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厚积而薄发(下)

作品:《知秋宴

    两日后,君礼中按着徐宴之的说辞将案文交给了温霁舟,凉州城的案子算是了结了。


    东宫内


    温霁舟坐在主位上贴身公公常侍左右,君礼中附跪阶下。


    温霁舟抬起眼皮看着他问道:“君大人可否跟本宫讲讲,这个案子是如何办理。”


    君礼中应了一声道:“先前微臣发现,凉州百姓死者身上均有刀伤但是伤口过浅,并不能致人死亡。”


    温霁舟撮了一口茶,长吟一声问道:“君大人何以见得?”


    君礼中说道:“已经查证,凉州城的洪水皆来自于北上的水坝破损,常年累积的雨水河水冲刷,使水坝不堪重负倾泄而出所导致的。而凉州百姓死亡是因为被一个名叫见血封喉的毒草所致。”


    听着有些荒唐,温霁舟眉头微皱问道:“从何而来的毒草?”


    见温霁舟有些不信君礼中解释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见血封喉又名七步断肠虹,因为凉州城土地贫瘠不盛产物产资源,城中百姓为了谋生存一直都在鹿内山猎杀山中野兽剥去兽皮以此来谋生活。”君礼中顿了顿又说道:“太子殿下常年久居东宫,为课业为了将来能稳坐江山筚路蓝缕,这些百姓们的生活日后太子殿下登基为帝后,就会知晓。”


    君礼中声音悲怆欲绝:“城中百姓从鹿内山中采摘这种树叶本是利用它的毒性来捕杀猎物,但是因为洪水突泄而来身上便会被树枝划破,一旦液汁经伤口进入血液,人会立刻死亡。”


    温霁舟垂眸沉思片刻问道:“不是说是刀伤吗?为何是树枝划破?”


    温霁舟倒是心细之人,若不是被人操纵。像这样的心思缜密之人将来肯定是一个好帝王。君礼中来不及感慨这些了他赶紧解释道:“是微臣无能,那些伤口口实在太小而且十分齐整,所以微臣就误以为是刀伤……实则那是七步断肠虹的枝杈所为。”


    傍晚


    温霁舟亲自去了北宸殿进谏温宏哲,将案文递上并将凉州一事一并告知。皇帝当即宣布此案告捷,君礼中查案有功奖励大理寺大小官职月俸每人加五百两银子,太子的位置也稳妥了。


    两全其美。


    君礼中第二日回大理寺时,大理寺卿江琮专门开了一个例会,表扬他破案神速。


    得了吧就这案子破了七天也算神速,但是按照以往君礼中的战绩来说这次确实是很快了。


    王府内


    苏祁背着手在府内东瞧西看指着院墙说道:“哟,快看这……雕栏玉砌。”然后苏祁转向另一边:“哟,瞧瞧这……亭台楼阁。”


    “苏大人……”王生怯怯的唤他。


    苏祁发疯哪里有人能喊的住他,他眼睛都不往人身上看,踱着步子走到屋子前:“哟,瞅瞅这金碧辉煌。”


    一旁的王生连连摆手:“苏大人……这金碧辉煌就不太能对上了。”


    苏祁负着手向前挺着腰,颇有一些富商大贾的味道,他转了一圈最后指着王生的头说:“哟,看看这榆木脑袋。”


    王生乐呵呵的陪着笑脸:“苏大人说的是,下官就是榆木脑袋。”


    苏祁眉头一皱倒吸了一口气说道:“来凉州这么久了,在你府上也住了几日怎么没见着王大人的夫人?”


    王生低垂着头脸上泛起忧愁:“下官的夫人早就去世了。”


    苏祁长吟一声道了句抱歉。


    君礼中刚上完早朝又忙去开会,开完会已经辰时了,他坐上马车,马不停蹄的赶往凉州。当君礼中到了王生府上苏祁还在跟王生唠家常。


    “下官见过苏大人。”君礼中赶紧向苏祁行礼打断了他。


    “少卿大人,凉州的案子不是结了吗?您怎么……回来了?”王生狐疑道。


    苏祁也收起放出闲散的模样。


    徐宴之也刚巧拿到了证据,跨入了王生的府上。


    苏祁和君礼中都还在一旁不说话,王生有些茫然的看着徐宴之:“几位……齐聚我府上……这……这是何意?”


    徐宴之摊开手掌,将手上拿着的石头摆在王生面前问道:“草民想问王大人,这是何物?”


    “这……这不就是普通的石头吗?”王生一脸平淡的看了看徐宴之和旁边的两人。


    徐宴之收起石头点了点头慢悠悠的开口说道:“看着确实是普通的石头,但这是来自伽玛国特有的矿产——金刚石,因质地坚硬不易熔炼而得名。他的用途王大人可知道?”徐宴之看着王生时眼眸深邃,让他感觉像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牢笼,心中忐忑万分。


    徐宴之唇角一挑笑了一声他看出来了王生已经有些慌神了,虽然面上一点也不显但他瞳孔猛缩,应该是心中建立起来的城防在一点点被攻破,看来要再接再厉了。


    徐宴之故意拉长声调说道:“三日前我在府衙时故意说了一句,发现死者是毒死的但不太敢确定所以想等第二天再去查看一下。”徐宴之踱步到王生面前说道:“王大人您猜怎么着?第二日我去看的时候,尸体果然被替换了。”


    徐宴之用的是果然,矛头的指向已经足够明显。如徐宴之所想的一般,王生的脸色果然开始变得不好看了起来眼神的光芒也已经涣散。


    王生半晌才哽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一样:“你怎么知道尸体被换了?你又怎么知道是我换的?”


