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作品:《时间的歌》 军事基地地处新远南边小镇的深山里,四面环山,只有一条乡野小路出去,连逃跑都拦不到车。
晚上睡觉时隐约能听到潺潺水流,蝉鸣声就在耳边,纯天然3d环绕无损音质,当然也没人会有失眠的问题,甚至每天倒头就能睡。
厕所是公共厕所,没有门的那种,刚开始还会不好意思,叫上同伴挡在前头,后来就无所谓了。只是厕所后边就是山,每回上大厕,都能带回满屁股蚊子包。
蹲位对面就是洗澡间,有帘子是我唯一的要求,很感谢它做到了。
每天下午五点训练结束后那里就开始人满为患,抢到全靠技巧,经过第一天艰难抢位后,我们学会了教官一喊解散就往浴室冲,剩下一人回宿舍提桶,到最后演变成中午出门训练前先提桶去洗澡间排队。
所以很多时候就是拉屎的人面前排着一队等待拉屎的人,一队水桶。
食堂在训练场旁边,每天中午吃饭前,我们都要拿上自己的饭盒列队进去,在此之前得先拿着饭盒练上一组稍息、立正、蹲下、起立、放饭盒、收饭盒。
很难想象要饭也是可以整齐划一的。
教官让坐下才能坐下,教官让起立就得起立,教官说开饭不是真的开饭,你得随时保持警惕,不然上一秒刚吞下一颗路但,下一秒就要被叫起来报数。
进来第一天所有人都必须上交手机,非必要老师是不会把手机给我们的,一想到整整五天都要与外界失去联系,大家纷纷在上交手机前发说说。
“失踪五天,勿念。”
但是没人发现,山里网络太差,说说根本没能成功发出去。
党一心交了一个手机,又藏了一个手机,她躲在厕所外边偷偷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被我和柳南当场抓包。
然后她把手机借给我们两个,一人给家里打十分钟电话,一个人打电话,两个人望风。
我跟我爸说军训鞋太硬了,脚都被磨起泡了,我爸说他在警校的时候,这些都不算什么。
我跟我妈说每天都要在太阳下晒好久,我妈说药箱里有藿香正气水,军训前喝一瓶就不怕中暑了。
我两分钟都聊不下去了。
柳南电话一打通就开始哭,说她想爸爸,想妈妈。
党一心说,我想我的手机。
因为她的第二个手机也被收了,是要到期末才能归还的那种。
基地门口有一个小商店,是真的很小,小到我们五个人去,有两个人得在外头等着,每次中场休息想去商店买瓶水,那儿都挤满了人,就算是人少的时候,也得排着队进去,所以我们都无比羡慕离商店最近的那个班。
他们每次都是瞄准了时间,教官一喊休息,就直接往商店冲,等他们买完,我们休息时间都过去了。
好不容易我们终于得以进入这个传说中最抢手的地方,里面一眼望到头的摆设,根本没有给我们选择的余地。
柳南从头到尾走了一圈,最终只拿了两包鱼仔四瓶矿泉水。
“矿泉水限购一瓶。”
柳南睁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不是吧!老板!我排了很久队耶。”
“团长来了也是限购一瓶。”
我默默把手里另外一瓶水放下,排在柳南后边问老板:“老板,你这个店为什么不搞大点?”
“我们基地总共也就二十几个人,我这店要搞多大哦。”
柳南钻出商店时人都要哭了,举着手里的“神仙水”呐喊“我得救了”。
学校每天都会发水,但一人只有两瓶,因为宿舍是有饮用水的,柳南这个人挑,死活不肯喝公共的饮用水,自从知道商店限购饮用水,便每天都拉着我一块去排队,偶尔把党一心也拉上。
江双会加入我们购水小队,完全是个意外。
那天他就排在柳南前面,结果他进去就买了一袋熟板栗。
就在他准备结账的时候,柳南一把将人拉到角落里,强行给他塞了瓶水。
“帮我带一瓶,出去给钱给你。”
江双没有多问,拿着水就去结账,出商店把水给了柳南就走,也不顾正在掏兜准备给钱给他的柳南。
党一心一脸懵圈地问我:“你们认识他?”
“我们班的啊,你不认得?”
