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把粉底打好，刘海放下来，穿好校服，这才去看手机。


    手机未接来电那一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68通。


    陈越觉得自己待会要面对的可能是一只暴怒的狮子。


    她其实已经把速度提到最快了，根据她的计算来说，柯浔顶多在外面等三十分钟，她就能回去了。上次来商场她扫了一眼平面图，看见有几个出口，其中一个正对着要去的照相馆。


    这次出来有柯浔在，陈越不得已用了这个办法甩脱他。


    没想到照相馆老板太喜欢她，拼了命了劝说陈越来他们店拍写真做广告，推销得实在太热情，陈越脱身时多用了十分钟。


    谁成想这十分钟让柯浔炸了。


    虽然陈越不想说谎，但为了避免柯浔太生气，她选择使用善意的谎言。


    打好腹稿，还是根据柯浔的情绪，准备好了三套说辞，深深吸了一口气，陈越点了回拨。


    铃声刚刚响了一声，对面瞬间就接了。


    电流声一点点，静了几秒钟，清朗磁性的声音在轻声问：“陈越？”


    “嗯。”


    陈越听到柯浔的声音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面好像呼了口气，陈越听到柯浔依旧是声音很轻的在讲话。“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在那别动我去找你。”


    放软了语调，轻声哄，“乖，听话好不好？”


    陈越心跳空了一拍。


    好。


    柯浔和陈越出商场的时候，柯浔还在打电话，先是打给他爸那边，把人手取消，又打给了学校的老王让他不用找了。最后把电话拨给了小弟。


    这次直接打过去关机了。


    虽然李展他们过去接应了大概率摔不到他，但夏阳立的脑回路反常规，还真说不准。


    陈越看柯浔沉思，继续低着头装文静小女生，敬业扮演校霸的跟班小弟（替补版）。


    推了推镜框，实在是她理亏。她也没想到柯浔为了找她不仅把商场的服务部炸了个底朝天，还请了他爸以及学校里的老王出马。


    柯浔找到她之后不发火不生气，揉了一把她脑袋，先问她要不要去拍证件照。


    面对柯浔听不出喜怒的问话，陈越长这么大就没这么心虚过，从口袋里把拍好的证件照亮出来的时候，觉得柯浔给她背上来一巴掌，她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接受。


    柯浔低头看着乖巧坐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眼，睫毛都一抖一抖的陈越，在他视角看，小小一个。


    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弯了腰，修长的手掌虚虚握住陈越举着证件照袋子的手腕，看着陈越还在紧闭的双眼，盘问：“甩下我干大事去了是吧？”


    陈越想纠正他的用词，不是甩下，是


    好吧，就是故意甩下的。


    心一横，直接点头。


    缩头一刀伸头一刀，想打就利索点，一直吊着很踏马的忐忑。


    手腕上的重量落实，柯浔隔着校服圈住了手腕。


    陈越好像听见柯浔嗤了一声。


    看不见他表情，只听见柯浔慢悠悠的语调，好似在和她打商量，“是不是得给个惩罚？”


    陈越：


    你是指望我点头吗。


    柯浔看着陈越摇头摇的毫不犹豫，忍不住笑出声来。


    带着点笑意的声音离着陈越很近：“怎么，你还有理了？”


    陈越睁开眼睛，就瞧见了柯浔放大版的俊脸，他收了脸上的笑，握着她手腕的手松开，动作迅速，直接把她的证件照拿走了。


    食指和中指夹着照相馆的纸袋，柯浔直起腰，看着陈越挑眉：“这个。”


    摇了摇夹在手指间的袋子，手腕一转，收进掌中。


    用他那把低沉磁性的嗓子平静宣布：“没收了。”


    陈越：


    行，白干。


    夏阳立不接电话是有原因的，墙头这么高的地方，他又没有柯浔的身体素质和技巧，跳下来把自己腿交代了一根进去不说，顺带着，也把手机祭天了。


    这会李展他们刚刚手忙脚乱的把撕心裂肺的夏阳立哄好，还没来得及把他情绪稳定下来，夏阳立一歪头，看见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的手机。


    哇的一声，又哭了。


    李展脸上的刀疤都在抖。


    被吓的。


    夏阳立只要哭，半小时起步。


    他实在哄不动了。


    姚丽悄默声摸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五个彪形大汉将瘦弱的夏阳立团团围住，夏阳立抱着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前面那个刀疤脸，面上的表情极其不耐烦。


    她心咯噔一下。


    完蛋。


    有了街头差点被劫持的经历后，姚丽已经把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设成了妖妖灵。拿出手机先拍照取证，然后慢慢退出这群人的视野范围去报警。


    她弄不过这帮人，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救人。


    镇定的摸出手机点开相机，藏在树后对准，手指点下去的瞬间，相机敬业的“咔嚓”了一声。


    姚丽：


    完蛋。


    “谁在那！”


    多么标准的追逐战起始台词。


    把手机揣兜里姚丽飞速起身，拔腿就跑。


    李展喊完那一声之后，就看见一个人影从树后面闪现，长头发，白衣服，唰得一下就跑出去了五六十米。


    李展：


    我真的只是想问问谁在那。


    旁边站着的小弟也看见了，苦口婆心的劝，“哥，你以后换个问法吧。”


