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镇国侯
作品:《书说江湖半尺寒》 春汛虽晚,但还是来了。
大水倾流而下,柳江的江面宽得几乎看不到对岸,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大量的砂石,疯狂地冲击着刚刚有一个雏形的分水坝。
此时的分水坝高度远远不够,坝首尚未成型,根本切不开高涨的柳江,若不是东岸地势高出那么一丈,恐怕整个施工队都无法幸免。
这是温清海的错误,他乐观地以为各处同时施工可以加快进度,却没想到这大水如此的凶猛。水流撞击着坝基,巨大的力量让竹篓里面的碎石互相碰撞,一瞬间就将其撕碎,碎石被拍得高高扬起,雨点一般砸向了四周。一百多工人被困在了坝基上的一个背对着柳江的小缺口内,他们一动都不敢动,只要从这里出来,面对的就是如雨点一般的石块。
九死一生。
按照以往的经验,一次春汛最少要持续四十天左右,最初的十几天最是凶猛。若是等到那时再救援,恐怕人都要凉透了。
何况这座半成品都不到的分水坝根本就撑不到那个时候。顶多到晚上,凸出江面的部分就会被大水冲毁,届时东岸的水流才会变得平缓,一直到三十里外下游的大拐点处再次冲出河道,淹没大江以西的土地。
而那之后,那一百多被困在上面的人,将全部被卷到大江中去,无人生还。
温清海在听完工人的禀报之后,第一时间翻身跨上了【罗烟】的马。那真是一匹好马,几十里的距离片刻而至,当他来到坝尾三十步远就再也前进不了了,那些石块不知道会从哪里飞来,稍不注意就会命丧当场。远远地,他隐约看到坝上的一个凹陷处有许多人的轮廓。少年咬了咬牙,翻身下马猛地一拍马屁股,马儿立刻嘶鸣了一声,朝着来时的方向奔了出去。
他慢慢抽出了背上的龙脊——每天早上他都有练功的习惯,修桦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将龙脊放回自己的窝棚。看着飞来的碎石,温清海握紧了铁杖,弓身冲向了坝基。
工人的死活他并不在乎,区区一百多人对工期的影响不大。周围原来逃走的灾民因为过不下去日子,许多人都陆续回来找他,他的施工队伍只会越来越壮大,少了一百多人对大局来说无关痛痒。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错误。
温清海犯过许多错误,失败过无数次,他能走到现在,正是因为他弥补了所有的错误,粉碎了所有的失败。
如果今天他对自己的错误和失败视而不见转身逃走,那从今往后,他将不再有勇气面对任何挑战。
这次的错误是他的责任,他必须负责到底。
石块纷乱地飞来,温清海挥舞着沉重的龙脊将那些大一些的飞石砸碎——当年在学习【游龙鞭】的时候,残酷的训练方式成就了他非凡的反应和力量,他看得清楚每一块落向他的石头,龙脊挥舞起来的沉重威力也足以粉碎这些石块。他就这样艰难地前行,水雾湿透了他的长衫,小一些的碎石刮破了他的衣袖,他就像一艘逆水而上的孤舟,分开了漫天的飞石拼命地一步一步前进着。
当他来到那处凹陷中的时候,里面的人看着身上伤痕累累破破烂烂如地府中爬上来的恶鬼一般的总督大人,纷纷睁大了眼睛——
难道这位总督大人真的是地府中的鬼差?他们现在快要死了?他是来勾他们的魂魄的?!
“鬼差大人饶命啊!!”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气得温清海差点儿当场吐血。
“我饶你麻卖麻花儿命!!”血没吐出来,倒是气得他吐了一口当地的方言,温清海有些后悔上来救这些工人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犯的又一个错误。
不过既然来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温清海不惧怕错误,他无所畏惧:“你们有多少人!!”
水流的撞击声震耳欲聋,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喊。
“回……回大人!一百零三人!”小工头也大声喊了回去,“有十几人已经被砸死了!”
“二十人一组!快点分!然后一组一组走!!”
