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的尸体被刀刃砍断的地方带着焦糊。


    白面，笑唇，绿发，小丑。


    瑟伦从口袋里掏出圆珠笔，拨弄两下，发现这只畸变的老鼠脊部有两处突起，像是要长出翅膀。


    蝙蝠，飞行的啮齿动物，可不是真的老鼠，他在心里嘀咕。


    “杰森，你说，蝙蝠是一窝的，为什么这里的老鼠不是？”


    瑟伦自然地对提刀的杰森问。


    下水道潮湿，隐约泛冷，随着他的话音，温度又隐约降了几度。


    他还以为杰森会打他，瑟伦暗想。


    杰森的行事有一股子混黑的血腥气，在黑暗的世界里，暴力无疑是达成目的最快的途径，可暴力所带来的力量和权威不是绝对的。


    比如，假如杰森碰见的不是他而是杯的虔信者，鲜血痛苦只会让他们在释放欲望的时候更兴奋。


    “你发现了什么？”


    杰森在和瑟伦的相处中已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怒气，他作为罗宾时也不是没学过伪装。


    “你真的要往下走？”


    又来了，杰森心中升腾起古怪的烦躁，谜语人都没瑟伦能折腾。


    “不是你带我来这的吗？”


    他听见自己说。


    瑟伦咯咯低笑了两声，卡着杰森怒火的极限发言——他现在特别擅长这个。


    “是你带我来的。”


    他不喜欢下水道，自纽约食尸鬼还有他追逐的其他教派习惯性在下水道开party后，他就特别不喜欢，所以只要有的选，他一般不会来下水道。


    “你在说什么谜语？”


    杰森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不该和你计较的，孩子。”


    瑟伦无奈，万能腰带再万能，体积也不够装下刀吧，又不是四次元空间口袋。


    “我们往前走吧，小丑老鼠的繁殖，源头肯定有个污染源。”


    黑暗幽邃的空间里，流水淙淙，污水滴答滴答和地表是汇泾分明的两个世界，瑟伦有时会想，明明下水道和地面的高楼大厦一样是人类文明的产物，为什么总会让异种和未知侵占？


    他不相信他经历的事情是巧合，他来这不足72小时，事情太多了，他从校史里看得敦威治恐怖事件——半神试图召唤犹格索托斯，都没有那么急躁。


    事情做得太急躁，容易曝露人工的痕迹。


    杰森沉默跟在他后面。


    远处已经露出了残骸，蝙蝠战衣的。


    裸露的零部件做工精细混在垃圾中，似乎洗洗还能穿。


    瑟伦知道，杰森绝不会是穿上它的人。


    破损的战衣勾住了杰森的心神。


    不可能，布鲁斯连蝙蝠镖都要按编号回收，不可能让如此完整的蝙蝠战衣流落在外。


    他清楚这点。


    杰森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暴躁地想冲瑟伦挥拳。


    他拳风还未凑近，瑟伦便闪身一滚，柔弱无骨地移到杰森身后。


    杰森旋身冲拳，这是个假动作，假如瑟伦试图打断他的平衡，他将迎接他筹备好的反击。


    他要好好审讯他，从瑟伦口中挖出他知道的一切。


    但是瑟伦一溜烟地跑了。


    搏斗课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固定课程，因为学生每个学期都有实地考察课程。


    他在这门选修上费了老命去提升才勉强在毕业时拿到A-。


    速度有余力量不足，这是瑟伦的一大缺点，而且他在搏斗上确实欠缺些天赋。


    他不可能成为格斗大师。


    所以，他把逃跑的能力练的不错。


    就像他知道自己很能惹人生气，所以学习了《反话和嘲讽大全》，并亲自补充了“如何在说完反话和嘲讽后活下去”的论文，这为他提供了一笔不菲的资金。


    纯粹的逃跑解决不了问题，但跑两步能不让他直面杰森的第一波怒火。


    杰森的肺部灼烧起来。


    灼烧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在被生母骗去埃塞俄比亚后的爆炸，在使用大种姓之刃时灵魂力量的被汲取。


