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陷囹圄
作品:《书说江湖半尺寒》 温清海这辈子就佩服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师父修禅。倒不是因为修禅的功夫很好,只是觉得师父能一辈子板着一张脸,永远喜怒不形于色这点实在是少有人能做到。
第二个让他佩服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一天的饭量就算是往死里吃,一斤饭一斤菜已经是极限了,顶多喝点酒给饭菜润润色;可夏红衣这家伙一顿饭就是二斤的大米白面起步——这还是不算酒菜的。算上酒菜,她一顿能吃自己三天的量。
温清海头一次和别人吃饭的时候两股战战,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也装进肚子里去。那吃相仿佛是怕有人跟她抢一样,就算是罗烟的吃相跟她一比,那都得算大家闺秀级别的。
“大姐啊……”温清海看她吃就饱了,只夹了两口菜就放下了筷子。他左右看了看,吞了口口水对夏红衣说道:“咱……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你这吃相搞得好像我平时虐待你似的……”
现在是中午,饭馆儿中吃饭的人很多,但所有人几乎都只动了几口菜,剩下的时间都看着夏红衣在那狼吞虎咽。
“我没低头啃已经很给你留面子了。”夏红衣不以为然地抹了抹嘴,前襟的粗麻衣服上沾得全是油星。这个充满野性的女人左手一只牛的大腿骨,牙齿在骨头上磨得嘎吱作响;右手拿着一只大号的勺子,将盘子里的肉菜死命地往嘴里塞。
甚至连嚼都没嚼几下,就将那些肉吞进了肚子里。
这就是在山林中吃生肉喝泥水之人的肠胃么?
换成自己,这时间差不多应该去看郎中了。
还好她吃得比较快,一大桌子的肉菜转眼间就被消灭干净。夏红衣随手将牛骨头扔进了盘子里,用袖子抹了抹嘴,捧起了旁边的小酒坛,一仰头,一坛子【九尾老烧】就被她喝得一滴不剩。
“爽……嗝儿!”夏红衣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周围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敢情这帮食客拿她当戏看呢!
温清海甚至听到了身后那桌的人在拿她下注——吃完饭能喝完那坛酒一赔四,喝不完一赔一。
结果是庄家输得很惨。
但没有一个人赌她能不能吃光桌上那八大盘菜——最近她的饭量在附近的饭馆已经十分出名了。
“伙计,结账……”温清海叹了口气,随手招来了店小二。
“爷,一两二钱。”掌柜的满脸堆笑,亲自拿着算盘上来给他们结账。只要这个女人和这个少年来自己的馆子,必定能小赚一笔。
温清海没有说什么,乖乖地掏了钱,看着掌柜的开心地跑到后面给他们找零,他拿出了钱袋数了数,心说剩下的钱也吃不了几天了。
二月初一那天,他们第一次拿着二十两黄金进了馆子,半个月时间过去了,那二十两沉甸甸的黄金,此时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两碎银子。
除了住宿费和一些零零散散的花销,这个女人半个月就吃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整整十五两的黄金,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这家馆子还是温清海特别找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便宜——他至今都还记得两人第一天的花销,整整一两四钱的黄金。十四两的雪花银。
这十四两银子,省着点儿花够他自己下馆子吃仨月的。
“温清海……嗝儿!”见他一脸苦瓜相,夏红衣也不怎么在意,反正这小子来钱道多得是,整个岚山郡又不止那姓刘的一家恶霸——这年头仗势欺人的多了去了,什么县霸镇霸村霸街霸有的是,没钱了就让这小子去偷好了。
反正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干嘛啊?”听到她叫自己,温清海脸都白了,“你还吃啊?!”
“瞎说啥呢,我又不是饭桶。”夏红衣哼了一声,“我是想问你,这都半个月了,你不去找你老婆啊?”
听到是这件事,温清海松了口气,心说您确实不是饭桶,您这是饭缸:“找她干嘛,等她疯够了自己就回来了。”
“你不担心她出事?”
