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作品:《番长有颗少女心

    “不苦吗?”


    角名看着面无表情嚼秋葵的凪瑛士郎,回想起刚刚口腔里那股难以言喻的苦味,不禁皱眉:这人的味蕾是全部坏死了吗?这都没反应?


    “因为×&@*%#”嘴里还含着菜的人含含糊糊地回他。


    “听不懂啦,把秋葵吞下去再讲话。”角名无语。


    “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凪慢悠悠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秋葵,眼神哀怨。


    本来还以为是来自亲亲角名爱的投喂,没想到竟然是把我当垃圾桶处理剩菜。


    小狗震惊,小狗委屈,小狗要闹脾气力。


    “咳咳,”顶着凪瑛士郎控诉的视线,角名不自然地别开了脑袋,把餐盘往对方那侧一推,“是我错了,作为补偿,从我这边挑一样你喜欢的走吧。”


    哼。在角名眼里他就那么好哄吗!


    凪冷哼一声,目光在角名的餐盘上象征性扫了一圈后又颇为矜持地落在了角名张张合合的嘴唇上。


    与少女漫画中所描绘的那些“樱花般粉嫩柔软的唇瓣”不同,角名的唇色是几近于无的浅淡,两片薄薄的唇贴在一起,也不会有那种饱满绵软的视觉效果,只会让人觉得生着这唇的人薄情又花心。


    可是……


    凪瑛士郎突然泄下了气,懒洋洋地趴到桌板上,筷子在角名的餐盘上转了好几圈,最终伸向那一小格罪恶的苦蔬菜。


    “仅此一次哦。”


    白毛少年在角名震惊的视线下冷着脸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秋葵,都说了他没有那么好哄的,总有一天要真的亲上去!


    小狗一边乖乖咽下所有从角名盘里拿来的秋葵,一边哼哼唧唧地想。


    同桌的稻荷崎众:怎么感觉自己突然变透明了呢?


    在一顿并不怎么满足的中饭后,各个学校的队伍又回到了初始的体育馆。


    熟悉的大吊灯,熟悉的队伍,熟悉的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教练。


    凪瑛士郎的直觉雷达开始滴滴作响。


    井闼山的浅野教练示意旁边的助教们将训练单分发下去。


    凪瑛士郎的直觉是真的准。


    以浅野骏为首的7校教练也是真的坑。


    “相信经过洗牌战的各位都已经大概对其他学校选手的球风有了一定了解,本场举办这场合宿的目的就是取各校之精华,培育出更好、更全面、更多变的选手。”


    “合宿的训练菜单也是各校教练结合了各校的特点,我们由衷期待着经过这为期一周的集训,能让在座的各位脱胎换骨,找到自己的道路。”


    罪魁祸首在台上发表着冠冕堂皇的演讲容光焕发,台下的选手们捏着以最小字体印了满满3页的训练安排面色灰白。


    所谓人与人的极与极莫过于此。


    凪看着训练单上比狢坂日常训练标准还要再上一层楼的体能训练,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为了来看诚士郎一眼而报名集训。


    往旁边一看,宫治和宫侑的状态似乎比在食堂时还要再萎靡一些,银岛结额角冒出两滴虚汗,赤木路成、大耳练和尾白阿兰抱团瑟瑟发抖,角名闭上眼逃避现实。


    只有稻荷崎永远的神,北信介手里拿着练习单,身姿如暴雪中的松树,坚韧不拔,差点让凪瑛士郎从他的背后幻视出神の光晕。


    更糟糕的是,本以为一套下来能去半条命的训练套餐已是无望,没想到不靠谱的助教更是绝杀。


    集训第一天,目标环井闼山学院5圈。


    先前也提到过,井闼山是一所名副其实包下一座山头的私立学校,绕着井闼山一周的距离十分可观,而且由于地势复杂,为了防止迷路,必须由助教带领才能跑完全程。


    谁知道跑到半途助教不行了,莫名其妙成了跑得最快的牛岛若利领队,一行人在牛岛的带领下在森林中穿梭,到后头几乎所有人都是靠肌肉记忆行动,一回神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下了山,还跑到了距离井闼山三公里外的浪漫学院。


