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忍受了太久轻薄的纱帘，桑煜把房子里所有床帘都换成了厚实的遮光帘，只要拉上无论几点都是深夜的漆黑效果。


    当章瑞睁开眼睛，还有一点恍惚，难道他又一次凌晨醒来吗？


    他慢腾腾地伸手去够手机，点了几下还是黑屏，是昨天晚上忘记充电了？


    没办法看时间，也不想拉开窗帘，他拖着身提朝门口走去，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有什么出门的理由吗？今天他不需要去上班了。


    这时，他听到门外桑煜特意压低的说话声，“霸天，不要跑，客人还在休息呢。跟我下去。”


    霸天歪歪脑袋，有些疑惑——客人不是起床了吗？它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了呀？


    不过，它一向是只听话的小狗，就停下来蹲坐在章瑞房间门口。用爪子拍了一下房门，好像在催促里面的客人。


    桑煜有些奇怪，难道是霸天听到了什么动静，“霸天是听到里面有动静？”


    门开了。


    章瑞顶着一头鸡窝靠在门边，“我起了，我起了，你们乡下都起的这么早吗？”


    “早？吃午饭了。”桑煜越过他走进房间，一把拽开了窗帘，阳光从外头倾泻而下，刺地章瑞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太……太耀眼了。


    一看这症状就是典型熬夜熬太久，以致于现在看见日头还不习惯，桑榆直接把他往门口带，“走呗，现在还能吃口热乎的。要是想睡，吃完再说呗。”


    章瑞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脑子，跟着他往外走。


    楼下，老桑和徐女士已经张罗了一整桌饭菜。老桑一大早就忙活开了，炖上了老鸭笋干汤，给他们一人装了一碗鸭汤，上面的浮油都撇干净了，看着格外清爽，里面装了满满的笋干，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一看到他们两个下楼，老桑立刻开始招呼，“是先喝碗汤还是吃点什么垫垫？锅里发糕还热着，吃两个，尝尝我的手艺？”


    不等章瑞拒绝，老桑就高高兴兴从锅里把热着的糕拿出来了，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实验出来的配方，松软可口，甜度也是刚好，满满都是蜂窝状的气孔，是老桑的得意之作。


    “来，深色的是红糖的，白色是冰糖的，我还洒了一点葡萄干，我都只加了一点糖，保证不会胖。”


    一口咬下去，暄软的发糕在口腔跳跃，淡淡的甜味激发了谷物的香味，再喝上一碗老鸭汤，真是浑身都舒坦了。


    一看他们两个坐定，老桑从厨房里面变戏法似的端出了许多菜，清炒茼蒿，凉拌马兰头配了一点麻油，卤牛肚，还有雪菜八爪鱼，最后少不了大菜——大盆肉骨头炖笋。


    老桑一样样介绍过去，“牛肚你尽管吃，只加了盐糖酱油，一点别的调料都没加，我自己卤的，放心吃就行。你们来了，我这青椒牛肉就可以下锅了，不然菜凉了，牛肉就老了，就要吃这一口热气。”


    另一边徐女士把自己昨天在家里做的花卷，南瓜饼，荠菜包子一股脑蒸了一大盘端上来，往他们两个面前一放，“你是不是也和桑煜一样饭吃的不多，那来个包子或者什么，人总要吃点精粮才行。”


    那边老桑起锅炒牛肉，热锅冷油，葱姜蒜在锅里一爆，那香味一出，美味的架势已经拉足了，再把牛肉青椒往里面一倒，加入调料，快炒几下出锅。还带着三分热气的爆炒牛肉片往嘴里一放，咸香在嘴中绽开，肉类的特有口感抚慰着口腔每个部分。


    让人不由得喟叹——这才是生活呐。


    “原来新鲜现炒的牛肉这么好吃啊！”章瑞啧啧称奇，“感觉叔叔的手艺不比我之前在大餐厅吃的差。”


    “哟，你可不能对老桑这么高的评价，他尾巴要翘起来的。”不过，他还是给了老桑三分面子，“这个炒牛肉。一个要牛肉好，我们这买的都是放养的山上黄牛肉，肉质好。二是要旺火爆炒，你们之前吃的那种餐厅不可能用那么大的火。三是要厨师有点信念感，这一点老桑还是做的不错的，真男人做饭从来不尝味道。所以这次稍微有点偏咸了。”


    “你这……”老桑不信邪，自己尝了一口，好像是稍微有点咸了，但还在为自己努力挽回了一下颜面，“大概是之前在厂里吃饭吃久了，口重了。”


    “可是以前和现在的你烧菜都不尝呐。”


