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银杏

作品:《纨绔子他真香了

    苏天孚当即愣住,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让我给这女人磕头?”


    他昨天晚上刚被戏耍了一遭,熬大半宿,等嗓子都唱哑的时候,才知道她早已经睡了。


    更过分的是,他瞌睡朦胧回去休憩,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栽种西府海棠的土壤全被翻新一遍,底下珍藏的宝物全都不翼而飞。


    苏天孚很快就联想到是叶氏动得手脚,于是质问,“母亲,你怎么可以把我的东西全拿去送人?”


    房内的东西他可以不计较,但这些都是他心头爱好,还留着以后娶媳妇呢,如何能给旁人。


    叶氏回想他做的好事,冷哼道:“你还有脸说,谁让你惹到人家。”


    有叶氏在场,谢辞盈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用做,静静在一旁看戏就成。


    苏天孚握紧腰间悬挂的佩剑又松下,目光突然落在谢辞盈纤细的手上,他的小兔子玉雕居然被她拿去把玩,忍不住眉头紧锁道:“你把它还我。”


    “那当然是……不可能。”


    谢辞盈唇微弯,笑笑,“这是大房媳妇送给我的礼物,凭什么还你?”


    叶氏也在一旁道:“别想打岔糊弄过去,你还没磕头喊祖母呢。”


    谢辞盈看着苏天孚挺拔如标枪的背影,劝慰道:“你也别为难他,他性子向来是野惯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就不用给我磕头了罢,我不会为此心生怪罪。”


    这女人她竟然……


    苏天孚听得不由牙疼,她可真是会做好人,装得一手贤良淑德,于是冷笑道:“你少给我装蒜。”


    谢辞盈没有说话,只是隐忍不发地看着叶氏摇头,反而劝她不要为此动怒。


    对比之下,高下立判,叶氏的心完全倒向谢辞盈这边,“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既然不用你磕头,总得尊称叫一下罢。”


    谢辞盈在叶氏看不见的地方,故意得意地笑,一丝一毫全都落入苏天孚的眼底。


    “想都别想。”


    好算计,苏天孚冷静下来,不中她的激将法,心里门清,他要是头脑发热闹大了,只会让叶氏更加怜惜她,反而受苦的还是他自己。只要他不同意,还不信她们二人就算联手,还能把他如何。


    叶氏微笑,早就防止他这一招,从袖口中取出最后的杀手锏,看样式是一封信。


    “这是你父亲寄回来的信。”叶氏徐徐道:“你父亲说现在国库空虚,又因为削藩一事逼得渔阳王起兵造反,如今战事吃紧,而圣人又二十多年不上朝,所有的大权都旁落在太后的母族,圣人的舅舅长兴候闻政的手中。


    他在信中说道,如今闻政不论是在朝野上,还是在民间里的声誉都颇高,而朝廷的情况江河日下,每年都财政赤字,今年更是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还是你父亲想了个折子,用沉积的绢布炭火等实物用来抵押,好在安抚下去。如今朝中官员人心不齐,惶惶不可终日,都在猜测大魏朝是不是快换皇帝做了。”


    苏天孚道:“这跟我的宝贝有什么联系?”


    叶氏瞪了一眼道:“因为官员们都没领到银钱,都暗自记恨上他,你父亲如今在朝中可谓是如履薄冰,尤其是给事中,都察院那帮言官们都在紧盯你父亲,稍微出点差池都不行。你父亲已经在信上说了,你万不可再像以前那般顽劣,让你祖母好生管教管教你。”


    谢辞盈虽然作为一个平民百姓,但对叶氏说得这些国家大事有所耳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老百姓才不会关心皇帝换谁做,反正现在的皇帝也是不理朝政的,每日只会求仙问道,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大肆修建道观,说不定换了更好。


    他们只会关心今年的收成好不好,能不能填饱自己的肚子,但这回确实苦了百姓了,战事不断,圣上又不知道节俭,如今老百姓的税负是越来越重,官场上官员们又贪墨横行,巧借各种名目大肆敛财。


    而闻政她也知道,行事忠于朝廷,又怜悯体恤百姓,百姓提及都赞不绝口,她听人说起,颍川郡那边因为苛捐杂税太重,农民们都纷纷忍不住弃田逃亡,在山林落草为寇,这事后来被闻政知道了,亲自当众人面斩了那贪官首级,又重新安抚盗匪回去种地,从而大获名声。


    叶氏打断了她的思绪,将信纸往桌上一方,“你还不快点喊一声人。”


    苏天孚不满,他再纨绔浪荡,也不是不知这些理,眸子划过思量。


    谢辞盈注意到他的睫毛很是浓而纤长,十分精致。


    半晌过后,在谢辞盈的注视下,动了动嘴皮子,羞耻道:“小祖宗。”


    叶氏柳眉倒竖,“你这是什么称呼?”