    跟在后头的领队骑着山地自行车从山头追到山尾,喊得嗓子跟张破锣都没让牛岛若利踌躇半秒,差点让一个路痴盯着胸有成竹的脸领着一队人跑到隔壁县去。


    集训第二天,井闼山篮球部和隔壁诚凛高校篮球部组织练习赛与排球部平分半边体育馆江山。


    音驹的自由人夜久卫辅去外面接水从篮球场后路过,结果从男篮那边刚好飞来一个被打飞的球,夜久职业病发作一垫就给那球垫进了篮筐,被缺人的诚凛篮球部追着要联系方式,大呼不介意他的身高,还顺带鼓动音驹的其他人一起转校转专业。


    一通操作看得牛岛若利直呼同行,老传[销带师黑尾铁朗来了都得喊6,还差点引发音驹排球部和诚凛篮球部的外交事故。


    集训第三天夜,各校二传于井闼山给各校当作宿舍的教学楼进行二传经验交流大会。


    一开始整个交流会的气氛还是不错的,直到孤爪突然来了一句:“大家学校的攻手都很不错呢。”


    赤苇十分谦虚:不不不,木兔前辈只是在球路上稍强一些而已。


    白布脸上挂着虚伪的笑:不不不,牛岛前辈也就是比在座的各位强了不止一点点而已。


    所有二传(除了孤爪)一对眼,滋啦滋啦的火花带着闪电往外冒。


    各校二传固执己见认为自己家的攻手才是最好的攻手,为此,枭谷的二传赤苇京治、白鸟泽的二传白布贤二郎与狢坂的臼利满各书5000字小论文同另两方辩证自家王牌才是最[哔——]的。


    稻荷崎的宫侑没有以上几位的文采在场下更没有以上几位的脑子,只是拿腔作势地强调:“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老子迟早能成全国第一”。


    结果被其他二传集火闭麦。


    鸥台的诹访爱吉一边十分有前辈气度地时不时拱个火说我家光来也不错,一边笑眯眯地作壁上观。


    井闼山的饭纲和白鸟泽的濑见作为全场唯二的正常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应不应该劝架,结果一转头发现全场最年长的柳川言真在战争中心喊“我家稻荷崎的孩子们才是最棒的”喊得比谁都起劲。


    唯有被黑尾老母亲以“偶尔也参加一下社交活动”为由踢过来的孤爪研磨抱着游戏机无人叨扰地缩在角落露出了计划通的表情。


    战争在二传们即将失去理智要大半夜把全部攻手叫起来去体育馆一决高下前被尚存一丝冷静的饭纲与濑见拦下。


    事后得知此事的攻手们为饭纲&濑见提联——


    古有鉴真东渡传文化,今见饭濑抗压救王牌。


    横批:活佛在世。


    虽然两人一致表示不想要就是了。


    第四日,第五日……


    度过光怪陆离六日的排球少年们终于在合宿的最后一日得到了一丝心灵慰藉——


    教练们请他们吃烤肉啦!好耶!!


    宫治:第一天吃沙拉,第二天吃沙拉……第七天炫猪和牛的全家!!


    宫家双胞胎又双叒叕由于一锅烤炉上最后的一块肉而大打出手。


    角名见怪不怪地对着那边就是一个五连拍,然后被面色微妙的银岛拍了拍肩。


    “角名,你看那个……佐久早他……”


    角名顺着银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瞬间了然银岛神色如此怪异的原因——


    在他校看来极不好接近的佐久早圣臣此刻正少见地没有向人群构建起“大型细菌请勿靠近”屏障,而是冒着诡异的小星星跟着他们稻荷崎完美无缺的主将身后,愉快地同北信介交谈着些什么。


    这画面属实有点新奇,甚至让角名怀疑了一瞬间佐久早是不是要转来稻荷崎。


    “哦,那个啊,”从隔壁井闼山炉子过来串门的古森十分自然地夹起一块肉(银岛:这是稻荷崎的肉吧!)向他们解释起佐久早圣臣与北信介的恩怨纠葛:


    “你们看嘛,佐久早他不是个洁癖嘛,但合宿的时候因为我们教练一视同仁的原则,大家都住同一栋教学楼在教室打地铺,所以为了卫生,佐久早本来打算早起第一个去把整个厕所消毒一遍再用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


    古森咽下嘴里的肉,在关键时刻刻意停下叙述,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在角名和银岛中间转去观察他俩的神色。


    “当他凌晨五点半打开厕所的大门,里头竟然有一个人比他先到!”过足瘾的古森继续说道,“那个人就是你们的北前辈!他动作十分麻利地把厕所所有的马桶都刷得一尘不染,甚至还反过来教授了佐久早许多清洁技巧!所以……”


    古森没有把话说完,但剩下的事情角名和银岛都能脑补得大差不差了,毕竟现在结局就在他俩跟前摆着。


    “古森你……还挺适合去当说书人的。”


    角名感叹。


    “不愧是关西人,真犀利的吐槽!”


    “不,我是爱知名古屋的。”角名生无可恋的死鱼眼莫名透出一股子嫌弃来,“而且你那是地域刻板印象。”


    “虽然他们关西是真的拿笑话当真题。”


    “欸——!真的假的!”古森大震撼。


    “真的哟。”银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本写着《关西近年真题》的练习本递给古森。


    古森翻开第一页——


    “忠实的狗究竟回去了几次?”


    另一边听到古森话的兵库人们一致转头秒答:“4次!”


    古森:???奇怪的刻板印象增加了.jpg


    与此同时,宫治VS白福加上陪跑木兔的大胃王比赛即将进入尾声。


    宫治选手旁边已经叠起了60个空盘,白福选手也不甘示弱,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向70盘大关进军。


    木兔……木兔选手卡在50盘的数量摸着圆到宛如身怀六甲的肚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毫无变化狂炫烤肉的宫治和白福,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


    前些日子二传手们争辩的实力最强攻手突然有了人选。


    说实话,宫治的实力不一定是最强的,但他的食力绝对在他们一群人中一骑绝尘。


    夕阳逐渐西沉,游云染上热恋期少女腮上同款红晕,灿烂的霞光像散落的金子铺满地面,晚风卷来春末夏初的暑气,哗啦啦冲下的水流冲散了食物带来的热意,在槽底溅起粼粼的碎珠。


    少年们在万物蓬勃向上的季节里尽情释放着独属于他们的青春。


    凪瑛士郎洗完手想往稻荷崎的地方走,却猝不及防地被柳川言真叫住。


    “喂,瑛士!”柳川言真遥遥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透明的镜片在火烧云的映照下反射出虹色的光。


    “前辈什么时候配的眼镜?”


    凪不情不愿地朝着柳川言真所在的方向前进。


    然后就接收到了来自前辈爱の爆栗。


    柳川·力5的文弱少年·言真甩着指节泛红的左手,没好气地朝凪瑛士郎道:“你才发现吗?我很早以前就近视啦,只不过因为这次合宿戴眼镜不方便加上度数低所以才没戴而已。”


    “你小子对角名以外的人的关心还真够少的。”


    柳川笑着损他。


    “唔……”凪捂着被打疼的额头,用目光谴责柳川言真,“所以前辈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emmm……好像也没啥特殊的事,”柳川言真的眸子藏在反光的镜片后叫人摸不清虚实,“只是作为前辈想和你聊聊天而已。”


    “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有些麻烦,但还是拜托你听一下吧,关于前辈们的故事——”


    “我和你们鹤田前辈入学时,稻荷崎已经是日薄西山了,随着优秀学长们毕业离开,曾经在神山上俯瞰万物的狛犬石像早已破败不堪,可底下接任者夜郎自大,丝毫不顾队伍,只在乎面子不落,连前教练都早早撒手。”


    “只有我、阿透和其他几个三年级的家伙还想着改变这种令人窒息的现状,但终归还是太过弱小,在前后辈阶级森严的日本,没有教练,排球部几乎就是那些拉帮结派的三年级的一言堂。”


    “我们被他们死死地压着,跑腿、收拾、甚至球场80……”