“可是大人!!那些石头……”“这是命令!听令者生!违令者杀!我护你们!!快!!”
小工头愣了愣,他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恶鬼总督】,一时间竟没有做任何反应。直到龙脊指着他的鼻子的时候,小工头才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弟兄们:“老赵老李老刘老马老范!你们各自拉着二十人跟着总督走!一批一批的来!老赵!你和你的人先走!!”
小工头是坝基上人缘最好的一个,平时也很讲义气,当上面要求选一个人出来做领导的时候,他毫无悬念地当选了。
在分水坝这一工段上,他还是有些威信的,昨天半夜大水来的时候若不是他提醒,这一百人可能都得在睡梦中就被汹涌的江潮卷走。
老赵毫不犹豫地转头朝身后的二十人挥了挥手,在他们出去的时候,温清海就跟在他们身后,帮他们阻挡着那些飞来的石块。
二十个人的范围是他所能照顾到的极限了,他让那些人三人一排,尽量聚在一起往前走。他让他们抱着脑袋,不要抬头,只管往前走,不准回头看。
而他自己则挥舞着龙脊,将那些催命的飞石一一粉碎。
躲在凹陷中的人终于明白,这位【恶鬼总督】身上的累累伤痕是从何而来的了。
他不是恶鬼,他就是个凡人,他们亲眼看着落下的细小碎石割破了少年的手背,割伤了少年的额头,将他的衣服撕成了一条一条,如破布一般挂在他的身上。
哪有什么恶鬼,哪有什么鬼差,不过是一个凡人以命相搏,以身作障在护他们周全罢了。
一声声不屈的嘶吼和一次次全力挥出的兵器碰撞石块的巨响,在躲在凹陷中的工人眼中,尽是壮烈与悲怆。
当老赵带领的二十人跳下坝尾的时候,【恶鬼总督】就站在上面替他们荡开石块,等到最后一个人下去,【恶鬼总督】才重新冲了回来,站在他们的面前用嘶哑的声音高声地喊道:“下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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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烟】的马真的是匹好马,哪怕是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跑,速度也丝毫不见减慢,足足甩开了她们一半的路程。修桦等人赶到的时候,正好是最后一批人正在往坝尾下面爬。
在他们的身后,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挥着龙脊,拼命荡开那些如飞矢般的石块。一把铁杖被他舞得密不透风,犹如一面坚实的盾牌。
“你们还有多少人?!”修桦柳眉倒竖,抓起了一个逃出来的人的衣领急切地问道。
“没了,那是最后一批。”老赵看了看分水坝的方向:“多亏了……”
修桦没听下去,当她在半路上看到那匹黑马的时候,就知道那小子肯定又去干傻事了。她望着早已经显出疲态的温清海,心中再也不想其它,抬腿就想冲过去。
她不能让他孤军奋战。哪怕二人在互相最仇视对方的时候,也是并肩而立,从未放弃过彼此。何况现在,两个人之间竖着的那道坚冰终于有了慢慢融化的迹象,她更不可以放弃他。
“站住。”【罗烟】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把甩给了身后的黑甲铁骑,【她】脱下了外面的华服露出了里面的劲装,从一名铁骑的身上取下了大剑和盾牌,“你们看着她,不准让她过来。”
“可是殿下您……”“我?”【罗烟】扭头看了一眼那名铁骑:“你在质疑本王?”
“不敢……”铁骑低下了头。
“哼。”【罗烟】哼了一声,可当【她】刚刚举起大盾想要冲过去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金铁断裂之音,紧接着一个黑色的物体快速地朝他们飞了过来。【罗烟】赶紧举盾抵挡,在一声沉重地冲击声过后,众人才看到了飞来之物为何。
那是龙脊。
断掉的一截龙脊。
看到这,【罗烟】再也不做耽误,快速地举起大盾冲向了分水坝,碎石砸在盾面上铿锵作响,却绝无撼动这面盾牌的可能。
当【她】跑到温清海面前的时候,【罗烟】皱紧了双眉。
眼前的少年全身不知道多少伤口,那些伤口很浅,只是渗出了很少的血。
但这样的伤口,足有上百之多。他白色长衫的前面,已经被染得通红一片。少年跪在那里低着头,已经无法站立,双手却紧紧地倒握着只剩半截儿的铁杖撑住了地面,勉强没有倒下,这根铁杖和他一样伤痕累累,不知道击碎了多少飞石。
给了铁杖和少年最后一击的,是他面前的一块大约二尺长宽的石块,石块上有着斑斑血迹,看血迹的方向,是从他的口中喷出来的。
温清海。
好一个温清海!!
