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桑榆非晚时

作品:《知秋宴

    正午吃饭时,温苑秋的眼睛哭得红肿,坐在饭桌前小脸上满是哀怨,连她爱吃的鱼蟹都不看一眼了,不管它在桌上怎么散发香味的勾她,她都不为所动。


    宋苑同徐宴之相视一眼,徐宴之便自顾自的低头吃饭,宋苑秀眉微皱眉眼含着忧愁。


    “淼淼,莫要任性了,去皇城念书总比在临川好。皇后会照顾好你的吃穿用度。”宋苑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在国子监念书的还有许多你的堂兄妹呢,你以后能天天同他们一起念书玩乐。你看多好啊,比你在城中蒙馆念书,伙伴多了很多。”


    温苑秋一直低着头,她虽然年幼但也明白她去皇宫意味着什么,离开生活了十年的地方,离开宋苑。去一个陌生地方,而且不小心谨慎的话就可能随时掉脑袋。如此谨小慎微的,凡事都要看人脸色看人心情的地方,温苑秋怎么想怎么觉得压抑。


    温苑秋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去那里是不是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是不是一不按规矩做事情就会被砍掉脑袋,我不要……”越说温苑秋越害怕越觉得委屈,撇着嘴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原来是怕这些啊,宋苑和徐宴之都松了一口气。徐宴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里很是无奈,宋苑哭笑不得的说道:“皇上可是你的皇叔,你还怕你的皇叔会砍你脑袋啊?皇上和皇后可是天天念叨着淼淼呢。”


    “当真吗?”温苑秋眼里含着泪看着宋苑说道:“可是我不是要离开娘三年吗?我不要,我就是不要去。”


    温苑秋在两人讶异的目光下站起身,一语不发的垂着头,闷声说:“我不饿,我先回房了。”然后就跑着了出去。


    “淼淼……”宋苑刚要起身,被一旁的徐宴之拦住。


    “婶婶不用操心,等下我去。”


    徐宴之头一次吃饭那么快,简单吃了几口后就找人把温苑秋爱吃的菜装在食盒子里。


    他们都不舍得让温苑秋去,但是皇命难违,而且去国子监确实是为了她好。


    温苑秋经常这样拗气,也总是不吃不喝自己回房间躲起来。这种情形,徐宴之早就习以为常。


    温苑秋自小就喜欢花,所以她的院子里不论是门前的桂花还是池塘中的苇叶青荷,入目皆是一片佳木葱茏。跟他的院子是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他的院子只有跟她相同的一尾池塘,其他的摆件什么的,他嫌烦杂也不爱摆弄,所以格外的冷清。


    徐宴之刚提着食盒子,走到她屋门前时。就听见一声闷响,旋即听到了一声痛呼。


    他赶忙去叩门,急切的询问道:“淼淼你怎么了?”


    “我没事。”温苑秋说话的声音有些抖。


    徐宴之又问道:“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屋内,温苑秋看着门外少年的身影赶忙把手中的书塞进了床板的夹缝中。


    “你来做什么,我还没消气呢。”


    “午饭还没吃,给你送来。”


    “我不饿,你快些走吧。”温苑秋嘴硬道。其实她的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小孩子就爱占着那么一点上风,守着自己那么一点的脸面。


    徐宴之自然是了解她的,徐宴之顺手将手里食盒递给温苑秋的婢女。


    一旁的琅冬恭敬的接过。


    徐宴之扬声说道:“把饭替我递去,等她气消了再吃。”是说给温苑秋听的。


    琅冬应了一声。


    徐宴之见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便一直站在门口守着。


    见他还在门口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琅冬也算擅察言观色的人,她识趣的提着饭盒出去了。


    见琅冬走了,徐宴之轻咳一声,故意抬高些声音说:“听闻今日城东的锦什斋的柑橘椰蓉奶糕限量了。我看现在都日上三竿了,要是去的晚的话,怕是有的人又吃不上了吧。”


    “徐宴之你少来,我已经不吃你这套了。”


    徐宴之长吟一声,说道:“既然郡主金口玉言扬言说自己不吃,那我便买了送去给白家三小姐。”


    白家三小姐名叫白婉儿,虽然跟温苑秋是同窗,但是跟温苑秋的关系一向不好。他也是常听温苑秋抱怨才知道这个人的,总见她义愤填膺的说哪天要逮着白婉儿做什么小动作了去告她一状。他刚想起,便想着拿来激将她一下试试,没想到效果显著。


    温苑秋刚在他说完就冲出屋子,吓徐宴之一跳。


    “你敢去给她,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徐宴之怕她再钻回去,赶忙拉住她的手腕唬她说道:“不给不给,事不宜迟赶紧去吧。等下真的要卖光了。”


    徐宴之等温苑秋换衣裳,两人衣裳颜色相近,皆是蓝色调。她身上湖蓝色绣花齐胸襦裙还是她过生辰的时候徐宴之买了送她的。琅冬给她梳了一个垂鬓分肖髻,又插上她最喜欢的玉簪。打扮好后,整个人恬静了不少。杏眸灵动,粉香腻玉的脸红如早春含苞待放的花朵。


    她还是第一次打扮的这么明艳庄重,平日里都是跟蒙馆里的男同窗出去玩沙戏鹅的,穿的都是蒙馆统一的学服,温苑秋扯了扯衣裙感觉有些不习惯。


    她出来的时候,徐宴之只觉得眼前一亮,眼底尽是惊艳之色。


    徐宴之很快回神,笑着扯着她说道:“这个颜色果真适合你,今日打扮的如此漂亮,怕不单单只想去锦什斋吃糕点吧。”


    温苑秋的小心思一下被揭穿了,小脸一红娇嗔道:“如今都二月中旬了,我若下月初时进宫念书,可不就再不能经常回来了?反正那些书你早就看完了吧,若有闲暇陪我出去玩玩有什么不好的?”


