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雨夜一别,五载不见

作品:《峭壁忧梅

    “怎么回事!”


    法力毫无征兆地失灵,那一帮神官霎时乱了阵脚。向卿怔在原地,瞳孔微缩,愣愣地注视着外边。


    鸡飞狗跳的影子中,有一俊美无常的玄衣男子。他苍白无色的手持临君扇,金铸扇架金光灿灿,米白扇面题着个 “君” 字,血迹飞溅,如画龙点睛。他文雅斯文的容颜眉头微蹙,气宇凛冽,疾步行来。


    哥哥?!


    “叮铃铃----” 手铐清响再起,向卿聚集内力,猛地用肩头撞向一旁的神官,弯身捡起沧桑双刃,朝闵澜君奔去。


    这下,这些神官总算瞥见观前微风凛凛的闵澜君,挑衅式地道:“哦~这临宫观可是殿下的领域,自然能禁法了!临宫殿可真是好生大胆,竟敢违抗天令。若不是现下见到你这破扇子的惨样,我可真当它吃素的呢!”


    闵澜君权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弯腰与向卿平视,将手往她顶颅上搭,训道: “卿儿,若真有下次,莫再这般莽撞奔来了,等我过去接你,知道吗?”


    “好的,哥哥。”


    向卿傻笑地平视眼前的男人,闵澜君闻言即时眉头舒展,展开笑靥。一旁领头神官额上青筋凸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还望殿下即刻回天庭,别妨碍本官办事。”


    闵澜君的手汇集灵力,使劲地扯断拷着向卿的链,却怎么也扯不断。他用临君扇汇齐法力劈下,依稀不见任何裂痕,也并未落下任何痕迹。他这下目光深恶痛绝紧盯着这手铐,艰难开口:“麻烦王大人解开这道锁。”


    “哎呀,定和殿下今日能耐好得很,一口一个“大人”,竟同本官这般客气,显得生分哪!”


    “废话少说,解开!”


    “哎哟,殿下,这可是本官经百年炼制出的捆仙锁,原制品可是件罕见的宝贝,自然是断不了,只有本官解的开。”


    那名王大人依稀不愿透露怎么解开这玩意儿的意思,在那儿净说有的没的,拖延时间。


    闵澜君眉头再度蹙起,咬字清晰一字字地道:“解、开。”


    那语气极其冰冷刺人,如寒霜冬夜,更胜以往目中无人冰冷的态度。向卿有些愣了神,看着这日夜对自己似笑非笑,亦或是春风沐浴般笑脸盈盈的男人,现下非彼往时,不由一阵陌生。


    “我忘了!”


    “王大人,我不阻止你三番五次地陷害我。可你,绝对,不能,牵扯她万分之一,哪怕是根寒毛。”


    闵澜君话中警告性不留余地,看似下一秒便会活生生将王大人给碎尸万段,死无全尸。


    少顷,观外一阵喧哗,聚集了两支军队,前头两位将军一道迈入临宫观。闵澜君面色有些凝重,敛眸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向卿。外边下起了绵绵细雨,温热的手心从后覆上她的双眼,与四年前雨夜中面颊上的温度重叠。


    这两位将军乃天庭上武力最是精湛的将军,闵澜君贵为武神,法力高强,而这两位若是合起手来,便与闵澜君旗鼓相当。若是要分出胜负,那就不得不牺牲其中一方。


    破风声阵阵刺耳,刀光剑影,电闪雷鸣,高手对决,惊心动魄。向卿欲要撇开那温热的手,可她担忧这会影响闵澜君交战,只好跟随他的脚步挪动。一牵一引,她能明确感受到闵澜君的手心正冒着汗,也能明确地感受到闵澜君对此一战有些吃力,脑子飞快运转,思想着对策。


    须臾,她竖起耳朵细听周遭的变动。忽地,一道剑刃防不胜防欲刺入闵澜君心口之际,一道悠长清亮的剑鸣声岔入,与方才硬气沉重的剑鸣声格格不入。三人一看,那利刃竟是被这蒙着双眼的姑娘用腕上的捆仙锁给挡下了。


    “卿儿!”闵澜君有些动气地朝她喝道,随即扇子注了十成之力平行一划,两位将军一动不动,喉头鲜血涌出,随后应声倒下。向卿腕上的捆仙锁已不被察觉地出现散布的裂痕。


    闵澜君不撒手,另一只手揽肩一提,毫无负担地把她带到军队外围。他缓缓放下手,替她顺了顺碎发,轻声道:“卿儿,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大雨已然倾盆而下,一朱一玄挺立雨中,闵澜君的双眸比以往更添柔和,温文婉尔更胜以往,更是浓稠,轻声道:


    “生辰快乐。”


    “哥哥......”


