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安置
作品:《盲婚哑嫁》 知岁未曾经历人事,虽模糊知晓一些,但都是偷听旁人隐晦的描述,从未像眼下这般面对如此直观的画面。
此时此刻,画上的每一笔露骨描绘都在摧毁着她以往的认知。
知岁站在原地,胸腔震动,头晕脑胀。
“别看了”
李恻连忙将书从知岁手中抽走,信手插入书架。
知岁恍才发觉自己还压在李恻身上,这下,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对、对不住……王爷,我给你倒杯茶……”
知岁退到桌角,掩盖性去摸茶杯。
滚烫的茶水入杯,氤氲的白雾让两人周遭更为暧昧温热。
“王、王爷……请喝茶。”
知岁颤巍巍地将茶推到李恻那一方。心虚地像是做了亏心事的贼。
茶杯落定,杯中涟漪却不止。
李恻垂眼,看了看面前那杯颤动不止的茶水,又瞧着少女紧张的模样,不知不觉抿了唇。
经过知岁闹了这么一出,他方才的心虚反而一扫而散。
他好整以暇地轻啜茶水,只觉得面前少女羞愧地模样实在有些憨态可爱。尤其是脸上那抹红晕,艳丽迷人,像是枝头的樱桃红,勾得人想忍不住上前采撷。
知岁心绪慌乱,完全低着头不敢看李恻,她脑子里充斥着那“良辰美景”里的裸露画面,呼吸越来越急促。
偏偏茶水还那么滚烫,喝下去,她的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阿弥陀佛——为什么自己不听劝,偏偏要去看那本书啊
这厢知岁悔不则已,李恻则是心情大好,他双眸衔着少女吃瘪的羞愧模样,竟觉得这手中这杯陈年老茶别有一番新滋味。
知岁偷瞄了一眼李恻,尴尬地挑起话题:“王、王爷……张嬷嬷应该是丢错书了吧。”
李恻抿唇,好笑地看着她:“可能吧”
一时间知岁语塞,不知如何再接下去,这李恻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偏偏是“可能”二字。这“可能”就像是为了让彼此间不尴尬而给她的敷衍性答案。
得了这个答案,知岁更尴尬了。
顷刻之间,就像是知道了张嬷嬷特意把这本书扔进来一般。
“咳……”
知岁硬着头皮:“王爷、你这茶、还挺好喝的……”
李恻抿唇看着她没有说话。
目光对视,知岁慌乱地:“那什么,王爷,你这茶壶也挺好看的……”
话说完,知岁就后悔了。
说什么茶壶啊,谢知岁啊谢知岁,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周遭一片寂静。
“岁岁,天不早了,你我安置吧”
过了很久,坐在对面的李恻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睡、睡觉?”
听到这“二字”,刚看完书的知岁顿时警铃大作。
“嗯”
李恻应声,几乎忍俊不禁地转过头往床榻走去,独留知岁一人在原地手足无措。
睡觉?李恻说睡觉,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难道我和他要像刚刚画上一样?!
不行!我和他都不熟……这怎么可以!
知岁在心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心中的拨浪鼓渐渐停了下来
可是我又是他的妻子,他如果这样的话好像也是合理……
那我该怎么办?跟上去还是不跟上去啊……
千万个念头在知岁心里闪过。手指攥成小拳,胸腔里一颗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正在这时,李恻忽然抱着被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门锁了你也出不去,你今晚就睡床上吧,我睡地上。”
“你睡、睡地上?”
知岁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恍才发觉自己多想了,原来这个男人说的睡觉是这个意思。
她没想到金尊玉贵的王爷会主动提出睡在地上。
“放心吧”
李恻把被子铺在地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们刚认识不久,现在就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朋友关系……你是说真的吗?”
知岁蹲下身,连忙殷勤地去帮李恻铺被子。一举一动像只勤劳的小兔子。
“真的啊,我堂堂王爷难道为偏你吗?而且我说了,在我王府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李恻就当家里多了一副碗筷,也没有什么。”
李恻铺好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那太好了!”
知岁又殷勤的帮李恻拿来床上地枕头:“王爷,我以后一定规规矩矩地在你王府里待着,绝不惹事。”
李恻双眼弯弯:“无碍,你在这里玩得开心就行。”
“开心啊,我天天开心,来!王爷,我替你揉揉肩,你看书看那么久肯定累了!”