    “当然陪着你。”徐宴之心里有些酸涩。


    两人倒是幸运,坐着马车到锦什斋时,锦什斋小二说刚巧还有剩下几块柑橘椰蓉奶糕,再晚些就真的被买完了。


    温苑秋早上没有吃饭,徐宴之点了许多她爱吃的。什么柑橘椰蓉奶糕、七色马蹄糕、龙须酥等。他还特地点了一壶豆蔻熟水。温苑秋酷爱吃甜食,其他的也爱吃,胃口很好从不挑食。常常夜晚结食在胃中,大半夜的闹人,说自己胃痛。这豆蔻熟水喝了对她脾胃好。


    “让我看看这是谁?哎哟哟,这不是那个爱跟男同窗混迹在一起的霁月郡主吗?怎么今天不跟他们混了?”


    今日出门可能是忘记看黄历了。温苑秋刚吃一半,就被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吵得没了食欲。温苑秋不用回头就只能是哪个丧门星。


    “怎么不说话?平日不是特别能说会道吗?一个没有爹的也能叫郡主,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不过是一个挂名的乡野粗人。”


    本不想理她,但是白婉儿越说越过分,气的温苑秋咬牙切齿。而一旁的徐宴之脸黑的一半。


    白婉儿走到温苑秋他们桌前,才看到温苑秋身旁的徐宴之。仔细一看徐宴之的相貌,惊艳不已,也滋长了些许妒意。


    “这又是哪位同窗?怎么没见过?”


    徐宴之本来以为只是她同岁人的一些赌气和小矛盾,如今看来,这个什么所谓的名门小姐,性格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劣。年纪这么小,说话难听的很。


    徐宴之冷着一张脸,看向白婉儿的眼神如刃,连他自己都不知,现在他的表情在旁人眼里有多吓人,连温苑秋也是头一次见他生气。


    白婉儿不禁咽了咽口水,面上露出惶恐的神色。


    “白小姐的教养是从哪学来的,当真是不辱祖辈。”徐宴之面色如常,语气平淡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不要因为相貌长得好就能侮辱我。我爹可是”白婉儿冷哼道。“我爹可是宫中的户部员外郎。”


    员外郎?真是可笑的紧,一个七品小官罢了。


    “你爹若是真有本事,不妨坐上个户部尚书,你再拿着从你爹那讨来的资格,来这里嘲讽别人。临川王为临川城任劳任怨,为百姓身先士卒。他的后辈轮的到你这种吃着民脂民膏长大的人来说教?”徐宴之扬唇冷笑道。


    见周围的食客都在往他们这边看,徐宴之抬高声音说:“白家三小姐的教养真是令人咋舌,不知是家教问题,还是你本身就是如此?”


    “当众侮辱皇室的眷亲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你不想你未来的风光日子就此到头吧?”


    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的热闹,白婉儿目中无人的性子,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了。没人管的了她,现在她吃瘪被臊的脸红,没有一个人帮她,都等着她出丑丢人呢。


    白婉儿的脸皮到底是厚,都被说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夹着尾巴走人。还嘴硬的跟徐宴之犟道:“那她一个郡主天天跟男同窗混迹在一块,你怎么说?”


    徐宴之被气笑了,一瞬间一股子威压感上来了,徐宴之坐在那看着白婉儿,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压的人不敢喘息。周遭的人都回过头去忙自己的事情,不再观战。


    “郡主的所作所为轮得到你来管教?你若现在硬是要多管闲事来插一脚,明日你的一家子便别想在临川城出现了。”


    白婉儿觉得他是口出狂言,也生气了,“你凭什么?你有什么本事这么做?”


    “凭我是我皇叔亲封的郡主,你再唧唧歪歪的在这没完没了,小心我揍你。平时不理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还不知道收敛点,你是狗养大的吗?这么不长眼睛。”温苑秋把以前受的气都撒出来了,心里舒坦多了。


    徐宴之一听她在外失言,赶紧捂住她的嘴,在白婉儿要咬人的目光下。连忙起身拉着她向外走。边走边对周围人道歉:“打扰了大家吃饭的雅兴实在抱歉,郡主年龄小有些失言还望见谅。”


    “霁月郡主的郎婿真不错,说的好。我们都无事,就当是看个热闹。”


    城西卖豆腐的张婆笑眯眯的看着他俩说。


    “不是郎婿不是郎婿,大家慢吃我们先告辞了。”


    徐宴之心砰砰直跳,把温苑秋拉上马车后说:“你若进宫也这般用词说话,可是要吃亏的。”


    温苑秋被他捂着憋气憋的有些难受,呼了几口气后,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说:“知道知道,我进宫后会注意的,能忍则忍,不能忍就拳打脚踢。”


    “诶不行,拳打脚踢就不必了。”


    温苑秋突然紧抓住他手臂,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她万一回家跟她爹告状怎么办?”


    “她没脑子,她爹能入朝为官大抵也不是个不懂道理的人。”


    还真被徐宴之说准了,白婉儿回家后果真痛哭流涕的跟白高岑告状说了今日发生的种种。白高岑气的脸比胡须还白,指着她鼻子骂她愚蠢至极。罚白婉儿停学在家禁足一年。


    “白婉儿你可真是个蠢才,平日里那般骄纵也就算了,还敢去招惹……那霁月郡主。你不想活了,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白府一声怒吼响彻云霄,连府外经过的路人都听见了。


    白府的下人都不敢靠近主屋,说不定就会被从里面飞出来的凳子椅子不幸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