区区凡人,竟敢与天相抗!真是好大的胆!!
在心中感叹了一声,【罗烟】伸手抱起了似乎早已昏死过去的少年。当【她】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罗烟】轻轻皱了皱眉——如此瘦弱的身躯,究竟是哪里来的这般力量?
温清海啊温清海,你果真是个奇人。
回来的路上无惊无险,【罗烟】手中的大盾挡下了全部飞向他们的飞石,连【她】的衣角都沾不到。将少年放在了相对平整的地面上,【罗烟】抬手解下了马背上的水袋,喝了一口之后,低头把水喷在了少年的脸上。
他不可以睡,有些人受了伤,睡过去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必须要让他保持清醒。
“别喷了……咳咳……我醒着呢……”温清海咳嗽了几声,转头吐了口带血的口水,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多谢【殿下】关心。”
温清海特别在殿下二字上加了重音,【罗烟】愣了愣,随后轻轻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
“清海,你怎么样了?”黑甲铁骑刚一放手,修桦就走过来蹲在他面前。
“死不了。”温清海虚弱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小工头带着其余一百零二名工友走过来,齐刷刷地跪在了温清海面前,用力地磕了一个头:“多谢总督大人救命之恩!!”
无论这个年轻的总督有多残忍,他终究是救了自己这些人的命。该谢的时候,还是得谢谢人家。
“救你们?哼。”温清海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冷笑着看着小工头:“你们的命值几个钱?本官为什么要去救你们?”
“这……”
看着愣住的小工头,温清海挑了挑眉毛:“一群废物杂碎,要不是修监察司命令本官去把你们带回来,本官才懒得管你们的死活。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听好了,等春汛过了就给本官抓紧赶工!误了工期,本官要你们全都陪葬!!”
说完,温清海费力地站起来,握着断掉的龙脊,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马匹。
修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直到她听到工队的人接下来的话的时候,才明白从一开始,他就打算把功劳全都放在自己的身上。
“原来她就是修监察司!”
“上次被总督杀掉的那三个人的家小就是她安置的!”
“白面馒头是她弄来的!”
“我的赏钱是她发的!”
“活菩萨啊!”
修桦猛然转头,看了看一瘸一拐地少年,少年也默契地回头看了看她。
【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这是他的意思,他没有说,但她懂。
“卫明,拿钱安置那些死在坝上的弟兄们的家小,等分流河修完的时候,优先分他们的田地。”修桦冰雪聪明,立刻将一些事安排了下去。随后她又看向了铁骑卫林:“你去把总督大人搬回窝棚,粗暴点没关系,哼,劈几块石头就搞成这样,真是个废物。”
管理如此庞大的施工队需要恩威并施,需要甜枣,但也需要大棒。温清海将【恩】这个字给了修桦,独自将【威】字以【恶】执行,扛在了他自己的肩上。
坝上工队的人没有在意自己的救命恩人被叫成了【废物】。他们的手里已经拿到了【甜枣】根本不在乎谁是不是废物。
看着离去的二人,【罗烟】摸了摸自己光滑白净的下巴,【她】眯起眼睛,心说这次真是不枉费自己顶着压力跑出来。
这两个人有意思,真有意思。
破旧的小窝棚里,温清海赤裸着上身躺在又脏又乱的床上,修桦坐在他身边替他清理着伤口,再小心地包扎好。
少年精瘦身体上的伤痕一个叠着一个,早已分不清先后了。
“嘶——”修桦在系紧绷带的时候,温清海疼得倒吸了口凉气:“轻点儿!这是人的胳膊!不是你拿来练手的木头假人!”