    把手搭额头上望了望，“每次你这么喊，人家就跑了。”


    李展：


    啪得一下赏了他个暴栗。


    “就你聪明！”


    姚丽跑得要断气了也不敢停下来，速度达到了她此生巅峰，跑得嗓子都开始有血腥气了，眼前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道影子。


    身高腿长，肩背开阔，校服穿身上都像是在走秀，帅得简直不要太显眼。


    是柯浔。


    姚丽憋的一口气这次呼了出来，得救了。


    陈越老远就看见一个小姑娘不要命的狂奔，心里警铃大作，她走的时候那堆混混确实不见了，但不排除又回去找事的可能。


    握紧手机准备报警，那小姑娘飞奔过来了，陈越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迎上去想要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那小姑娘绕过她，对着她身后的柯浔去了。


    陈越错愕转头，就看见柯浔皱着眉，步子一转，避过去了。


    那小姑娘扑了个空。


    陈越：


    真的，一时间不知道你们两个谁更离谱。


    那小姑娘没扑到柯浔，被惯性带着又往前出去了好大一块距离。停下来之后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喘气。


    陈越见她实在难受，走上去给她顺了顺气，又看身后的柯浔：“有水吗？”


    柯浔当然没有。


    看陈越的表情，扯了扯嘴角，步子一转，去旁边的便利店买水了。


    姚丽倒不是想扑柯浔，实在是她跑得那个速度太急，看见人想刹车刹不了，本想抓着柯浔袖子缓冲一把，结果柯浔身边的姑娘跑前面来了。


    这她哪能撞上去，紧急转弯绕过陈越。


    结果柯浔也把她绕过去了。


    被陈越顺着气感觉好点了，她直起腰抱着陈越胳膊吭哧吭哧的要讲话：“快快快报警！附中校门外面有人打架！”


    说完就没了力气，彻底瘫在陈越身上了。


    陈越没想到看着挺瘦弱的姑娘这么重，被她身子一带，差点没撑住。正吃力，背上突然有人扶了一把，陈越顺势借着这股力道站稳。


    闻到了柑橘香草的味道，应该是买水回来的柯浔。


    陈越站稳了，但柯浔搭在她背上的手没有撤走的意思，皱着眉头，讲出来的话不怎么友好：“你，起来。”


    说得是姚丽。


    姚丽想起也起不来，她腿软，也不挑，直接一蹲坐在地上。


    累死了喘口气。


    虽然小姐姐身上又软又香，但柯浔太凶了，不敢。


    陈越怀里没了人，从柯浔手里接过矿泉水递给姚丽，“你在这歇一歇，我们马上打电话报警。”


    “不能报警。”


    陈越疑惑转头，“你说什么？”


    柯浔重复，“不能报警。”


    李展八成来找他的，这会应该和夏阳立汇合了，本来打电话给夏阳立想让他们过来一起找陈越，结果陈越找到了他们那边出了点小状况。


    低头问姚丽：“你是不是看见了夏阳立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


    姚丽点头，把自己刚刚看见的情景磕磕巴巴的复述一遍，又把相机里的照片调了出来。


    陈越全程皱着眉，等她讲完，质问柯浔：“这你不报警等什么呢？”


    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柯浔沉吟了一会。


    在撒谎和隐瞒不说之间选择了真诚，“夏阳立和这些人认识。”


    陈越：“不信。”


    柯浔：


    陈越看柯浔表情，震惊，“不是吧，真的认识？”


    柯浔点头，“如果没猜错，他们应该是想送夏阳立去医院。”


    仿佛是在印证柯浔的话，打着蓝红灯光的急救120在他们身边鸣着笛呼啸而过。


    陈越：


    姚丽：


    你他妈不早说，老娘都要跑吐血了。


    陈越等救护车走了，抬头对上柯浔的眼睛。


    等会，如果夏阳立和那些人认识。


    那么，柯浔也应该认识啊。


    柯浔舔了舔唇，瞥开和陈越对视的目光。


    操，忘了这一茬。


    陈越挑眉：“所以你也认识？”


    柯浔在坦白和真诚之间选择了嘴硬：“不认识。”


    陈越呵了一声，气笑了。柯浔这表情说明了一切，合着之前在校门口看她跟个残障人士一样打手语，被他撩的站不住，都是他故意的？


    看得开心不？


    陈越有仇当场报，心里起了点火气，当即以牙还牙。


    侧了身子逼近柯浔，他俩本就挨着近，柯浔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搭在陈越肩上，这会看陈越表情不对要撤走，但晚了。


    陈越拉住柯浔的这只胳膊，借力踮起脚，身上馥郁的香气扑在柯浔身上，微微仰起脸在他颈窝边轻声细语，嗓音清甜。


    “不认识对吧，那以后咱们就这样讲话？嗯？”


    放慢了语调用气声，陈越的声音优势被放大了百倍。


    柯浔因为陈越尾音这个“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喉结一滚。


    这样讲话不行。


    他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