    前者令时至今日仍在他梦中萦绕，后者，灵魂力量被汲取的燃烧感让他痛苦之余又充满力量。


    现在，肺部的灼烧纯粹是气的。


    当你设想过对付满级BOSS，结果对方麻溜地跑路了，嘴里还说“我只是个小蟊贼，别在意”，被当成傻子戏弄的滋味绝对足够深刻。


    瑟伦往前七弯八拐地跑了一周，又转回了蝙蝠战衣的残骸身边，他没有尝试再跑一回，蹲下抱头。


    “杰森，别打，我告诉你还不行。”


    在拳头落下前，他快速地说：“地狱蝙蝠套装，量产伊奈特隆合金。”


    拳头着劲风擦过瑟伦的头发，瑟伦舒了口气。


    不用杰森再问，他就说：“原来是我不好，现在，我们是一块的，我不想死。”


    杰森听到两个陌生名词，“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地狱蝙蝠套装，伊奈特隆金属都是未来的产物。”


    “你是从未来回来的？”


    “不，你为什么不能认为蝙蝠侠去过未来？”


    瑟伦眼睛看地，仿佛地上有罕见的古代文献。


    “你和老头子什么关系？”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


    “Shit。”杰森骂了一声，又是哥谭大学出来的“人才”。


    这所大学贡献了小丑女、稻草人、缄默……还不够，又来了一个刺客联盟的。


    “我知道你很震惊，杰森，”瑟伦确信杰森的健忘症又发作了，“可当务之急不是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杰森讨厌瑟伦吊着他胃口。


    “分头行动，你往前走我往往后走。”


    瑟伦尽量摆出严肃的表情，奈何他这人太不正经，杰森已无法从他脸上看出靠谱两个字了。


    可杰森对他能否直接说出分头行动直接逃跑的白痴计谋，他还是信任的。


    杰森简短地发表疑虑：“理由。”


    瑟伦心说你们蝙蝠家大哥别嫌弃二哥了，蝙蝠侠没长嘴，你不也是一样。


    “法术原理是必须要两个人走相反方向绕一周才能抵达终点，假如是一个人或者三个人，质量分配不均匀，梯子就没法搭好。”


    说完瑟伦又想到杰森冒火的魔法刀，补充：“强攻的话你和我的实力都不够，这地方连半神都能困死。”


    他当初就吃够了苦头，混在九头蛇里面的密教徒把他丢下水道里——不知道留着他还能找有钱老爹要赎金吗？非把他扔进号称有进无出的“食人井”里祭祀神明。


    神没见到，他进去就看见了一具羊头干尸。


    一开始他以为是死在里面的黑山羊崇拜者，等出去后提着rpg去找那帮教徒报仇才知道那帮人才为了沟通神明，奉献了衪的子嗣。


    杰森持刀砍向下水道滑湿的墙壁，墙壁一刀即破，露出绵长伸向远方的通道。


    他扭头看瑟伦，神情中流露出得意。


    瑟伦拿圆珠笔指向另一边截成两半的老鼠尸体：“你是认为，你刚刚打破的是死胡同吗？”


    原本杰森和他降落的地方，四通八达，哪来的死路？


    杰森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瑟伦反而趁着杰森愣神往那个空洞走了。


    杰森拉住他，“不是说反向分头行动吗？”


    瑟伦头也不回：“一个完整的循环已经被你打破了，不得找下一把钥匙，或许你心里的疑问还能解答呢。”


    疑问，太多的疑问，杰森想到了布鲁斯，他的养父，这座城市的黑暗骑士，他在哥谭的羁绊，他的所有计划都绕不开蝙蝠侠，瑟伦的隐瞒和针对也是朝向他。


    瑟伦对布鲁斯有超乎寻常的了解，他可以确定这点。


    地狱蝙蝠套装还有量产伊奈特隆合金他完全没听过。


    纷烦的思绪沉甸甸地圧在杰森心头。


    布鲁斯去过未来，他知道自己的死吗？


    Fuck Batman！


    “未来不可改变”，“改变未来会造成悖论”，他都能替布鲁斯说出那些光辉的放弃他，一个从犯罪巷出身的坏小子，脾气冲动总是不听话的不完美罗宾的理由。


    杰森不无恶意地想，随口抛出问题，试图舒缓内心的烦躁：“去了那边，还能回来？”