“担心她?哼。”温清海哼了一声,将掌柜的找回的零钱放进钱袋揣进衣服:“她不在外面坑人就是好事,我还需要担心她?”
“还装,死要面子。”夏红衣挑了挑眉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谁半夜听到点风吹草动,立刻偷偷下床开门看外面,连鞋都不穿,最后还一脸失落地回床上去。”
两个人平时住一间客房,夏红衣不喜欢睡床,平时她就裹着毯子睡在地上或桌子上,就算睡着了,任何风吹草动也休想逃过她的耳朵。
这大概就是野兽的本能吧。
“……不许跟她说,听见了没?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她拿这种事挤兑多久。”温清海脸一红,心说自己当初怎么惹上了这么个敏锐的饭缸。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夏红衣笑得春光灿烂。
“……晚上请你去聚贤楼吃乳猪!”温清海咬了咬牙,感觉剩下这二十两也要够呛了。他瞪了夏红衣一眼,决定把她列为除了修桦和御医丁先生之外,自己第三个克星。
就在二人拌嘴的时候,整个大堂忽然安静了下来。二人看向了门口,只见一位个子很小、衣服脏兮兮的、厚厚的头发上还挂着许多烂菜叶的人走了进来。她刚刚踏入饭馆,店小二就皱着眉拿着扫帚,想要把她轰出去。
“大胆……”这人的声音很虚弱,却有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这与她气喘吁吁的现状无关,完全是与生俱来的。
不过现在,她的精神状况明显有些不妙。少女用呆滞而疲惫的目光看了看周围:“不得放肆……朕乃白狐帝陈瑜……你们有谁……谁见过一个叫温清海的男人!”
人群沉默了一下。
随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笑声。
“哎哎哎你听见了没?她说她是白狐帝!”
“好家伙这丫头是不想活了,连皇帝都敢冒充!”
“可能是个疯子吧,看她这样子不知道是从哪个垃圾堆刚爬出来。”
“好臭!离我远点!”
……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掌柜的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走到她面前,一边摸着自己灰白的头发一边说道:“你是白狐帝陈瑜?老子还是天狐帝陈卢呢!还‘不得放肆’,草台班子的戏看多了吧!去去去!滚出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人群的笑声更大了。
少女站在那里,眼中满是震惊与绝望。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她一心爱护的子民当成一个疯子。
甚至还有人拿起了有着没吃完的剩菜的盘子,将沾有他们口水的菜汤泼到了她的身上。
就在掌柜的抢过店小二手中的扫帚,举起来打算轰她出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扫帚的木杆。
“我就是温清海。”温清海面色凝重,在掌柜的和众人愣愣的目光中,他拉起了少女脏兮兮的手:“跟我来。”
没想到少女却突然将手抽了出去,她警惕地望着温清海,张嘴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班小玉葬在哪里?”
“九阴国,百花谷。”
听到这六个字,少女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这十天她走破了鞋子,受了多少白眼,挨了多少饥饿,忍了多少伤痛,连身上所有的钱都被骗走了,还险些被卖到了青楼——终于让她给找到了。
“你认识她?”夏红衣也跟了上来,这次她难得地说话正经了许多。
她还从未看过这个毫无底线的少年有过如此严肃的表情。
“这位小哥,您要是认识她的话,就赶紧把她带走,我们这可是……”“让他闭嘴。”温清海心中被这势利眼的掌柜弄得心烦意乱,他皱了皱眉,将身上的钱袋扔给了夏红衣。夏红衣从里面拿出了五两银子,两根手指轻轻一捏,那块碎银子就在掌柜的惊恐的目光中变了形。
就好像那银子,是泥做的一样。
“他让你闭嘴。”夏红衣将银子放在了掌柜的手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掌柜的脸都白了,知道自己触了霉头,立刻闭紧了嘴巴。周围的人也都转过头去,再也没人敢看向他们这边。
“走。”温清海再次拉起了少女的手,带她走出了这冷暖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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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絮客栈,三楼。
温清海站在外廊,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
他救下这个少女并非同情心泛滥,而是看到了她手中紧紧握着的小包裹。
这个包裹他认识,是修桦的东西。这件东西她从不离身,能带着这个包裹,还点名要找自己,说明修桦这个恶女出事了。要不然就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要不然就是……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的门开了。
“洗干净了,身上有几处擦伤不碍事,就是脚上的几个水泡化脓了,身子也有些虚弱,得找个郎中看看。”夏红衣从屋子里走出来,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
“我去找。”温清海二话不说就走向了楼梯,刚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哎!钱!”