知岁仰着一张笑脸认真地去替李恻揉肩膀,那殷勤劲儿,如同接待贵客的店小二。
李恻坐在地上,任凭知岁替他揉着肩膀。
少女的手很软,劲也小,揉在身上像轻飘飘的,根本没什么感觉,然而他却十分享受这份舒适。
窗内烛火摇曳,窗外繁星满天,月光皎洁。
曾几何时,无数个这样寂静的良夜,都只有书本和军营的鼾声陪他度过。
他的生活从来没有闯进过这样一个灵动的少女——活泼,跳脱,有时却也蠢笨,像个随时会受惊的小兔子。
见了这只小兔子,他那颗被风沙吹硬的心总是会不知不觉地柔软。
他希望一直有机会保护着这份柔软。
夜深人静,良辰美景。
齐王王府的主院里灯火却还未熄。
张嬷嬷站在墙根底下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王爷,舒服吗……”
“嗯,舒服。”
“力道还要再大点吗”
“可以,你的用劲些……”
诸如此类,张嬷嬷在墙角下听得一双老眼都瞪大了——这两个人瞧着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没想到花样竟然这么多。
啧,还亏得我的方法好,两夫妻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关上门还不是都得坦诚相见?
张嬷嬷摸着下巴慢腾腾地往回走,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哎哟,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
次日,旭日东升,鸟鸣枝头。
主院外,玉茉早早就抱着盂洗的物件在外等候,与此同时,另外一边还站着一脸正经的长丰。
“哎,你叫长丰是吗,我怎么都没怎么看见你笑过啊?”
玉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长丰看。
长丰颇为不自在地:“侍奉主子,不得嬉笑。”
玉茉:……
果然王爷为人沉默,身边跟着的人也无趣。还是我们姑娘好,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忽然屋内传来了窸窣响动,玉茉连忙端着盂洗的物什进去伺候,她做事雷厉风行,穿过门口时长丰只感觉自己脸上有风经过,他偷偷瞥了那抹倩影,不自觉地想到了他常吃的甜柿子……
“长丰!”
屋内沉稳的喊声打破了他的幻想,他连忙撇下脑中的甜柿子,往屋内走去。
晨起从主院出来,知岁忽然觉得玉茉怪怪的。一路蹦蹦跳跳,轻快得像个小麻雀。
知岁狐疑地盯着他:“你吃什么好东西了,这么开心?”
玉茉甜甜一笑:“我替姑娘开心啊。”
知岁愣住:“你替我开心什么?”
“王妃昨天不是和王爷睡一起了吗,张嬷嬷说很快就要有小世子或者小郡主啦!”
知岁:……
昨晚真是难为张嬷嬷了,这又是锁门又是扔书的。
“玉茉,你想多了,昨晚我睡床上,王爷睡的地上。”
“啊?!”
玉茉怔在原地,一脸惊异:“昨晚一整夜,你们竟没有圆房吗?”
“没有啊”
知岁不以为然地:“王爷说了,我们现在就是好朋友。”
“好朋友?!”
玉茉一下子提高了嗓门,她挡在知岁前面,一脸正经地双手叉腰:“王妃!你怎么能和王爷做朋友呢?你们是夫妻啊!”
知岁点头:“我们是夫妻啊!名义上的夫妻,实际上的好朋友。”
玉茉急地皱眉:“你们怎么能这样啊”
知岁摊手:“我们怎么不能这样,我们没错啊”
“总之,你们、你们是不能这样的!”
玉茉急得在原地口齿不清。
知岁摆摆手,丢下一脸不可思议的玉茉,满不在乎地往前走。
“对了,王妃!褚家大小姐来找你了,在你院里等你!”
玉茉小跑跟上,一路大喊。
“褚灵珊来了,这下有人可以说话了!”
知岁闻言双眸一亮,一阵风似地往院里跑,这下玉茉更加跟不上了。
褚灵珊,护国将军褚岳深独女。是知岁儿时难得的手帕交。
知岁十二岁那年刚从乡下回到谢府,她那好妹妹谢知落便在京中世家小姐里面四处宣扬她粗鄙无知,样貌丑陋,于是连带着京中一众小姐都孤立她。
每次出席宴会,知岁必定落单。谢知落便带着她那群手帕交在他身旁取笑她。
“这不就是我那个从乡下接回来的好姐姐吗?你们快来看啊,她竟然喜欢吃鸡肉,咦,好粗野……”
“还有还有,她居然还带翡翠簪子,这不早就过时了吗?她居然还带哈哈哈……”
“是啊是啊”
彼时刚从乡下回来的知岁就像一个小羊羔,她攥着衣角站在原地,怯生生地,彻底地孤立无援。
直到她仓皇无措地转头,遇到了褚灵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