    “没事,你每年的生辰,我都会来看你的,在这儿。”


    “不是的......不是的......要走一起走......”


    求你了,


    我真的求求你了,


    我只有你了,


    我就只有你了。


    能不能,


    别丢下我了?


    向卿眼眶泛红,泪水固执地往回缩。她敛眸垂首,不敢直视这亲哥哥一样的人。


    “我不能走,我还得给他们个交代,否则来人只会源源不断,永无止境。”


    “......”


    “我会回来的,信我。”


    “那......哥哥你且小心......我走了。”


    那群失了法力的神官欲要追上了,向卿健步如飞的奔跑,距离了一段,她回眸一望,恰巧撞上了那熟悉的,如沐春风的笑靥。她别过头,两道清泪顺颊而下,与雨水纠缠不清。她漫无目的头也不回地狂奔,生怕看多一眼便会心软,返回便会误了他的事。


    失了法力的神官欲要追去,被闵澜君的临宫扇划出一道血痕,似是在给予警告。随后,他合起临宫扇,瞬间延长,成了雪亮的剑刃。


    向卿脑壳空荡荡的,在夜晚中狂奔。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如同回到了四年前那个雨夜。可她不曾像今日一般,万般挽留,落泪,祈求。她又是模模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刺骨雨夜中熬过来的,只记得,捆仙锁的一端,断了,他的人,来了,可他,


    没来。


    接下来的几年,她就如过街老鼠般躲躲藏藏,四处皆是天庭的人。她不惜扮男相,忍辱偷生,除妖,不懈修行练武。为了生计,她甚至行乞,给人做人肉踏板,斗奴等等,再也没人每天给她送来肉包子和铜钱了。她每逢生辰都回一趟那儿,


    可,


    终究不见他。


    人们不再供奉临宫殿下,要么拆了他的观庙,要么任由他成了废墟。民间谣言四起,说他与妖女同流合污,迫害百姓,更者说他是伪装成神官的恶鬼邪灵。


    一晃眼五载又去,她十八岁这年,天庭放弃逮捕她这个妖女,日子这下有了好转。她利用在斗场上挣来的钱,打造了细致条形的银坠。她往新买的红衣各处挂满了银坠,肩侧、腰间、衣摆、衣袖以及银坠耳环。走起路来 “叮铃铃” 作响,只为掩盖那解不开的捆仙锁。她施了些道法,隐去了捆仙锁。这几年期间,她也曾在一次拒捕过程中收获一个名为洛阳的护卫。


    于芳年十九,她,化名秦相,佩戴了苍白的狞笑面具,戴上黑色的手套,手持双刃,屠尽自家国土。除了老幼,余下的,


    一!个!不!留!


    血染全城,尸横遍野,唯有一朱影挺立于地狱般的街道上,成就了 “朱影屠城” 一景。她将城里所有死去的魂魄封印于沧桑双刃,极强烈的戾气将雪亮的剑刃染红,造就了上天入地人人闻之色变带有诅咒的双刃。疯狂的杀戮大大提升了向卿的修为,道行提升。


    天庭得知屠城一事即时下凡擒拿秦相,令众神官意想不到的是,她竟在这关键时刻飞升了。


    至此成了定、和、殿。


    洛阳与沈信被点将升上天庭,成了定和殿唯有的两名护卫。自此,天庭上众神对这屠城的杀人狂皆是敬而远之,唯独月老红殷喜好交友,与向卿交好。


    向卿格外积极于出行任务,她往往出行任务后便向不给予赏赐的帝君讨取大量功德为赏赐。[功德可用作为法力或金钱]


    向卿一早便将闵澜君的长生烛转移到了定和殿,那长生烛与闵澜君的性命相系,向卿日不眠夜不息风雨无阻地往烛火那方传送大量法力与功德,想借此增强闵澜君的法力。


    闻红殷所言,因一妖女在凡间作恶,并害死了多名神官,闵澜君为庇护那妖女,替那妖女承受了重罚——贬入鬼域,遭万鬼噬魂分身,魂飞魄散,死无全尸,挫骨扬灰,灰飞烟灭。


    向卿当时听完只感愧疚与懊恼,她深知,这口中的妖女便是她自己无疑。她眼眶泛泪,只可惜,无人见得那张笑面下愁苦泪光的面容。


    三界皆以为闵澜君已逝去,唯独向卿,她十分了然没有,因为,长生烛的烛光依稀耀眼的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