温清海找来了郎中,又开了几副药,等郎中走后,他坐在桌子前,看着那个包裹发呆。
“这是什么东西。”夏红衣拿起了包裹,解开了扣子抖了两下,一块金牌一下子从里面掉了出来。她捡起了金牌看了看正反面,“这上面写的什么?”
她不识字。
“羞花。”
“什么意思。”
“我内人叫修桦。”
“这是她的东西?”夏红衣点了点头,心说怪不得你小子这么紧张,还嘴硬说不担心,“她出事了?”
“不知道。”温清海站起来走到了床边,看着熟睡的少女,几次想叫醒她,却欲言又止。就在这时,少女咳嗽了几声,皱着眉慢慢地醒了过来。
大概是伤口又疼了吧。
“她在哪。”见少女醒来,温清海脱口就问了一句。不过又想了想,从床沿上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地上,“吾皇万岁。”
这下夏红衣不会玩了。她看了看床上的少女,又看了看跪着的温清海,难以置信地问道:“她真是皇帝?!”
温清海没有回答,而是望着床上的少女。
少女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环境,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在看到温清海之后,她挣扎着坐起来,伸出满是伤痕的双手抓住了他的衣服,急切地说道:“快……快去救她!”
“别着急。”温清海的声音很冷静,根本听不出任何的慌乱。他起身坐在了床沿,让她慢慢地躺下:“慢慢说,从头开始。”
也许是他的冷静感染了少女,她慢慢平静下来,讲起了自己所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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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桦。”
自己的【侍女】刚刚报上名字,追兵就到了。陈瑜躲在了烂菜筐里,担心地从竹筐的缝隙看着外面被堵在巷子里的修桦,捂着嘴一声都不敢出。
那些追兵是郡府的守兵,他们的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大刀,那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来找人的。
“哼,追得倒是挺快。”修桦冷笑了一声,弹出了手腕上的袖剑,警惕地看着堵住她去路的人。
“抓住她!”那些人看到她背在身上穿着【余大小姐】外套的假人,知道自己上当了:“留她一条命!她知道余大小姐在哪!”
两边的人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修桦哼了一声,对付这些杂鱼对她来说一点压力都没有。再加上巷子很窄,她只需要同时面对前后最多两个人就行。
袖剑很短,在这窄小的巷子里比这些守兵的大刀要灵活许多。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那些守兵就全部躺在了地上。她没有取他们的性命,这件事暂时不宜闹得过大,妄下杀手反而会断了自己的后路。
修桦气喘吁吁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七个守兵,刚想走,就从身后听到了一个底气十足的大吼声:“温木华!吾乃太守邱长空!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修桦猛地回头,只见一杆大枪从身后刺来,她赶忙躬身闪过向后退了几步,抬起了袖剑正对着杀来的邱长空。
邱长空的大枪虽然很长,在这巷子中不方便施展,但这薄水郡太守明显是个练家子,知道自己兵器的弱点,一杆大枪抖出的枪花滴水不漏,密集的枪花覆盖了狭窄的小巷,一时间竟令得修桦无法近身。
修桦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增援,她不敢转身逃走,自己一旦背对着大枪势必会露出破绽。她只能且战且退,当她退到巷口,打算先跑再说的时候,一阵沉重的风压从她的身侧袭来。修桦赶紧一扭身避过了这一招,稳定身形定睛一看,却发现刚刚向她扫来的,是一把黝黑的铁杖。
铁杖的主人见她躲过了一击,立刻欺身而上和她缠斗在一起。铁杖沉重无比,修桦不敢用单薄的袖剑硬接,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寻找机会。
不过此时,她也稍稍放下心来,因为眼前这个使铁杖的家伙,并不是自己叔父修禅。虽然这柄铁杖和【龙脊】很像,但却只是被他拿在手里凭借蛮力挥舞,根本就不是叔父那压力十足的【游龙鞭】。
若是修禅,她连一招都撑不过去。
“宵小之辈,修禅在此,还敢如此放肆!”那人冷哼一声,将修桦逼回了巷子,紧跟着一脚踢了过来。就在修桦打算侧身避过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的大枪的破空声。不得已,她只能转身格开了枪尖,却也因此暴露了后背,对方的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她的身上。
修桦一个趔趄,刚打算调整状态再战——这两人单打独斗谁都不是她的对手,只要能快速制服其中一人,她就能逃出生天。可就在这时,她却看到了邱长空身后围拢而至的守兵。
大势已去,她走不掉了。
大枪的枪尖压在了她的肩膀上,修桦没有抵抗,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身边菜筐里的人影晃动了一下,赶紧对着面前的邱长空说道:“若是杀了我,你们就永远都别想知道【余大小姐】的下落!”