    黑发少年朝他短促地笑了一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晶莹不知是反光还是眼泪。


    也就是这时,凪才突然发觉,在他们面前一直是“不着调前辈”形象,平时会和他们一起打闹也会微笑着守望他们的柳川言真其实长着一张相当稚嫩的脸。


    可在前辈的这层滤镜下,他竟然到现在才察觉这才是柳川言真真正的样子。


    “说实话,当年要不是黑须教练带着以阿兰为首的一年级新生血液加入,我们可能连兵库县都闯不出去,更别提拿到全国第三了。”


    “我很感恩能在灰暗的时光里遇见你们。”


    “但既然新生的星星已然璀璨,此后便再也不用倚靠人造的太阳。”


    “所以这应该就是我们最后的夏天了。”


    柳川言真静静地诉说着,整个人平静得像一条平缓流淌着的溪水,仿佛此刻他诉说的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即将从青春遗憾退场的也不是他自己一样。


    “在夏日最后的太阳坠落前,我想尽我所能发挥出每一分余热,接下来的稻荷崎是属于你们的了。”


    “昨日无需追忆,去打造出独属你们自己的稻荷崎吧。”


    最后一丝余晖被夜幕吞没,无垠的夜空只有粒粒星子闪烁。


    凪瑛士郎还没有来得及问柳川言真为什么要同他说这席话,远处便遥遥传来北前辈的喊声:“柳川前辈——”


    “啊,不好,信介在叫我了!”柳川言真一拍脑袋,忙拉着凪瑛士郎往外跑,“希望等会不要被信介说教才好啊……”


    绝口不提刚刚说的话。


    “!等等……!”


    未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眼眸还保持着因为受惊而睁大的状态,凪猛得感到瞪着的眼眶泛起一阵酸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快要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怎么样啊?这个surprise~”


    柳川言真调笑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但是凪已经没有余力去反驳柳川言真了。


    因为在他的面前,稻荷崎排球部的大家正捧着一个蛋糕朝着他微笑。


    那是一个粉白配色的、顶上还有一颗同色系绑着蝴蝶结,完全是排球子小姐模样的糖球。


    “1、2……”


    他听见柳川前辈在他身后大声倒数。


    “凪瑛士郎——”


    “生日快乐——”


    那一刻,忍耐许久的泪水泄闸而出,汹涌得再也收不住。


    “哦呀哦呀——”


    宫家的双胞胎一左一右揽住凪的肩,欠了吧唧地调侃他:“没想到堂堂东京总长的泪点竟然这么低啊——”


    “咔嚓。”


    是角名不道德的相机声。


    凪立即抬起头去看角名。


    “嗯,没错,是我。”角名面对凪看叛徒的眼神依旧稳如老狗,“但可不是我主动说出去的。”


    “是我先发现的。”


    北信介沉稳的声音自旁传来。


    “你的生日在今天这件事是柳川前辈告诉我们的,蛋糕是大家一起做的,排球子小姐的照片是角名提供的,我们只是想告诉你——”


    “瑛士!坚持自己爱的事物这种行为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作为!我永远不会因此去嘲笑一个勇敢去爱的人!”


    银岛结急不可耐地喊了出来。


    “对对对,但阿银你太着急了吧,不是说好一起说的吗”尾白阿兰笑着吐槽了两句,“反正我们稻荷崎已经是怪胎聚集地了,多你一个又不多。”


    “变化莫测才是稻荷崎人嘛!”


    赤木路成叉着腰元气满满地嚷嚷。


    然后被大耳练一巴掌拍在后脑:“你那是暴言。不过充满个性的后辈们是没有前辈会讨厌的吧。”


    “嘛,就是这样。”柳川无奈地耸耸肩。


    “瑛士,抬起头来。”


    他的脑袋被北信介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板了起来,稻荷崎的大家正注视着他。


    眸子不含一丝鄙夷或厌弃,只是那么温柔地祝福着他。


    凪瑛士郎再次泣不成声。


    “…能来到稻荷崎…真是太好了。”


    能被这么温柔地接纳真是太好了。


    能与这么温柔的人们相遇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