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作品:《缚春腰

    秦如眉望着他,心神俱震,无力铺天盖地袭来。


    半晌,她低声道,“终归是我对你不住,你杀了我吧。”


    这句话好像似曾相识。


    风中,似乎有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飘到耳边。


    是谁也曾冷冷说过,“你大可以杀了我。”


    只不过那时候选择权在她,而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不愿意对一个无辜的人动手。


    如今却不同,他带着滔天的恨回来,他有充分的理由。


    “杀了你?”


    付玉宵仿佛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不。我不会杀你,我付玉宵还不至于沦落到对女人动手。”


    秦如眉心中萦绕着浓重的怆然,眼中水雾如烟,泪水摇摇欲坠。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视线落在他的眉眼上,紧接着逐渐下移,像是在描摹他的模样。


    她想到了很多事情。


    付玉宵接触到她的视线,眸色一沉。“不要用你看姘头的眼神看本侯。”


    秦如眉唇瓣一颤,心中紧痛,终究没能说出话。


    良久,极轻的声音自她喉间传出。


    “沈昼,是你的假名吗?”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他是享誉兆州的淮世侯付玉宵,这样大的权力和地位,好像任何事情在其面前,都可以迎刃而解。


    “是。”他不无讥讽道,“就许你用假名,不许别人用?嗯,秦双翎?”


    秦双翎。


    这个名字实在太过熟悉,从他喉间吐出,便染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暧昧,顷刻间勾起那些久远的记忆,让她心脏震颤,神思恍惚,忍不住想要流泪。


    不,并不久远。


    只是两年而已,兴许还不到两年。


    一切物是人非。


    忽然,庭院外传来柳棠意的说笑声与众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竟是付容愿他们已经从福满楼定好席面,回家来了。


    秦如眉当即乱了,颤抖着口不择言,“沈昼,他们回来了,我们不能在这里……”


    不能让付容愿他们看见,不能让他们看见付玉宵与她这般纠缠情状,不然她真的会绝望!


    相比她的惊慌失措,付玉宵却显得游刃有余,唇含冷笑。除却在听到她唤他“沈昼”的那一刻,他注视着她的神色有一瞬的怔然,但很快,完全被冷漠替代。


    他并未退后,反倒朝她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携着清幽竹木香气,彻底覆盖她。


    他将她着急的神色尽收眼底,抚上她的脸,喃喃低声道:“怎么了,阿眉,是不是害怕被人发现我们私会?”


    男人的声音缱绻而深情,与从前相差无二。


    秦如眉恍惚了一瞬,怔怔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她以为会看到与从前一模一样的笑眼,可她却在男人的那双眼睛里,清晰地看见了极为浓重的讥讽,还有浓烈的恨。


    对她的恨。


    她骤然僵住,唇瓣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再动弹不得,心如刀绞。


    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竟会用上“私会”二字?


    不该这样的。


    秦如眉颤抖着,觉得胸口疼痛,深吸了几口气,脸色变得惨白。


    隔着一扇门,柳棠意与祁王他们说笑的声音已经愈发逼近这里。


    声音带上颤抖。


    “放开我吧,阿昼,求求你……”


    她根本无法想象,若是被所有人看到她与付玉宵这般情状,会有什么后果。


    她已经和付容愿定下婚约,纵然还没有成亲,可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付容愿的妻子。她这一生,拥有的东西并不多,可短短几年,她却失去了很多很多。


    如今,她不想再失去这一点触手可及的温暖。


    她会崩溃的,她真的会崩溃的。


    付玉宵看着她的战栗,神色冷漠。


    “秦如眉,你真的很聪明。”


    她一直都很聪明。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她知道用这个名字唤他,他便有妥协的可能,即便她可能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阿昼。


    这个亲密的名字,他并不轻易让别人这样唤他。


    外面,柳棠意银铃般的笑声离这里越来越近,秦如眉甚至已经可以透过声音,知道柳棠意一定雀跃地走在最前面。


    付容愿好像还给她买了甜芝麻团,柳棠意拎在手上,娇声问,二表哥只给我买,嫂嫂一会儿看见了吃醋怎么办。


    脚步声,踏进了庭院。


    秦如眉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刹那,却是付玉宵身影一掠,不见他如何动作,却已然带着她闪身进了隔壁的客房。


    房门被极快地推开,关上,声响之小速度之快,宛如只是一阵风轻轻拂过,连停留在屋檐上的麻雀都没有惊动。


    一墙之隔,柳棠意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明知故问的笑,“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嫂嫂和表哥去哪儿了?这芝麻团,我还想留一些给嫂嫂呢。”


    祁王笑道:“柳姑娘,不然你直接吃了吧,反正就一份,吃了反倒省事。”


    “二表哥,你说嫂嫂她会吃醋吗?”