    瑟伦已经踏过了他损毁的墙壁，听见他的话扭头微笑，类似小丑的，嘴根仿佛咧到耳侧的，邪恶而恶心地笑。


    -


    瑟伦叹气，他就知道时空会转换。


    但他真的想见见布鲁斯韦恩，不是地面上的那个残次品。


    想想吧，你一觉醒来，失去部分记忆，整个世界都在提醒你重要信息。


    蝙蝠侠、小丑，他在这个世界的关键词。


    他们总能以某种不经意的方式介入他的生活。


    身在局中的人被蒙昧着，可他是一个异度来客。


    在神秘学里，把巧合当成巧合的很难活到毕业。


    瑟伦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正常的调查思路是通过杰森这条支线接触蝙蝠侠，或许还能去韦恩庄园小住两天，参与正义联盟的事务，从而获取在哥谭世界的居住权。


    瑟伦是对回家没那么执着，却也没那么悲观。


    他为什么要放着自己家万贯家财不去继承，到另一个首富家吃软饭？


    他是蹭了杰森的三天饭，也知道杰森对他脑补的奇奇怪怪的印象，其实他不介意杰森把这些脑补维持下去，创造乐子，奈何他身上的雷埋的有点多。


    比如，他失去了十五岁后的记忆，主要是他的大学生涯。


    他认识布鲁斯只能是在那个时候，再往前他的记忆里没有韦恩。


    是什么样的人，能成为自己流落在时空乱流中的安全方案？


    瑟伦通过杰森侧写，发现他没法理解他会如此信任一个人，一个多疑阴郁控制欲旺盛的复仇者和守护者。


    是的，在知道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后，他并没有闲着。


    在杰森以为自己摆烂时，他已经看完了布鲁斯韦恩官面上的资料。


    八岁失去双亲，是在电影院看《佐罗》归来的路上——后来扮演蝙蝠侠可能有受佐罗影响，个人英雄主义，他打击罪犯时定怀有对罪恶的怒火。


    严格的磨砺自己——格斗训练，可以设想他能把自己锻炼成不杀主义的蝙蝠侠势必会成为精通杀人术的顶级高手，杰森还没有接触过任何调查员有关知识，作为在密大就读过的学生，他的自制力和个人意志都足够强大。


    人格面具，正常来说一位超级英雄往往是是将这份工作作为副业，回归日常还有丰富的人生。可对蝙蝠侠来说，布鲁斯韦恩反而是伪装，蝙蝠侠和布鲁西宝贝的差别真的很让他担忧他的精神状态。


    帮扶弱小，富有怜悯心——仅仅是满足打击罪犯的欲望不需要韦恩集团去投资城市建设，进行各种慈善。


    他无疑是位英雄，瑟伦身边从不缺乏超英。


    是美国队长不够正直，还是他爹不够智慧？


    实在不行，他还是蜘蛛侠的金主，彼得和他是朋友，但他交付的信任绝不会有对布鲁斯那么多。


    控制、怀疑还有成熟的话，瑟伦最讨厌尼克弗瑞式的作风，有秘密的人的通病。


    从一个人那边了解另一个人本身就是很扯淡的事情。


    “我就是在给自己找事干，太闲了。”


    瑟伦最终得出结论。


    杰森认识的不是他认识的布鲁斯，倘若他们真的是同学，时间上跨越太久了。


    岁月能够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一个人的性格。用科学的话讲，人的性格会受到激素分泌和身体肌能下滑的影响。


    他认识的和杰森认识的一定会有不同，就像他认识的理智濒危的教子杰森和蝙蝠侠身边的小鸟存在区别。


    得出的结论打发了他内心生出的乏味。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蝙蝠侠。


    这不是问题，假如这座囚笼是他经历过的，不出意外，只要他能活到那时候，他就能和所有进过这的人相遇——哪怕是另一个自己。


    他还没来得急告诉杰森，待在这里是不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不过他相信他能推理出来。


    假如这里是假的，布鲁斯不论出不出面都会漏题给他。


    “My  det（侦探），我该如何寻找你？”


    下水道里依旧寂静，只有死去的老鼠焦尸见证了瑟伦的自言自语。


    “阿卡姆的滑稽鬼，我在阿卡姆（镇）上学时可没想过自己会进马戏团？Oh，joker，神奇的joker，laugh，no serio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