党一心摇摇头,表示她对这人完全没有印象。
“他这人话少,我初中跟他同班三年,讲过的话比这几天跟你说的还少。”柳南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拿着手里的钱不知当追不当追。
“我跟他说过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交作业了,交作业了,交作业了。”
我们三个站在原地看着江双的背影,因为“交作业”笑出了声。
后来的每天,总能看见江双跟在柳南后边,手里揣着她准备好的绿色纸币。
革命的友谊是最不容易被打破的,尤其是像我们这种经历过生死的,柳南每天都是这么给我们洗脑的。
那时骄阳似火,柳南似水。
九月正是新远一整年里最热的时候,后来我在北京,才知道原来九月是秋天。
我们每天顶着火热的太阳,与教官斗智斗勇,与别的班争强斗胜,与哨声争分夺秒,每天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时间被无限延长,度日如年。
教官查寝完后所有宿舍都被断了电,整片基地陷入了黑暗中,这种时候最适合讲鬼故事了。
第三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决定先来点小菜试试舍友们的胆量。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靠窗的舍友弱弱的回答:“没有吧。”
靠门的党一心坐了起来:“好像有人敲门?”
她起身开了门,柳南猫着腰鬼鬼祟祟进我们宿舍。
“你们不介意我来你们宿舍借宿一晚吧?”
柳南在女生中人缘很好,大家很爽快的答应了,她一下爬到上铺钻进我的被子里。
“怎么啦?”
“我舍友刚刚说,这军事基地有鬼。”
金涵睡在我隔壁床,我们两一直都是头对头睡的,柳南这话一出口,她的小尖耳朵就听到了,捂着嘴惊叫出声:“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们都说,在南侧的厕所,看到过一个鬼影。”
“啊!”下铺的党一心吓得尖叫出声,其他人纷纷来了兴趣,裹着毯子坐了起来,党一心一个人在下铺害怕,又想听故事,于是爬到上铺跟我们坐一块儿。
我没想到我才刚开了头,就来了个替我说鬼故事的人,兴奋得抓着柳南的手臂,让她继续说下去。
“据说以前这里住着这个镇子里最有钱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柳南一开口,我就想起来这是我们出发前一天晚上,楚霖和小胖在八角亭给我们讲的基地诡事。
敢情这家伙是故意跑来吓我的舍友!
“三个儿子个个才华横溢,一表人才,镇上有女儿的人家都争着把女儿嫁过来,优秀的人眼光自然也就高,娶的不是高官家的闺女,就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孩。可惜啊,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儿,是个傻子。”
“跟抢手的哥哥们相反,没有人愿意娶一个傻子回家,家人疼爱女孩,也不着急给女孩找人家。傻子看到家里来了新人,高兴得不行,每天都缠着嫂子玩,三个嫂子受不了成天跟一个傻子一块生活,背地里拐弯抹角让哥哥们把妹妹嫁出去,哥哥们嘴上答应,却没有付出行动。
可是三个嫂子越来越觉得难受,因为有时候她们回头,就会看到傻子在背后对着她们傻笑。”
“她们在哥哥面前假装陪着女孩玩闹,一到人后,就对她恶语相向,甚至有时还会骗她到后山,丢下她一个人跑回家,女孩虽傻,但每次都能自己回到家。”
“可是突然有一天,女孩不见了。”
“经过盘问才知道,二嫂上河里洗衣,女孩跟着去,天气炎热,她下河游泳,二嫂洗完衣服独自离开,没有叫上女孩,这一天,女孩没有回来。家里人气极,把二嫂关进柴房,出门寻找女孩,结果回来,发现二嫂死在了柴房里,身上没有一丝伤口,死不瞑目。”
黑暗中有人倒吸了一口气,有人把身上的被子裹紧自己,党一心死死抓住我的手臂不敢不动弹。
“剩下的两个嫂子都吓得不行,每天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敢出门,精神萎靡不振,还常常在夜里惊醒,说是傻子回来了。”
柳南突然停了下来,我知道高潮要来了,于是配合她抓紧党一心的手。
“嘘……别说话,仔细听……她就在窗外看着她。”
“啊啊啊!”大家纷纷吓得躲进被子里,自以为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没想到还是被巡逻的教官听到。
“101的,怎么还不睡!”
得逞的柳南憋着笑应付教官:“对不起教官,我们马上睡了!”
“不要再说话了,不然给你们记过。”
“是!”
有胆大的还不肯罢休,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柳南故作玄虚,压低声音,“然后就是,不要往窗外看!”
“切。”
柳南笑得床都在打抖,一块抖的还有党一心。
“我可以跟你们一块睡吗?我害怕。”
那天晚上,一米二的上铺,挤了三个人。
我回到家跟楚霖说起我军训所经历的一切时,他对那张一米二的床充满了好奇。
“重点是这个吗?”
“不然呢?”
“重点是教官根本就不给我们挂床帘。”
原来我们都不会抓重点,不然怎么会到最后都没发现,有些人就那样悄然渗入我们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