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子一家也回来了。是老黄打了电话，叫他们回来的。黄建设看见小儿子一家回来了，哭着说：“笑笑没了”


    小儿子说：“我知道了，你也别太难过了”


    黄建设再没说什么。小儿子跟大儿子差不多，都是老实过头的人。但是不叫他回来，老黄心里没有主心骨。他老了，又经受了这样的打击，好像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一样。


    叫他们回来，好坏家里有点声音，他跟小儿子已经分开过了。可是这几天他跟小儿子说：“你们这几天就不要回去了，都住在这边”


    “好”


    黄新成出的事的第二天，黄维夫妇坐飞机回来了。他们一走进门，放声大哭，本来有的人还不知道。这一哭，全村人都知道，他们家黄新成死了。


    黄新成的骨灰是黄维兄弟两，跟村里一个人开车拉回来的。还不能进村，直接拉到山上埋了。


    韩巧躺了三天，她跟公公还有村里两个人一起，去公安局询问。工作人员给出的结论是：出事那晚，后半夜，三十七个人打群架，基本带着刀具。现在，嫌疑人基本到案，多有受伤，有五个重伤的还躺在医院里。


    天太黑，根本就看不见对方是谁，到最后已经打乱了。黄新成心脏处的那一刀，现场有好几把。天快亮时又下了一场大雨，指纹很难测出来了，现场非常混乱。


    当晚很冷，戴手套的人有二十多个。二十多个人都说没有拿刀捅人，目前还没问出什么线索。而且大多数都是未成年。


    黄建设说：“查不出来，我就往上告，一级一级的往上告”


    工作人员说：“这个案子我们会继续跟进的，医院还躺着几个人，还没有询问”


    “我们等着，我就不信了，这一刀没人承认”


    几个人又回到家里，韩巧继续躺着，她吃不进饭。几天下来，瘦的没了人形。几天后，娘家哥哥来看她，兄妹两都哭了。韩巧发现哥哥的脸色很不好，又黄又胀。


    她问哥哥：“你身体是不是不好，脸色很黄？”


    问完，她忽然想到，爸爸生病的时候，就是这样。她看着哥哥说：“你是不是跟爸爸一样的病？”


    他哥点了点头，韩巧又哭了，说：“我们一家人，怎么这么苦命？”


    晚上，她送哥哥回家。一个月后，她跟黄维又回了新疆。周围的人说：“这样也好，换个环境，不然心里天天难受”


    她这一去，两年都没回来。后来公公也病了，黄新成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家里几个人都不愿意再提起，主要是没有精力去折腾了。


    韩巧的哥哥，两年后也死于肝癌。韩巧在新疆没回来，家里人过后告诉了她。她在家里又哭了一次，因为自己也查出来肝癌了，已经是中期了。她已经吃了几个月的药了，还没去检查。


    黄新仪在南方上的大学，毕业后，就职于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男朋友是广州人。两个人谈了一年多了，韩巧在视频上见过。


    黄新仪已经见过男方的父母，他们对未来的儿媳妇很满意，又在深圳买了套房，作为婚房。


    女儿现在就是韩巧最大的骄傲、最大的欣慰。她知道哥哥的事，对妈妈打击很大，所以一有空就去新疆看望父母。她已经知道了，妈妈的病就是家族遗传的，治不好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想早点结婚。


    两家人在电话里商量，第二年五·一给两个孩子结婚。三月底，男方的家长让韩巧两口子安排好家里的事，准备来广州。


    女儿的终身大事，韩巧自然不会马虎。只有一件事，让她犯了难，自己的男人不会说话，开口就丢人。


    总不能不让他去吧！这样女儿更没面子，让他去好还是不去好呢？又没人商量，要跟女儿说，她肯定是让去的。可是作为韩巧来说，着实不想让他去，怕被人笑话。


    男方的父母，一再要求他们夫妻二人都来。早点来，带他们在广州、深圳转转。她只有对黄维说：“过一段时间我们去深圳，女儿准备结婚，亲家两口子让我们早点过去在深圳、广州转一转”


    “可以，我们还没去过呢”


    “我们迟点再去，订好票了我给你说，你少说话就行了”


    “都听你的”


    韩巧还在心里做着思想斗争，他们还是迟点去，早点回，免得黄维乱说话。她自己这段时间，明显感觉到精力不太好了。


    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去医院检查，结果还是显示各项指标都不理想。证明吃药根本就没起作用。


    韩巧感觉到，自己可能时日不多了。她把剩下的日子做了大体的规划，先去深圳参加女儿的婚礼。


    再回老家，到父母跟哥哥的坟上去看看，还有儿子。她一想起儿子，心就揪的疼，都怪自己，没把他看好。要不然现在也结婚了，孩子都有了，她后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好有女儿，一想到女儿。韩巧就觉得老天对她还不薄，要不是她，自己拖着生病的身体活着，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也不想纠结了，跟黄维一起去广东。跟他说说，只要不会太离谱，就让他去吧！自己也够累了。这辈子够累，也够窝囊，让人笑了一辈子。


    先是家里没钱，嫁了一个半傻子。再是认命了，接着就是破罐子破摔，变成了一个地道的、八卦的农村妇女。


    年纪大了，也看开了。想躲在远处，过几天清净日子，没想到儿子没了。她的命等于失去了一半，现在自己得了绝症，已经是是个一只脚踏进坟墓里的人了。


    现在，她该怪谁呢？不知道，真不知道。好像谁都责任，好像谁都没责任，真的是很奇怪。应该是怪自己命不好吧？不然怎么会中年丧子呢？


    她把所有的不幸归结为命不好，似乎这样她心里就会好受很多。韩巧回想自己的一生，从她跟心上人分手，嫁给黄维的那一天就注定了是个悲剧。


    因为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可以说，黄维就不是一个拥有正常头脑、正常思维的人。


    而韩巧是一个正常的人，有着正常人的思维、正常人的头脑。她又是一个感情细腻的正常女人，这么一个女人。一个半傻子的男人，怎么可能驾驭得了呢？或者说，怎么可能把日子过得和谐又幸福呢？


    她后来听说，自己以前喜欢的那个人，后来干成了事。在城里买了房，四十多岁才娶了老婆。她只是听说的，她出嫁后，他们再没见过面。韩巧说不后悔，是假的。每当夜深人静时，或者跟黄维生气时，她对他的思念，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现在好了，什么都成了空的了。她的生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到时候，谁还记得谁？都成了后人们谈笑的对象吧？再过几年，或许就没人记得她了。


    想到这里，韩巧居然有些悲伤，不是吗？自己已经开始忘记爷爷奶奶了。还能指望后人们还记得她吗？


    至于黄维，她没指望他会记住她。或者一直单身下去，又或者另娶女人。这些跟她的关系都不大了，因为她已经是个死人了，管不了任何人了。


    她听说前几年，公公的身体一直不好，好像这几年好起来了。应该是想开了吧？不然怎么办？


    幸好黄建设还有个小儿子，小儿子也生了两个孩子。跟他们一样，一男一女，他们是女儿大，儿子小。女儿学习不好，儿子学习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