    谢辞盈及时拉住了她,“就这样吧,也别太为难他。”她从箱笼里随意取出一件物什丢给苏天孚,笑眯眯道:“这是你家小祖宗赏赐给你的。”


    人还是不要逼急的好,但膈应几句还是可以的。


    苏天孚身手敏捷地接住,闻言不由脸色阴沉,拿他的东西打发他,真的是出息了。


    叶氏皱眉,“你就是心慈,不要对这混账太好了,不然他越发得寸进尺,该管教的地方就得多多管教,要不你现在就试试,看他敢不敢反抗。”


    这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就是对她好也该有个底限。


    苏天孚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自记下,隐忍下来,微笑道:“小祖宗你还有何时要吩咐?”


    谢辞盈听出里面威胁的语气,她满不在乎道:“这茶水有点凉了,你去重新给我沏一壶茶来。”


    “母亲,她分明是无理找茬,暗自报复。”


    苏天孚憋不住道。


    叶氏嗔怪道:“你又在乱说,她都没给你计较前嫌,让你沏茶也是应当的。”


    谢辞盈听得很舒服,暗自佩服叶氏真上道,她让苏天孚做这件小事,其实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她的态度是真是假,现在看来叶氏是真存了心思不干预。


    她彻底放下心来,赞同道:“我也不是刁难你,我这是为你好,让你学习接人待客的道理。”


    如此理由,也就谢辞盈说得冠冕堂皇,苏天孚冷哼一声,转身沏壶茶回来,“现在我可以告退了吗?”


    谢辞盈看了他紧绷的侧脸一眼,掀起眼帘道:“你也知道我出生穷苦人家,大字识不了几个,今儿又早起看了会儿书,现下眼睛酸涩得不行,能否劳驾你把这本书给我念完?”


    她吩咐桃红取书卷过来,补充道:“都说春困秋乏,这屋内太暖和了,念书容易困倦懒怠,你便站在庭院中给我大声读,我既能增长见识,对你也是十分有益处。”


    苏天孚咬牙,想起那天他说得话,这是报复回来了?等他先忍下来,后头再找她算账。


    他拿起书卷前往庭院中央,朗朗读书声不一会儿便传了过来。


    谢辞盈同叶氏听了一阵子,她继而有些不解地问,“大房媳妇,你有这些手段,苏天孚他父亲又是做大官的,按理说如何都不应该是周氏掌家,为什么你不亲自掌管中馈呢?”


    谢辞盈已明白提议给苏老太爷冲喜这件事,是二房那边弄出来的,再加上今早周氏目中无人,她这般问,暗含了一层想让叶氏借此重新掌家的意味,剥掉周氏的权利。


    叶氏并不在意她的试探,温婉一笑道:“忧心使人老,你看我保养得还算不错,就是因为我操心得少,我那个混账儿子就已经够气人,我若是再掌家,那不得老十岁。”


    她这话说得倒是挺有理,谢辞盈喝茶静静看着她接着说。


    “我们苏家共两房,你看苏天孚他已经占据了嫡长孙的位置,一家人想要和和气气,就不能把所有的好处都占全了,苏家的生意全都是他二叔在操心打点,我便无意和二房争掌家的权利,苏家也就能蒸蒸日上。”


    叶氏似乎看洞人心。


    谢辞盈油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能像叶氏获得这样豁达的人,她反正是不能做到。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叶氏便临时有事离去。


    谢辞盈独自一人喝茶,看着屋外苏天孚读书。


    庭院的银杏树高大浓密,他没有老实站着,反而不知何时,翻身跃到遒劲的枝桠上坐着。


    坐姿也是极为不端正的,他肆意得把左腿叠加到右腿上轻晃,单手捧书,发丝仅用一根墨色的发带扎高马尾,眉目俊朗,充满少年人的朝气。


    秋风吹过,抖落金黄色的银杏叶,纷纷扬扬落满他一身。


    苏天孚被风这么一吹,原本犯困的瞌睡立刻被吹散,精神抖擞,不由沙哑着声音接着念。


    这谢辞盈肯定是他的克星,生来就是折磨他的。


    等会儿还不知道她要如何五花八门整他呢。


    就在苏天孚胡思乱想,又是气又是恨的时候,桃红走过来喊道:“大公子,太夫人说你不用念了,今日到此为止。”


    苏天孚愣住。


    他不相信谢辞盈会这么好心,利索地从树上腾空而下,目若朗星,薄唇轻启道:“快说,你肚子里还有什么坏水?最好一次性给我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