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盖新房


    丽英去福建做保姆，刚开始工资只有五百，四年后，就涨到了一千。而且，还不好找。都是保姆介绍熟人，从自己的老家带过来。


    但是有的人就会斤斤计较，东家让多做点事，就不高兴。变着说辞，想涨工资，东家又不高兴了。


    像丽英这么实在的人，还真是难以碰到。她就是认真做事，东家涨不涨工资，她从来不要求。可能是好人遇好人吧！东家给她的工资都会比外面高，逢年过节还有红包。


    后来，丽英在那户人家里，做了十三年保姆，直到东家的儿子考上大学。她才重新找了东家，照顾一个半瘫痪老人。


    前东家的儿子大学毕业后，还打电话给丽英，让她留心，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介绍给她儿子。


    二十年过去了，她的工资，也从开始的五百，涨到现在的五千。她的钱都是放在弟弟那里存着的，大小的事，都是要跟弟弟或者妹妹商量。大到买养老保险，小到穿什么价位的衣服，手机该不该换。


    东家有一次问她：“丽英，你怎么什么事都跟你弟弟商量？你老公呢？”


    “我离婚了”


    她不是多事的人，也不喜欢把自己家的事说给别人听。很多时候，都是不说话，埋头干活，也不爱跟不熟悉的人来往。这样的保姆，东家最喜欢。


    她经常带着小孩和老人去公园转。她很开朗，唱歌也经常跑调，有人还特意打印了一份歌词。但是时间一长，居然还聚集了一群老人，成了她的铁杆粉丝。


    每天下午，他们像上班一样，从家里赶到公园。跟着丽英一起活动活动手脚，大声唱歌。都是年纪大的老人，就是甩甩胳膊动动腿，手脚关节活动活动。


    一起来唱歌锻炼的，基本都是被保姆带出来的老人。好几个都是坐着轮椅，就数丽英带的那位老太太洗得最干净。虽然也是坐着轮椅，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有时候老太太还穿着裙子。


    每天一到公园，丽英先扶着老人，抓住轮椅锻炼一会，再坐下来唱歌。听着她南腔北调的歌声，还有爽朗的笑声。谁又能想到，她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呢？


    陈东学会了贴瓷转，技术比师傅还要好。他又学会了刮腻子、粉刷，室内装修的活，一个人都能拿下。


    这一干又是两年，陈东二十二岁了。过年前工地上放假，他回到家里，妈妈也回来了。他们本来是最亲的人，可是好不容易见了面，却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他又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言说。


    丽英也不知道跟儿子说什么。她从不找儿子主动说话。她是个好人，很孝顺。每次过年回家，都说老人累了一年了，自己要帮忙干活。从不说自己也累了一年了，也要歇歇。


    她一回家，就开始打扫卫生、洗衣服、杀鸡、杀鸭，总有干不完的活。自己干活很快，从不叫人帮忙。


    陈东去帮忙，她说：“你去歇着，工地上的活累，我一个人就行了”，过年几天都是她亲自下厨。


    大年初二，丽英的小姑子回娘家。丽英下厨做菜，吃饭的时候，小姑子说：“嫂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不然去县里开个小炒店，生意一定好！”


    “我不想折腾了，做好自己的事情，每个月拿到工资，轻轻松松的。小炒店要劳心，我现在也变懒了”


    几个人边吃边说话，陈东一言不发，弟弟妹妹吃完饭就回房间去了。弟弟已经考上大学了，妹妹还在上初中。


    这时姑姑问陈东：“小东都二十多岁了，谈女朋友了没？”


    “没有”，陈东说完脸有点红，把头低下。


    “如果没有，我就给你介绍一个。嫂子，你看呢？”


    “我都没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小东都二十多了。也差不多到谈女朋友的年龄了，你看看有合适的，给他介绍一个”


    “就是我觉得他们合适，才说的。女孩子也是初中毕业，今年二十岁，在县里卖衣服”


    “我们家的情况，人家不知道会不会愿意？”


    “我去问问，看人家怎么回话”


    “你就跟人家实话实说，这瞒不了别人的”


    “我知道”


    我们家的房子也要盖，或者翻新。就算人家不同意，不是还要介绍其他的女孩子吗？这样的房子肯定是不行的？


    “你说得对，房子要新的。我跟我弟弟商量一下，他就是给人盖房子的，看看他怎么说，是重新盖，还是老房子翻新”


    “那个划算，就按那个来。小东你说呢？”


    “还是看舅舅怎么说”


    “对，他这几天跟我妹妹过来，我们再一起商量”


    说实话，目前为止陈东还没想过，结婚、盖房子的事。他最想的就是，父母能在身边的日子，一个完整的家。


    他长这么大，唯一渴望的东西就是亲情。对普通人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就像要摘天上的星星一样，只能想想而已。


    人往往就是这样，没有的东西特别渴望，失去的东西变都成了最好的。陈东甚至想过，自己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父亲。想到这里他开始怀疑自己了，怀疑自己能不能当好父亲，答案是模糊的。


    今天姑姑提出给他介绍女朋友，他又想起了这件事。结了婚，面临的就是生孩子，自己的思想还没到丁克的地步。他想当爸爸，就是不知道怎么当才能当好。


    晚上，妈妈问他：“小东，你是怎么想的？我们家老房子拿来翻新，还是买块宅基地重新盖？”


    “要是我的话，买一块重新盖”


    “我也是这么想的，老房子太窄了。再说还有弟弟呢，你们两个总要出去一个”


    “对，我出去，弟弟可能就不用出去了。他要是买了房，那就更好了。老房子我来翻新，给他留着房间，他想什么时候回来住都行”


    “这个都好说，我们跟你舅舅好好商量一下，让他先算算”


    “嗯”


    那晚丽英又失眠了，她想起了自己，就是二十三岁结婚的。现在儿子都到了结婚年龄，时间过得真快。


    她生了三个孩子，七年后，才发现男人在外面有了女人。是她太笨了，总想着这不可能，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变心呢？


    她终于后知后觉的认为，是自己当时不愿意接受事实，指望着男人自觉地回心转意，才把他推到了别人家里。


    她认为后来的结果都是自己造成的，是自己没去争取。可是她争取，男人就会回来吗？她不知道。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也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