这话是同时说给三个人听的。
一个是邱长空,【余大小姐】的下落是她的保命筹码,至少在找到她之前,自己没有性命之忧。
另一个是陈瑜,修桦是在提醒她千万不能出来。一旦陈瑜现身,自身难保不说,还会连累她的性命。
第三个就是那个要绑架陈瑜的神秘势力,修桦说的是【余大小姐】,这代表着她不知道陈瑜【白狐帝】的身份。若是被这些人知道了这件事,搞不好她会被秘密地灭口——至少现在,她还没有让这些人冒着暴露的风险杀掉自己的价值。
还好,陈瑜还算懂事,听到了这句话,她就打消了要冲出来的念头。
这让修桦稍稍松了口气。
“当初老夫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招你这样的人入府。”邱长空哼了一声,一枪撕开了她的袖子,挑断了她袖剑的绑带,解除了她的武装:“来人!带回府里!本官要亲自审她!”
修桦没有抵抗,任由那些人将她五花大绑押走。她借着挣扎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还好,所有的官兵全都跟上来了。
他们并没有发现陈瑜的位置,自己背上的那个假人成功地迷惑了他们。这些人大概是以为自己还有同伙,真正的【余大小姐】已经被带走藏起来了。而她,不过是一个诱饵而已。
温清海,老娘是死是活可全都仰仗你了。
临走时,修桦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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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就是陈瑜所知道的一切。
听完她的讲述,温清海没说什么,而是走回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的茶很苦,尤其是凉透的茶,更是又苦又涩。
温清海并不是喜欢喝苦茶,之所以喝这个,只是因为他人生中的第一口茶,是修桦恶作剧骗他喝的。当时他被苦得五官扭曲,连喝了两大碗清水才冲淡了那种令人发抖的味道。
【对不起啊,下次不捉弄你了】——那时的修桦还不像现在这样泼辣,正是因为这句话,温清海至今都在喝苦到让人受不了的茶。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对他道歉,第一次有了被尊重的感觉。
他不想忘记那种感觉。
看着温清海平静的样子,夏红衣有些坐不住了:“哎,小子!你老婆让人抓了!”
“嗯。”温清海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还‘嗯’呢?!”看到他的样子,夏红衣顿时起了一股火。在她眼中,虽然这家伙平时挺不着调,做人也没有任何底线,嘴巴又臭又毒,但好歹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说,咱能礼貌性地着急一下么?你就不想赶紧去救她?!实在不行,你管我一个月的饭,我替你平了那太守府!”
