，以他的年龄来说真的是营养丰富，日子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你对足球了解吗？”


    孙旭虽然有着高大的个子，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却总是弓着背，脖子也屈着：“和朋友踢过足球，也玩过足球游戏，比赛也看过几场。”


    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总之不是从零开始就行，但这个性格还真是软。


    “既然你知道足球的一些基本规则，我就不给补课了，但是关于你的能力我不了解，今天要测试，有问题吗？”


    孙旭是被沙纯花钱雇来的，他自己是说不要钱，又是亲戚又一直闲在家里，夹在爸爸和姐姐中间，很为难。


    正好这个时候，姑丈请他去踢球，虽然本来是姑丈的事情，但能够离开家有点事情做，已经很好了。


    徐路可不知道他们的家事纠葛，看着数据板上给出的年龄，有点想挠头，十九岁，可以从数据上看出来还残留着高中时期的体育课成果，同样，没有超出高中生的平均水准。


    从外表上看，就是个软点的高个子，真是白长这么高，不知道训练以后，能够成长到多少？


    孙旭很会看眼色，混在和自己爸爸差不多年龄的叔叔伯伯群里，有些束手束脚，但他知道，自己是来帮忙踢足球赛的，教练的话要听，尽管对方只比自己大一点，也必须听。


    分得清主次的孙旭，很快就表示没问题，乖乖配合着完成了所有测试。


    徐路对比了一下数据和成绩，相差不大，而且他还有了新的感觉，就是孙旭似乎很稳。


    不只是说成绩，也是说心态。


    无论徐路叫他做什么，都没有什么不想做的神情，连疲倦这样的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


    只能说，以十九岁这个年龄来说，这家伙太过成熟了，是在特别的环境里成长吗？


    “大家都已经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就整体情况来说，中途加入的你，进度肯定是落后的，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弥补，你有足够的时间和决心来完成吗？”


    徐路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火气，难为沙纯还找到了人来代替自己，用这样的方式解决了友谊与面对他自己的方法。


    至少为难下这个倒霉鬼，难道他的训练可以说不来就不来？


    过去的训练，违反他规则的队友，全部都要受罚，要么就离开队伍，这是他的底线，也是管理队伍必须的威严。


    孙旭看向眼前的男人，本能告诉他，对方在生气，但是他今天才来，所以应该是迁怒吧，经验告诉自己，这种情况下，只能顺着对方来。


    这也都是因为常年夹在爸爸和姐姐之间，爸爸不愿养出姐姐的大心，总是希望他能够压住长女，姐姐怨恨自己，也阴阳怪气。


    孙旭对姐姐是有感情的，也不希望家里会成为其他朋友家庭那样，争斗不休，就算别人说自己没志气，他也能一笑而过。


    家里有自己一个废物，才能够保持过去的模样。


    “没问题的，我会努力，平时我也有时间来训练的！”


    徐路的眉毛跳了跳，十九岁的毛孩子，的确是有空吧。。。但是哪种有空？他又不能天天盯着他训练！


    “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就记住你自己的话了。”


    不管他到底会不会做，至少明面上放话了，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吧？


    孙旭莫名感到一阵发凉，不过还是沉默着。


    “今天的训练还剩下一半，让你中途加入的话，反而影响着十个人的默契练习。”


    徐路指向球门：“不过也不要紧，每个人都要做不同的训练，你是新来的，正好可以做这个训练。喂，不准偷懒！”


    让孙旭去球门那边，同时怒吼其他人，这群老家伙，不吼不行啊。


    袁春他们在做的，是传球训练，两人一组的50米自主传球训练，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要他们同时传球，同时跑步，并且不能传错队友，一共三条路线，还会时不时交换队友，让他们记住新的队友，保持注意力。


    在比赛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力的下降，球员犯错的几率也高了起来，不管自己有多么努力，人体上的结构，就注定容易分散注意力或者跟不上。


    体能的锻炼是第一位的，其次就是注意力，既然没法逼着袁春他们加强体能，那就在训练里强化注意力吧，当然，也趁机锻炼下体能。


    冷酷无情的徐路，挥动小鞭子抽打这些人认真训练，他可没让他们跑圈，也给他们休息时间了，只不过上了强度而已。


    “你踢过足球的话，当过门将吗？”


    孙旭摇头，看起来跟狗狗一样畏缩着：“没有，之前都是踢边路。”


    “嗯，你先戴上手套，体验一下当门将的感觉，我会在这里用不同的方式射门，你现在先看一下左右两边，衡量一下脚步到边界的范围。”


    徐路要他左右移动，用脚步来测量门框内的长度：“不过你扑救的时候，不能进去，你要做的，是在外面移动，对门将来说，小小的球门，这条线是绝对，记住这点。”


    白色的长线，界定了球队的天堂与地狱。


    重生之前，赵城的确很强，但是。。。


    徐路低下头，看着眼前的足球。


    他的能力远远没到世界级，能够在亚洲级别被称为门神的存在，在世界上却不够看，弱队的确出门将，可门将也是需要一定才能和素质的。


    重生之前，徐路只是个小教练，他能做的，就是打好手上的牌，对赵城的存在，他是没得选，但是又感激。、


    对于能够留在海港队听他指挥的，都感谢，他们虽然没有那么厉害的天分，却是同舟共济的队友。


    先是来了个勺子点球，以为徐路是要挂死角，结果飞扑出去，球却从中路进去了。


    孙旭有点惊讶，但他很快就调整回来。


    嗯，这个心态不错，继续。


    下一球就真的挂死角，干脆利落，对方还犹豫了一下。


    第三球是香蕉球，话说回来，这个弧度果然还是不行，必须要继续调整。


    徐路反思着自己的脚法，继续踢球，不小心沉迷于对自己的反思，也就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堆观众，还有场边也有人。