    “吃你的饭。牛肉咸了就配饭。”老桑抄起碗就给桑煜盛了满满一大碗饭，“你不是说要用炒牛肉拌饭吗？现在拌。多吃点。”甚至还狠狠往下压了压。


    “啧啧啧，老桑，你这个态度不对，最近不乐于接受批评了。这样怎么能够进步呢？”


    “我不需要进步了，要不从今天开始，你就接班？”


    “好勒。噤声。”桑煜果断闭嘴，低头扒饭。现在形势不对，暂时退步保平安，老桑这牛肉酱还没炒呢，先让他三分又何妨。


    这样舒适的氛围让人饭都忍不住多吃两碗，章瑞也迅速融入了这里，坚定地站在了老桑那边，“我觉得叔叔今天的牛肉刚刚好，一点都没有咸，叔叔真的是太厉害了，这么多菜都炒的好好吃。”


    这话说得中听，老桑给他狠添了几筷子菜，乐滋滋地显摆出自己的大菜——笋干咸菜炖肉骨头。


    金灿灿的笋干和咸菜小火慢炖香喷喷的肉骨头，在火上熬个一两个小时，炖到肉骨头上面的肥肉都融化，骨头都炖酥了，这个炖菜才算是完成。每一丝肉都浸透了笋干和咸菜的滋味，筷子轻轻一戳就骨肉分离，再加上一点点小米辣提鲜。夹一筷子和着饭，一口气三碗不成问题。


    倒一点底下带着油汪咸菜肉汁，再满满地拌上大块精肉和笋干丝，那滋味，美绝了。


    这笋干丝也是老桑的得意之作，“你尽管吃，笋干和咸菜都是我自己做的，笋干都是挑的笋尖，嫩得很，咸菜我自己试过味道，肯定没有外面那么齁咸，你要是喜欢，早上配粥也好得很。”


    肉和笋干与米饭合奏了一曲完美的赞歌，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往他喉咙里涌去。还没见他怎么动作，碗里的饭就空了。


    这吃饭的架势给老桑唬了一跳，小心地给他添了小半碗，“慢慢吃，慢慢吃，吃菜吃菜，喜欢这个笋干炖肉，叔叔给你炖一锅带回去慢慢吃，不慌。”


    说说闹闹，这顿饭也就吃完了。章瑞挺着一个小肚子和桑煜一块儿躺在院里晒太阳，还能人手一只摸摸小狗头，这日子简直是神仙不换。


    顺着霸天的脑袋往下摸，总感觉好像有一点打结的皮毛，一顺毛顺到那，霸天就下意识抖抖身体，桑煜干脆让霸天自己去里面把梳子拿出来，“霸天，梳毛。”他做了一个梳毛的动作，霸天心领神会，转头就去窝里把梳子给叼出来放在桑煜的手心里。


    作为一个非常会管理自己的小狗，霸天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放在自己窝里，就连玩具也是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地放着。


    这种规划意识不得不让人佩服，章瑞有些嫉妒，“凭什么，你家里连小狗都这么可爱，这么听话。”


    “没办法。”桑煜摊摊手，“这些都是人品来着。”


    吃完饭，老桑果然开始准备自己老三套，牛肉酱，红烧肉，炸酥鱼。牛肉酱的好吃秘诀在于下重料，满满的牛肉和新鲜辣椒这么炒都是绝配。红烧肉精选了三层五花肉，老桑还精心炒了糖色，看着格外诱人。酥鱼耗费的时间就比较久一点，先把青鱼切段入油锅炸熟，再调好糖醋汁回锅烩一次，外酥里嫩的酥鱼就做好了。


    老桑自个儿在灶台忙活着，桑煜就带着章瑞带着两只汪一路溜达出门去，路边野花开得正闹，简单在这山林之中走走显得格外安逸。随身带着一个布口袋，一把剪刀，路上看到了野菜就顺手薅进口袋里，一路走一路逛，口袋也装满了。


    遥望山下，隐隐可见炊烟升起，为你指引家的方向。


    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日子定然是过得极快的。章瑞感觉自己还没怎么休息，这日子就囫囵着过了三四天了。每日睡醒就是中午，下午出门转转，吃个晚饭看会儿电视，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还得见缝插针和小狗玩一会儿。


    这样就周六了？前两天他是怎么就混过去了？


    不过，周六却是稍微有点不一样，一大早他就被桑煜从床上薅起来，扣在床头。


    桑煜神情十分严肃，郑重其事地询问，“小章，你看我这几天对你虽然还不算无微不至，但也算照顾周到吧。如果我需要帮忙，你会帮助我吗？”


    虽然这问题没头没尾，但章瑞还是愿意答应，毕竟小桑哥还是一个标准的守法公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帮。”


    “爽快，起床，陪我去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