“哪儿那么多废话,跟个娘们儿似的,忍着!”修桦瞪了他一眼,继续不知轻重地帮他疗伤。
“当年我脑袋肯定被石头砸过,怎么会想到要娶你过门呢……”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顺道连我也砸了,”修桦嘴上毫不示弱,“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同意嫁给你!”
“暴力女。”
“死废物。”
互相骂过之后,二人同时一阵沉默。
“等会儿出去了在陛下面前给我装着点儿,我可不想让人看笑话!”修桦处理好了最后一个伤口,随手将一件新的衣服丢给了他。
“陛下?哼,”温清海一边穿衣服一边哼了一声,“他才不是罗烟。”
“诶?”修桦看着温清海愣了愣,却对他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你是说……”
“他是她弟弟罗巅,货真价实的镇国侯,这家伙忽悠我们俩呢。”
“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他抱我回来的时候,我就靠在他身上。”温清海穿上鞋子,慢慢地系着腰带,垂眼看了看修桦的胸部,“罗烟再平也是女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的。”
“你这个臭流氓!!”修桦脸都气白了——这混蛋平时都看哪儿呢!!
就在新一轮骂战即将开始的时候,窝棚外面却传来了拍手大笑的声音。
“好你个温清海,就不怕本王告诉姐姐,治你个大不敬罪?”罗巅见身份已被识破,也不再装下去。他低头进了窝棚,毫不在意里面又脏又乱,直接坐在了门口火炉旁的小板凳上。
“谢殿下提点,不过草民早已一身罪名,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不差再多一条。”
“你倒是豁达。”
“谢殿下夸奖,”温清海整理好了衣服,朝罗巅拜了个百官之礼,“不知殿下亲临有何指教?难不成是专门看我们夫妻二人的笑话来的?”
“我还真就是看你们笑话来的。”罗巅没有否认,“在宫里的时候,听姐姐说过你们二人的事,当时本王就想会会你这家伙。今日一见,方才发现温总督果然是个奇人,真是不枉本王出宫这一趟。”
“奇人倒不至于,就是倔了点儿而已。”温清海和罗巅互相眯着眼睛对视着,都想从对方身上看出些什么,“那,笑话看也看了,此地又脏又乱,恐碍了殿下的身份,不如殿下先回个干净的地方,等我二人忙完了这边的事,再去给您请安如何?”
“也罢。”罗巅一甩袖子站了起来,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宝冠,“那本王就在弓抚县旧址东边的行宫等待二位,说实话,本王对你是十分的好奇,尤其是……你为何放着天下四美之一的修桦不管,独自跑出来行走江湖这件事!”
罗巅说罢就离开了,只剩下温清海和修桦站在原地,二人皆是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镇国侯离开的方向,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个男人想要了解的这件事,是二人心中最深刻的伤痕。
也是他们夫妻反目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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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楼城,皇宫,海市,落汐楼。
罗烟面色阴沉地坐在二楼的书房,这里是罗巅藏书的地方,整个二楼摆放着层层叠叠的书架,里面摆满了罗巅的藏书。
她的面前站着一脸局促的牡丹,在牡丹的身后,所有落汐楼的侍女全都聚集到了这里。
“都到了?”罗烟看了一眼那些侍女,翘着腿摆弄着手中一个三寸长、两根手指粗细的竹管子,“丫头,你最好跟朕说实话,不然的话……”
说着,罗烟打开了那根竹管的盖子,朝顶端吹了口气,一朵小火苗顿时蹦了出来——那是一根火折子。她看了看手上的火苗,又看了看地上摆满的干柴:“只要有一句假话,朕就把你们家主子的书都烧了。”
罗烟心中有气,而且还不止一股。
首先就是弟弟偷偷出宫这件事,虽然罗烟赞成他出去走走,但那是在受到充分保护的前提下。万一罗巅出了什么事,有麻烦的可不光是她,还有整个蜃楼国。
其次就是她去找母后商量这件事,太后先骂了一顿罗烟,要不是她弄丢了蜃龙铠,也不至于有后面这些事;然后又数落了罗巅几句,之后又把话头转到了罗烟身上,说她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弟弟,让他一个护卫都不带,就这样独自跑出去。
罗烟顶着骂听了整整两个时辰,可到最后太后也没同意她出去找罗巅,这让罗烟心中十分窝火。
现在,她的这些火气全都撒在了这些侍女的头上。
牡丹顿时打了个哆嗦,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陛下息怒!牡丹什么都说!除了八个出门的姐妹,剩下的人都在这了!”