    符容愿温和笑道:“你嫂嫂不是小气之人。”


    黑暗的房间内,她被付玉宵抵在门上,二人紧密相贴,身体毫无间隙。


    听着外面的动静,付玉宵眼底划过一抹讥笑,凑近她耳边,“付二夫人,你夫君和他这位表妹,似乎关系匪浅。注意着些,莫要丢了夫君才是。”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讽刺。


    秦如眉不适应那灼热的气息,别开头道:“容愿不是那种人。”


    她唤得亲昵,眉眼间有笃定的信任,付玉宵看着她这般神色,眸色陡然一沉。


    心头,忽然没来由地涌起滔天的怒火。这怒火来得毫无预兆,与两年前他初遇她时,那种奇怪的愤怒一般无二。


    “容愿,容愿……”付玉宵低低发狠道,“叫得这么亲密?”


    秦如眉听出他话里的冷冽,微惧地抬眼看他。


    男人的眼睛深浓如墨,该是风流含情,随意一瞥,便能引得女子脸红心跳。


    可那眼里此刻却不带任何温情与旖旎,冰冷如霜,恨意滔天。


    付玉宵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大手揉捏过她小巧的下巴,继而往下游走,似乎在用他的手重新认识她。


    移动的速度,很慢,宛如凌迟。


    秦如眉僵了身体,“付玉宵!”


    “嗯,怎么不叫阿昼了?”他没看她,淡淡道,“方才求我的时候不是喊得毫不犹豫吗?”


    男人说着,手终于停下,停在她的脖颈上。


    有一瞬间,秦如眉感觉到那只温热宽厚的大手,似乎就要毫不留情地捏住她的脖子,然后收紧力道。


    他想杀了她。


    她眼中僵滞,心中复杂情绪交织,竟无法动弹分毫。


    付玉宵已然低笑道:“秦如眉,付容愿和你很亲密吧,让我猜猜,嗯,你们应该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不知道他在发现你已非处子的时候,是震惊,还是痛恨?”


    在她泪水迷蒙的目光中,他笑容加深,继续道:“应该不对,我这位弟弟和我不一样,他生性仁厚,从不会苛待女子,纵然知道你这身体已经被别的男人享用过,他应该也只会觉得心疼,不会恨你。”


    “秦如眉,不得不说,你手段真了得,连我弟弟都能勾引到……这世上是不是只要是你喜欢的男人,你都能想办法弄到手,嗯?”


    伴随着他一字一句吐出,秦如眉的眼泪跌出眼眶,声音几乎听不见,“不要说了。”


    不要说了!


    他却冷冷一笑,笑容里有剜心的恨,并不理会她的痛苦。


    “为什么不要说?你把做过的事情全都忘记了?可以,我提醒你。”


    “先是设计救我,让我动心,再寻恰当的机会委身于我,紧接着转投太子,现在又勾搭上第三个男人,我的弟弟付容愿……“


    说到这里,他讥讽更浓,”秦如眉,你真不要脸。”


    “没有,我没有……”


    她迎着他冰冷的视线,脸色苍白。


    可在这种情况下,一切话语都显得格外苍白,根本无法解释。


    他们都回不去了。


    付玉宵对她的辩驳置若罔闻,淡声道:“不过,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这个资本,即便本侯再恨你,也还是会对你的身体有感觉……”


    黑暗中,他的手带着灼烫的温度,挑开她的外裳,慢慢往下。


    顷刻间,恐惧与惊慌铺天盖地,彻底将秦如眉笼罩。


    一墙之隔外,付容愿就在那里。


    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