“我要是那种遇事就慌的人,根本就不配让她向我求救。”温清海慢慢地摊开了一张纸,这是陈瑜给他的,修桦亲笔写的信,“别一天天总想着打来打去的,暴力解决不了问题本身。”
温清海说得没错,若只是修桦被抓,那他只要带着这头猛兽杀过去就行了。以夏红衣的实力,青丘国内没人能拦得住她。
他听过她【北域恶灵】的凶名。
温清海担心的有两点。
第一是万一对方中有什么下三滥之徒,用修桦来当作人质,那么他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不管带多少人去都没用。
第二,就是修桦给他的这张纸。
纸上只有寥寥十几个字,却让温清海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失心散,百足钦原,修禅,白狐帝陈瑜。】
看得出来,修桦写得十分仓促,不过结合陈瑜讲给自己听的那些话,他已经知道修桦想告诉自己什么了;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她会把那块金牌带给自己。
说实话,那块罗烟赏赐的金牌若是带在她的身上,不管那邱长空是太守还是将军,就算是皇帝陈瑜,也不敢动她一根头发。
那块金牌上有着蜃楼国的标志——整块金牌的周边,是一条首尾相接、衔着龙珠的蜃龙,是个人都知道,只有蜃楼国的皇室敢用这种雕刻。
没人敢得罪强大的武锦皇和她的蜃楼国。
修桦将这块金牌给自己,说明金牌放在自己的手里,比在她的手里用处要大——这是唯一能救出她的万全之法。
“红衣。”温清海叫了夏红衣的名字,他拿起了旁边的笔墨,在一张新的纸上写下了一句话之后,用这张纸包住了金牌放回了小包裹里,“你带着这个和那丫头,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蜃楼国的皇宫。见了皇帝,你把这张纸给她看。”
“大哥啊。”夏红衣的表情当时就垮了,她大了他十几岁,此时却无奈地叫着大哥:“你可真看得起我——还真以为我天下无敌啊?那可是蜃楼国的蜃龙宫!就算皇帝不在家也有三万的黑甲铁骑!那是我说去就去的地方么?!你当皇宫是你们家后院啊!”
“那你就当作蜃龙宫是我们家后院吧。”温清海轻轻笑了笑,“到了皇宫,你把这金牌给他们看,我用脑袋跟你保证,黑甲铁骑无一人敢拦你。去吧,现在就走。等你回来之后,我管你一年的饭。”
说完,温清海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走到了床边,端详了陈瑜的脸一会儿,接着坐到了铜镜前,拿起了木梳开始梳自己的头发。
“我算看出来了,你们两口子心都够大的。”夏红衣为了那一年的饭,快速地收拾起了行囊——不是她没底线,而是她确实穷怕了,以她的饭量,这些年一直饥一顿饱一顿的,现在能有个吃饱饭的机会,而且还是免费的,她当然要把握住。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梳头,你老婆也是,把这么重要的保命东西交给你,她就不怕自己出事?”夏红衣一边嘟囔一边将修桦给陈瑜的那些钱塞进了自己的怀中。她虽然不识字,却也明白了这块金牌的分量。
“我梳头是为了保她的命。”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温清海转过了身,指了指旁边地上陈瑜换下来的那身脏衣服对夏红衣说道:“把陛下的衣服给我,我看看样式,明天得去准备一身。”
【铛啷啷】一声脆响。
夏红衣手中的金镯子掉在了地上。
百兽之王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坐在铜镜前的少年,连手中的包袱都拿不稳,跟着金镯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别说夏红衣,就连一边躺着的陈瑜也愣住了,紧接着,白狐帝感觉自己的脊背发凉,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气直冲自己的天灵盖。
——眼前这个少年,竟然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不至于。”温清海摆了摆手,“跟内人相比,我差得远了,不过……大概差不多就行。反正我跟陛下的体型相仿,而且郡守府里大多数人没见过陛下,就算是有见过的,也不敢直视陛下。”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夏红衣吞了口口水。
这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这个少年,有些令自己恐惧。
“干什么?呵……”温清海翘起了兰花指,连声音都细了许多。他低下头垂着眼睛,将鬓角的头发拢到了耳后,这一撩风情万种,丝毫不见了他原本的模样。
突然,温清海脸上的人皮面具的表情变得狰狞且狠毒,他眯着眼睛,露出了自己的犬齿,声音低沉地说道:“当然是去让那太守府鸡犬不宁!!”
两个女人同时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