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太任性了。”


    藤原优拉过一个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清吉琴美身体涌现出一股力量，支撑她坐起来。


    原本虚弱的身体、疼痛的手背，似乎都奇迹般消失不见了。


    好神奇！


    她内心惊叹，重新看向他的双眸，试图再看一次那个眼神。


    可惜，他眼中含有世界，不再独属于她一人。


    “我都要死了，你还要管那么多，烦不烦啊！”清吉琴美不忿道。


    “你心乱了。”藤原优淡淡地说，“如果是平时，你不会发牢骚，而是用开玩笑和逗我的方式转移话题。”


    “……烦人！”


    清吉琴美后悔坐起来和他说话了。


    她掀起被子，身体往里一缩，在不碰到打点滴手背的情况下，整个人顺利躺下。


    随后转身，白皙的脖颈、消瘦的后背对着他。


    滴答滴答！


    监护仪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就像现在静谧的空气，充满了步步紧逼的氛围。


    清吉琴美内心越来越焦躁，脚趾在被子里不断扣动，最终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身，满脸不开心的看向他古井无波的脸。


    “看到我生气了，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清吉同学，我们只是同学关系，将你送到医院、帮你联系家人、替你抵押住院费，我认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清吉琴美愣住了。


    原来刚才迷迷糊糊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清吉琴美突然笑眯眯地问，“难道是喜欢我？”。


    藤原优听到少女熟悉的调笑语气，心情不禁放松下来。


    “……嗯，你说的没错，我喜欢你。”


    “真的？”清吉琴美下意识问，她精神慢慢集中，这种感觉似乎是……期待。


    “假的，我怕你死在我身边，你家里人找我麻烦。”


    “真是过分呢，对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人，说这种话。”


    “你现在活泼的样子，怎么会时日不多。估计是一次普通的腹痛，很快就好了。”


    “安慰我？”


    “嗯，要对自己有信心，信心可以战胜一切！”藤原优毫无气势地喊出口号。


    “噗嗤！”清吉琴美笑了出来，““变态同学”，可以多说一些吗，祝福病魔痊愈的话，我现在一点信心也没有，一定要有趣一点，我心情不太好。”


    “当然可以，你听着……”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谈笑着，好像都忘记了疾病。


    清吉琴美注视着他笨拙、又努力寻找笑话的样子，眼神逐渐变得温柔，攥紧的手悄然松开。


    我从十年前就已经放弃了，但……你既然要我坚持，那就坚持一下吧。


    虽然，一定没有希望。


    雨势渐大，秋日樱花树奇迹般长出的嫩芽，依旧在承受雨滴、冷风摧残，摇摇欲坠。


    …………


    “小琴美保持好心态，这只是旧疾复发了，我给你开点药，按时间吃，很快就会好的。”


    “嗯，谢谢您秋田阿姨。”


    “不用谢，你妈妈和我是大学同学，这点忙不算什么。”


    清吉琴美目送女医生离开，长吁一口气。


    她看向窗帘，那里有一块明显的鼓包，像是被塞入了卷起的床垫。


    ““变态同学”，快出来吧！”


    “医生走了？”


    藤原优从窗帘后面探出脑袋，见到病房只有少女一人，才解脱似的走出来。


    “当然走了！你刚才躲什么？”她问。


    “当让要躲啊，你想，病房、生病的少女、健壮的男性，稍微一联想，脑子里就不会蹦出什么好东西。”


    “那……”清吉琴美眼神幽怨，“你难道没察觉到，躲在窗帘后便非常明显吗？那么明显的一个鼓起，是个人都会想到那里有人。”


    “呃，是么……”


    “而且，更惹人怀疑了，秋田阿姨离开的时候，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随着少女点头，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雨已经暂时停歇，乌云散去，便是澄澈、碧蓝的天空。


    阳光挥洒而下，鸟儿叽叽喳喳跳跃在枝头。


    这样的好天气，依然缓解不了病房内尴尬的气氛。


    直到清吉太太到来，打破了僵局。


    一道开门声，两人同时看过去。


    面容憔悴的清吉太太冲了进来，直奔病床上的清吉琴美跑去。


    “琴美，没事吧？！我听秋田说你又进医院了，吓得我急忙从澳洲赶回来，坐了一中午飞机，终于赶在今天回来了。”


    “哎呀，妈妈，不用那么担心我。”


    “傻孩子，我就你一个女儿，不担心你，担心谁？”


    清吉太太教训一句女儿，然后看向藤原优。


    “藤原桑，多谢你，又救了我女儿！”她把手伸进包，掏出一沓钞票。


    “没事，我碰巧和清吉同学外出完成社会实践论文，注意到她不舒服，就立即打了急救。”


    藤原优接下钞票。


    看到他收下谢礼，清吉太太担忧的面色，顿时缓和了许多。之前，她手一直抚着翡翠手环，现在手慢慢垂到身体两侧。


    清吉家经济或许很富裕，但同样，也有辗转难眠的烦恼。


    “琴美，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啦！妈妈不用担心，而且为什么把钱给……”


    母女俩交谈，藤原优无声地走出病房。


    出了病房，外面就是与死神争分夺秒的医院。


    “您好，让一下，这里有位急诊患者！”


    走廊一边，三位护士推着病人，急匆匆跑来。


    两旁的病人、家属纷纷让路，藤原优立刻靠在一边。


    病床从眼前推过，携着血腥味、药水味，仅是靠近，就能感受到那股争分夺秒的紧迫。


    等等！


    那是什么？！


    藤原优眼中，推着的病床上，躺着的变成了熟悉的少女面孔。


    根本没过大脑，身体立刻做出行动，追了上去。


    病床推到电梯，医护人员焦急地等待电梯下降，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一位护士扭过头。


    护士看到了疾奔过来的藤原优。


    “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我……”


    藤原优看向病床，顿时如鲠在喉。病床上躺着的，分明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


    刚才是幻觉？


    “你们的输液管，有气泡。”他说。


    “什么，怎么……”医生轻轻拉起输液管，紧皱眉头，“病人心脏不好，这是谁扎……”


    后面的话藤原优没听了。


    他独自走回跑来的方向，内心有些迷茫。


    躺在病床上、被推向手术室的不是清吉琴美，心中松了口气；


    未来被推向手术室的，会不会变成她，心中不禁担忧起来。


    他患得患失，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