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慧慧抱着新生儿模型刚走下手术台，就被监考员拦住。


    青年男人的语气严肃刻板：“您好，新生儿的抢救在隔壁房间。”


    “可是临床中都是在一个手术间的啊？”乔慧慧不解地抱紧怀里的‘新生儿’，这和她们演习的不一样，她不由有些慌。


    宋乐鱼听见两人的交谈，心下虽担忧却为难于分身乏术，只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术上，寄希望于乔慧慧好好发挥，撑到她手术结束过去救场。


    “抱歉，出于竞赛流程的考虑，请跟我来隔壁房间。”监考员解释完，也不管乔慧慧理不理解，转身就向门外走出去。


    踌躇不安的乔慧慧只好跟上，好在懵懵懂懂的龚姨下意识地陪她一起，勉强算一点安慰。


    日常生活中，百姓常以为医生就是看病下药，护士就是扎针输液。


    但这其实是一种刻板理解。真实的护士因为科室不同、年资不同，负责的工作也千差万别。除了最常见的病房护士，还有手术室护士、巡回护士、icu护士和助产士等许多的详细分类。


    其中助产士不仅需要负担普通的病房工作，还要能独立接生和护理产妇，必要时也要做医生的难产助手、处置新生儿。


    现在乔慧慧就在面前监考员的冰冷注视下，完成新生儿的护理工作。


    她一边操作一边背诵：“新生儿的处置包括断脐、保暖、清理呼吸道，同时做新生儿阿普加评分，标准是……”


    虽然背诵过程中偶尔有磕绊，但内容完整无误。


    乔慧慧稍微放下一点担忧，监考员刻板的声音却再次响起：“现新生儿全身青紫，心率90次/分，刺激无反应。四肢松弛，哭声微弱。请诊断并处置。”


    “新生儿评分是2分，诊断是重度窒息。”乔慧慧快速回答了问题，却难以露出笑容。


    她的基础不佳。考前的这段复习期间里，宋乐鱼也不敢让她贪多，主要都是在牢记一些护理考试的常规重点。


    更何况重度窒息的新生儿抢救工作，在正常的工作情境中，绝轮不到她一个刚入门的助产士来做。


    这题分明是超纲。


    乔慧慧心下愤愤不平，却又不好当场翻脸，只能言语含糊地道：“患儿需要尽快请新生儿科医生紧急抢救……”


    监考员显然比她想的绝情，冷淡地提醒她：“请考生尽快进行下一个步骤。”


    乔慧慧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探出手去拿气管插管，到手了又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先吸痰才对。忙又放下气管插管去找吸痰管，手忙脚乱之间，竟笨手笨脚地把护理托盘撞翻了。


    器械落地轰然一声巨响，吓了所有人一跳，连坐在墙角昏昏欲睡的龚姨都被吵醒了。


    监考员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情绪，毫不留情地出示了黄牌警告：“1分钟内无操作，请考生尽快进行下一个步骤。”


    黄牌灯大亮，把观众的注意力都被拉到了乔慧慧这边。


    有人惊叫：“第一个被亮黄牌的科室出现了！怎么是妇产科？”


    也有人担忧：“妇产科分军了，这也太不利了吧！”


    “每个科室只有两次黄牌的机会，如果她再失误，妇产科是不是就出局了？”


    “别提第二张黄牌了，要是这个实习护士出现根本性的错误，直接红牌停赛，妇产科的赛程就结束了。”


    还有因为之前宋乐鱼的表现，被吸粉的观众愤愤不平：“宋乐鱼的队友是怎么回事啊？太弱了吧！”


    隔行如隔山，有时候在医院里，这句话也适用。隔着不同科室之间的专业壁垒，不是所有人都能发现乔慧慧题目的问题。即便发现，也不过是略有超纲，不算原则性错误。


    毕竟现实抢救的时候，你难道能说，这个知识点你没学过？


    对医护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个不熟悉的知识点，但对患者来说，也许就决定了他的生死。


    乔慧慧虽听不到会场的评价，可她能够看到评委席转播过来的景象。


    护理部的主任丁依兰显然注意到了这张黄牌，表情看起来格外严肃。乔慧慧恍惚间觉得自己隔着屏幕和这位直系最高领导对视了。


    那一瞬，她在丁依兰的眼神里看到两个字：无能。


    乔慧慧陷入僵局，宋乐鱼这边也并不乐观。


    手术才做完一半，最关键的胎盘还没娩出来。早该收缩的子宫毫无动静，胎盘一动不动地死死粘在子宫壁上。


    如果无法自然娩出，就需要手术医生施加外力。


    胎盘的形状就像倒置的雨伞，而脐带就是那根连接伞面的‘手柄’。想要外力取出胎盘，就要借助这根手柄作为支点，小心借势，缓慢但完整地剥离整个胎盘。


    否则一旦有残留，很容易继发出血。


    这是最不能急的一步。


    宋乐鱼已经足够小心，脐带却突然齐根而断。


    发生了什么？


    宋乐鱼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进入临床学习这些年，剖宫产的步骤早就烂熟于心。从没发生过拽断脐带的低级错误？是模型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容不得宋乐鱼举手汇报的时间，虚假的血浆突然从脐带断裂处大量涌出，速度极快，直接填满盆腔，连手术单都被血液浸湿。


    好像一下子误入杀人现场，突变的病情也震惊了观众和评委席。


    急诊科主任蒋捷忍不住向前探了探头，试图理清现在的状况：“怎么回事儿？这个小宋是割断了哪根大血管？怎么突然这么多血？”


    神经外科主任邵永年也一脸不解：“是胎盘剥离不全？我看她刚才是做到取胎盘这个步骤了。丁主任是妇产科出身，能不能看出来是为什么？”


    丁依兰眼睛微眯，目光落在宋乐鱼手上的那一根脐带上，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也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这边的监考员，目光在一片血海上掠过，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黄牌。


    “等一下！”宋乐鱼喊出声，声音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镇定：“时间没有截止，手术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