    徐宴之看了看苏祁说道:“我是如何知道尸体被换的,还感谢苏大人。”


    “啊?”苏祁莫名被殃及,他指的是自己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就成感谢我了?我干了什么吗?”


    苏祁来凉州确实什么都没干,除了差遣下人就是吃饭睡觉。还有就是穿着飞鱼服抱着绣春刀人凭衣贵的到处转悠,说是监管实则偷懒。


    徐宴之用解释帮他回忆:“刚来凉州那天晚上,我在府衙后堂拿着烛台查看尸体你装神弄鬼吓我,我手抖了一下就将蜡油滴在了尸体上。”


    苏祁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徐宴之转头看向王生说道:“三日前,我在府衙说的那句话本来只是打算赌一把,没想到被我赌赢了。”


    王生面色有些发白双瞳紧缩:“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自知做的滴水不漏,没想到却被你误打误撞了。”


    苏祁在一旁插上了嘴说道:“你这人还真是坦率,你问这话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你不应该反驳他一句你有什么证据吗?”


    王生摇了摇头强颜着欢笑说道:“既然被发现了,那有什么好说的呢?而且我觉得我做的并不是错的。”


    做了错事还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倒是可笑。


    徐宴之叹息一般的说:“你将金刚石磨成粉末,投放在凉州城大大小小的水井里,用这种慢性的方式杀死城中的百姓。”


    “这是内部中毒?”听了许久君礼中终于发话。


    徐宴之点了点头看着君礼中说道:“虽然平日里在研究法学看一些案本,但其他各种书籍我也常常看,对于解剖人体草民略知一二,如果解剖活人的话保不齐那人会死,但是解剖死人的话,草民还是放心的。”


    “所以,解剖完之后发现死者的胃黏膜脱落,而且有穿孔的迹象。参考古书草民发现这和长期食用金刚石粉末后出现的症状,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一句异曲同工,苏祁和君礼中双双皱起眉只觉得骨内生寒。看着徐宴之颇为淡定的样子,两人更觉得瘆人的慌。


    王生却哈哈大笑起来:“朝中当真是人才辈出,不像我这种人只配在小地方苟活,我努力考取功名只想让我俩过得好一点……”


    苏祁不耐的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行了吧,你这些陈年往事留着到大理寺说给他们听去吧。我们不在乎你的过去,只在乎你现在做的事情。”


    王生一脸淡然,丝毫没有懊悔与内疚,凉州四万人口全部都遭到了他的毒手。锦衣卫押着王生送上来车。


    君礼中突然问徐宴之:“在凉州的这几日,本官总是回家从没在这儿吃过饭,你和苏大人在凉州待了好几日。岂不是也喝了这的水?”


    徐宴之浅笑着说:“像矿石这种东西疏水亲油,来的那天草民无意之中看到街边的小贩在做包子,和面的人无意之中打翻了一旁的油碟子那油被那面团吸走,当时还听到那小贩说了一句奇怪了,草民便开始怀疑。能做到这种程度,说明这水中的金刚石粉末的含量只会多不会少。”


    听完,君礼中脸上笑意难掩眼中满是赞许之色。苏祁反应忒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难怪你说让我只吃干粮,别吃这里的东西原来是这样。”


    君礼中笑呵呵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如果不是徐宴之知道他是一个好官,君礼中现在这个样子还以为他在打什么鬼算盘。


    “寺卿大人,既然听完了那就出来吧。”君礼中突然高喝一声。


    只见门口赫然走进来一个人,着一身深蓝的正三品官服,补服上绣着仙鹤儿。


    徐宴之赶忙行礼:“草民徐宴之,见过寺卿大人。”


    江琮走到他面前不住的点头然后说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本来我还以为是君礼中这老东西在吹牛所以扯的慌。”


    君礼中不乐意了:“下官送去的信件可是盖了章的,怎么能是吹牛呢?”


    江琮今年四十有二,相貌堂堂一身的浩然正气。身量较宽,颇有一些武将的气势。


    江琮不理君礼中一直盯着徐宴之看:“有才能长的还这般俊逸非凡,若不是我的女儿已经嫁了人,本官倒是想把女儿嫁给你。”


    徐宴之连忙道:“草民不敢当。”


    江琮突然脸色一沉略显凶相说道:“听君礼中说你一无显赫门第二无考取功名,你在大理寺面前这般出头就不怕我们到时候嫉妒你将来会在朝中占据我们的一席之地,找机会除掉你吗?”


    跟君礼中同样的问题,徐宴之依旧坦然作答:“能入大理寺者,皆是心胸宽广又襟怀磊落之人,又怎会徇私枉法。”


    江琮连声称好:“本官喜欢你的性子,本官也非常希望待你考取功名能来我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