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国一家和老村长分开之后，老村长骑着二八大杠往村部走。


    走到半路，正在路边田地里干活的一匹马忽然受惊，疯了似的朝着他飞奔过来。


    老村长吓得手脚发麻，连人带车栽进了路旁的道沟里，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马从道沟上飞跃过去。


    田里干活的村民连忙围上来，七手八脚把他从道沟里扶起。


    老村长把帽子扶正，心有余悸地坐在公路上。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您老的反应真快，这要是摔在路上，就被马给踩啦！”


    “别说踩一脚，就是碰一下也够您受的。”


    “回家吃喜吧！今天您是遇难成祥啦！”


    老村长回过神，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和恐惧，后边的这一路他都推着自行车，紧贴着路边走。


    另一边的秦家，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白纸黑字写得明白，这下秦建国再也不会跟他们一起过了。


    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张秀芬忍不住埋怨，“要不是妈对小丫蛋下手，建国指定不能做得这么绝。”


    她一开口，王慧琴叹道：“还多出一垧地玉米种和化肥，现在卖谁去？搁到明年都得坏了。”


    “玉米种的事你就放心，建国过两天还得来管咱们要，这啥时候了，不上咱们这要，上哪能买到种子？”秦占国信心十足。


    秦洪国埋怨道：“妈，不怪秀芬说这事都怨你。你还能让他们抓住？不就是两个多月的一个小孩，动动手指的事，你瞅瞅这弄的。”


    “你们以为我想这样？”秦老太太心有余悸地说：“那么大一条蛇啊，眼珠子通红通红的，没把我吃了我还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咱这哪可能有那么大的蛇？”秦占国觉得从李家磨坊回来之后，秦老太太的神志就没清楚过，天天说胡话。


    秦老太太又说，“我这么大岁数的人还能说谎？就李桂梅养那个猫，说变大就变大，说变小就变小，还能跟人一样说人话。”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脊梁发冷，我的老天爷啊！咋就让她遇上了这种事。


    张秀芬和秦洪国都不爱听，坐在一边唉声叹气。


    秦占国愁眉不展，王慧琴琢磨一下忽然说道：“不会是他家有妖怪吧？”


    “诶，慧琴说得对。”秦老太太一下茅塞顿开。


    王慧琴又说：“我总觉得他家那个小丫蛋怪怪的，根本就不像个刚生的孩子，看人那眼神像个大人。”


    “大嫂说的还真是，”张秀芬附和道：“我也品出来那么大的小孩，就有鬼心眼。”


    她指的就是她朝李桂梅借手表，只要一开口秦燕姝必哭那件事。


    王慧琴说道：“妈，咱们大伙都想想，是不是自打李桂梅生下小丫蛋之后，建国才变了？李桂梅也变了？”


    “你说那丫崽子是个妖怪？”秦老太太惊悚得瞪大了眼睛。


    真要是他儿子养了一个妖怪在家里，早晚有一天会被妖怪给吸干了，祸害死啊！


    “妈，这不是我说，要不给她找个明白人看看，”王慧琴提议道。


    “得看看，一定得看看，”秦老太太怔忪地连连点头。


    分家这件大事办完，秦建国一家三口拿着分家协议书直接去镇上的派出所办了全新的户口本。


    一家五口登记在册，户主秦建国，妻子李桂梅，长女秦谨姝，次女秦静姝，三女秦燕姝。


    秦建国把户口本交给李桂梅，李桂梅仔细地翻看对照几遍，这才装起来。


    之后秦建国就去农业站买种子。


    可到了农业站一问才知道，不管是玉米还是黄豆，种子早就卖光了，根本没有剩余。


    农业站的工作人员还埋怨他，“这时候才想起买种子，早寻思啥了？要不就一个月以后，补苗的时候还能进一批。”


    要是等一个月，黄瓜菜都凉了。


    秦建国有点犯愁，李桂梅不由地说，“要知道不好买，从大哥他们那把种子匀过来好了。”


    “就算今年撂荒，也不买他的。”秦建国窝火地说，这就是气话，一垧地谁能撂荒着。


    李桂梅说道：“回去问问大哥，二哥、大姐他们谁家有没有多余的。”


    “嗯，还来得及，实在不行多凑几家，怎么也能凑够。”


    秦燕姝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也有点发愁，他们一家第一年种地，不会这么困难吧？


    她还能上哪帮着弄点种子回来呢？


    这要是在龙江就容易了，秦燕姝记得前世，杨永清家所在的农场跟农业大学合作制种。


    杨永清还承包了不少田地，种了几十垧的制种玉米，在八十年代，一年就能收入十来万。


    一垧地的种子，在他眼里也就是一把麻将的钱，根本不算啥。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再说，杨永清和柳月春回去以后，没准又联系别人领养孩子，慢慢就把她给忘了。


    三口人揣着户口本往家走，路过邮局的时候秦建国被叫住了。


    “秦建国，正好在这遇上了，这有你的包裹。”


    三口人疑惑地走进邮局，就见地面上摆着两个大编织袋，都写着他的名。


    “这都是？”


    “是，从龙江来的，还有一封信。”


    一听龙江，秦建国便知道是谁了。


    很出乎意料，还以为杨永清和柳月春回去之后不一定会再联系他家。


    可这一个月还不到，就邮来这么多东西。


    按照邮政包裹的速度，可能他们刚到家就把东西邮寄出来了。


    秦建国搬了一个包裹勉强搬起来，好像装的沙袋那么沉；另一个包裹看着个大，分量却轻了不少。


    装了什么东西？


    他朝着包裹上的单据仔细一看，顿时又惊又喜。


    沉地包裹上写的“玉米种”，轻的包裹上写的“衣物”。


    这一大袋子玉米种，得有一百斤，种两垧地也有余，杨永清这份包裹对秦建国堪比雪中送炭。


    他急忙在镇上找了一辆马车，把包裹领回了家。


    第二天下了一场雨，草叶嗖嗖地长起来，农田里的人多了，牛马多了。


    正式拉开了春耕的序幕。


    秦家把种子都下了地，也没见秦建国回来买种子，秦家那一家全都百思不解。


    “他还能种上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秦占国拍着胸脯保证，“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把剩下这半袋玉米种背过去，你看他要不要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