这些书可都是她们主子的命根子,平时可宝贝了。要是真烧了,搞不好她们家主子真的会想不开。
“嗯。”看着跪了一地的侍女,罗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去找温清海干什么了?”
“回陛下的话……王爷说……对温总督很好奇,想亲眼去看看……”牡丹咬了咬牙,心说等王爷回来罚就罚吧,总不能看着他这么多年收藏的心血全都变成灰吧。
“就这?”
“回陛下,真的是这样,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
看着跪趴在自己脚下一动不动的侍女,罗烟用小指敲了敲嘴角,“朕的皇弟……对温清海了解多少了?”
“这……”牡丹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不说?好吧。”罗烟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左手一松,火折子立刻掉在了干柴堆里。这些干柴中混有许多干枯的小树枝,特别容易引火。火折子掉进去不过五息的时间,立刻有火苗从中窜了出来。
牡丹一看当时就急了,赶紧拿起了旁边的木材要将火扑灭。可干柴烈火,无论她怎么扑,火苗就是不见小,反而越烧越大。就在牡丹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扑上去的时候,罗烟哼了一声,抬脚将那堆起火的干柴踢散,几下就踩灭了火苗。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说的话,朕就把你们和这些书一起烧!”
“谢陛下恩典!奴婢说!全说!王爷让奴婢查了温总督的过去!包括他从小到大的大部分经历!”牡丹彻底怕了,一开始她还以为陛下是王爷的姐姐,怎么也会留点情面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烧书。
牡丹一边抹眼泪一边一五一十地将她们调查的东西全都交代了出来,事无巨细。罗烟听着这些事,心中有些明白为什么弟弟会如此沉迷温清海的事,甚至不惜偷溜出宫都要去找他。
连她自己也有些好奇起来——他离家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他十六岁离开家那天的事,你们查了多久?”
“回陛下,两个月了。”
“查到什么了?”
“回陛下……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罗烟皱了皱眉,她知道这个侍女已经不会向她说谎了,“还有你们查不到的东西?”
“回陛下,因为这件事的知情者,【南疆剑圣】修禅失踪了,姐妹们正在四处打听他的下落。但至今……也没找到任何线索。之前的事找找修禅的街坊邻居很容易就能了解,但唯独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只知道那天之后,温总督便再也没出现在隐秀村,而三天之后,修监察司也离开了,再之后便是江湖上出现了名为【饕餮】的江洋大盗……”
“你们确定都查过了?”
“回陛下,姐妹们已经全都查过了,每个村民都问过,甚至连这三年间搬走的人都问过了,没有人知道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隐秀村在哪?”
“回陛下,九阴国最北边,与我国交界的地方,就在最高的那座山峰的山脚下。”
“嗯。”罗烟没有再问什么,她知道已经从这些侍女这里榨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起身走到了门口,罗烟想了想,回头警告了一句:“你们都给朕听着,平时你们主子想玩,就好好陪他玩,朕和黑甲铁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你们。但如果有一天,你们把朕的弟弟置于危险之中的话……”
罗烟握住了楠木的门槛,虎口一用力,一块木头立刻被抓了下来。将手中的木头捏碎,罗烟转头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们:“到时,你们从哪里来,朕就把你们送回哪里去。”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