    这天毕竟是周六，球场也不是只有袁春他们来的。


    徐路他们的训练不在大球场，两个小球场就隔着马路而已，另一个球场的人，偶尔也会关注这边训练的情况，今天因为孙旭，徐路亲自踢球，起先只是一两个人在感叹“卧槽！”，很快就呼朋引伴的让其他人来看。


    毕竟这样的现场射门表演，并不多见。


    徐路不断的变化角度，以及拿出各种技术，让孙旭各种奔走。


    等回过神来，徐路转头：“你们几个！训练都没做完！给我训练去！什么时候开始偷懒的？”


    孙旭可以下课，徐路继续抓着那十个人去训练去了。


    不过，孙旭是搭了袁春的车来的，这也是沙纯拜托的事情，熟悉了以后孙旭就能自己来了。


    因此只能留在原地等着袁春他们结束。


    幸好不久前还是高中生，虽然高三的时候完全没有体育课，可孙旭还是勉强能够撑住。


    观望着场上的叔叔伯伯们，孙旭发现，徐路给他们安排的都是传球练习，就是因为这个，自己暂时没办法加入吗？


    不过有一说一，他们的传球水准还蛮高，自己应该做不到吧，至少就目前来看，这个只比自己大一点的徐教练，应该是想让他们能够配合更加默契一点吧？


    只是，光靠这个，就能战胜那个什么，应许吗？


    困惑的孙旭，也没啥能问的，就只是沉默的完成徐路的训练表。


    转天，徐路的心态已经好多了，重新面对小鬼头们，甚至都多了一些耐心。


    “楚天阔，吴汉章，你们出来。”


    意外于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两人来到了徐路身边。


    “今天的训练有点特别，我要你们两个当门将，不过，除了你们，另外的队友，都要用黑布蒙上眼睛。”


    “咦！！”


    徐路将黑布交给两人的队友：“你们必须蒙好，如果没有蒙好，就算你们队输，到时候要罚跑圈。”


    “但是蒙上眼睛的话怎么踢呢！”


    对于楚天阔的问题，徐路摇了摇手指：“这不是还有你们吗？”


    楚天阔和吴汉章对看了一下：“什么？”


    “只有你们没有黑布，意思就是你们可以看见，他们是你的队友，指挥他们是你们两个的任务，加油吧。”


    结果，直到比赛开始之前，楚天阔都不敢置信，队友要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比赛？自己还是门将？这都什么啊？


    他们是突进到了啥阶段？


    不过比赛的哨声一响，楚天阔就不得不集中在比赛上。


    吴汉章是最先行动起来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冯仁，球在你的左边，向左走！关隆不要动！”


    即使听到了吴汉章的话语，冯仁也很难行动起来，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双手放在身前，压低身子走着。


    有吴汉章开口，楚天阔也下意识的指挥队友：“周真快过去，在你的前面，往前走！冯仁要碰到足球了！”


    陷入黑暗中的周真，不是很安心，这可是一片黑暗，只能感觉到有光，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足球这个运动有多激烈，他们都晓得。


    “快走周真！就在你的前面了！向右上角走一点，对对！上去，球就在你的前面！”


    吴汉章同样做出指示：“冯仁不要怕！你距离球更近，再向左靠一点，小心，左脚挪过去，画个圈，不要踢到了！”


    什么叫做画个圈？冯仁一脸迷茫。


    “不要怕，他们还有距离！周真，前面三步的距离，你就能碰到球了！伸脚！抬高，就在下面！”


    楚天阔开始指示步数了，这是个好迹象，省得一直都是这种命令词汇。


    徐路所让他们进行的，其实是一种已经存在的运动，只限于盲人进行的比赛。


    但是，他之所以让队友们变身看不见的状态，并不是为了让他们体验这种感觉，相反，是为了锻炼楚天阔和吴汉章。


    整个业余班里，如果说谁最有可能当司令塔，那应该就是这两个人。


    楚天阔的开朗，逐渐掌握的观察技能，吴汉章的冷静，研究规则的学习能力，都是徐路认为很好的地方。


    现在，他想要这两个人，通过这个练习，学着去彻底掌握全场，成为所有人的眼睛，知道怎么去指挥队友。


    毕竟上场以后，教练能做的事情不多，全都交给球员们了，司令塔能够凝聚起队伍，让他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


    “但是，果然忘记了吗？”


    目前来说，无论是哪一方，都下意识的忽略了另一个同样看不见的队友，让能够更快行动的人去抢球而已。


    徐路沉思了一下，果然有点像是玩游戏，大家都以那个球为集中点，没有想过另外一个队友能够被移动。


    是思路呢，还是因为认为都看不见，所以指挥一个就够？


    不得而知。


    吴汉章捂住嘴巴，突然不下命令了，他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以便观察到更多细节：“冯仁，别担心，大家都看不见，周真他是拿到球了，但是带不出来，你再往前，靠近他！”


    因为蒙着布，徐路多少是允许他们用手来探索对方的身体位置，不然的话没办法抢球啦。


    靠近什么的，冯仁伸出手，弓着背，像个大螃蟹一样伸手又收回，终于碰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