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浔把证件照的寻找范围扩大到了楼梯口和整个楼层。


    附中的楼是个环形设计，教室，厕所，打水处和教师办公室都在一层，一层有四个楼梯口方便流动人群。


    柯浔在陈越面前放话自己能给她照片带回来开始，已经过了两天，他第一天把教室掘地三尺，每个人盘问了三四遍。


    啥也没找到。


    柯浔答应做到的事情，就不会找借口推脱。写完一道物理电磁场的大题给陈越批改，他出门巡楼去了。


    13班在二楼，二楼驻扎的是高二物理科目组的全体任课老师。


    老师们这几天日子还挺舒心，集体反映这两天的办公环境堪称职业生涯顶配。没有学生在走廊打打闹闹，也没有学生天天没事到办公室来溜圈。


    安详得一批。


    但老王只觉得诡异。


    他教龄长，有时候一些直觉虽然没道理但有点警报用处。


    下课铃响了，等了半分钟发现又是一个安详静谧的课间，恰好下节是他在十三班的物理，老王给保温杯灌满可乐，提前出门去教室。


    老王在走廊上一溜达，只见来来往往的学生低头看路，抱着水杯安安静静排队，上厕所的也不勾肩搭背说小话，更没有人兴冲冲的串班。


    长约百米的走廊，细听之下竟然半点杂音没有，只是在靠近楼梯口的时候听得到楼上同学欢乐的打闹声。


    楼上楼下，两个世界。


    老王没有因这安静的氛围感到欣慰，他只觉得不寒而栗，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


    恍然间抬头看天，天气预报明明说是个大晴天，怎么外面这么阴。


    这层楼里，有脏东西？


    紧了紧手里的保温杯，老王拦下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学生，吩咐：“欸，同学帮老师个忙，你去十三班把柯浔叫出来。”


    柯浔虽然是个不听话的刺头，但老王实话实说，有他在身边，莫名其妙的感觉很安全。


    那倒霉蛋脸色一变，他也认识老王，更认得柯浔，这会连连摆手推脱：“老师我不行，我肚子要疼炸了，您放我去上厕所行吗。”


    老王见他脸色都绿了，也不难为人家，挥手让他去上厕所了。


    跟活人对话了这么一遭，老王才感觉那恐怖的氛围离他远了点。


    有了勇气迈步子，老王抱着教辅资料动身去教室，在安静祥和的走廊里走了几步，越走越是脑补，感觉这腿啊，颤颤巍巍的。


    正要再拉个人去找柯浔，一抬眼，哎，前面那身高腿长的影子不正是他要找的柯浔嘛！


    面上一喜正要喊人，但老王疑惑受惊之下，依旧保持着敏锐观察力，就一眼的功夫，他发现迎面而来的人流，有个奇怪的分叉。


    所有人在经过柯浔身边时自动保持半米的距离，左右两边空出来，绕过柯浔后又给汇合了，堪称奇景。


    老王瞧明白这场面一瞬间想通了，腿也不软了，腰板也挺直了。


    这小兔崽子！到底又惹了什么事！让同学这么怕他！


    柯浔到底惹了什么事不止老王一个人疑惑，论坛上都吵翻了。


    起因也好说，有人偷拍了一张柯浔的照片，这不稀奇，论坛上天天有人偶遇传说中的校霸，都当个新鲜事挂在论坛上，大家闲的没事还会评选一下哪张偷拍更帅。


    这次的偷拍照片如此炸裂，纯是因为偷拍的背景，那显眼的警徽简直亮得灼人眼睛。


    「有图！那个男人好像进局子了」


    45l：我靠666啊，不算意外，他这么作早晚有这么一天


    46l：楼主保真吗，别是技术合成


    47l：楼上是那个男人的小迷妹？图都甩脸上了还不信呐


    48l：找人证实过了，13班的人说照片上的这个时间点，那个男人没在教室


    49l：我是18班的，他小弟那个时间点也没在教室


    50l：楼上两位牛逼啊，不学习吗有空盯着人家瞧


    51l：欸怎么说话呢，论坛需要这种人才啊


    52l：卧槽！！！惊天发现！！！！


    53l：我天我好像也看见了


    54l：楼上别自己激动啊！


    55l：你们看照片左下角那，镜面反光的地方，是不是有个穿校服的小姐姐！头发还很长！


    56l：操，楼上吃显微镜长的吧


    57l：我去真的是，皮肤白眼睛大感觉是个美女欸


    58l：图糊成这样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59l：别问，问就是直觉


    60l：咳那啥的女朋友？？


    61l：合理


    62l：合理+1


    63l：确实，那个男人长得就像每根头发丝都有女朋友的


    64l：但那个男人的约会地点也属实别致啊


    65l：局子里头谈恋爱第一人


    66l：橘子恋爱


    67l：哈哈哈哈哈楼上你是懂文艺的哈哈哈


    68l：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把自己搞警局里了，那个男人一般都挺有分寸的


    69l：听说是把人脑壳开了


    70l：卧槽，楼上细说！


    71l：我也是听说，好像是有人动他女朋友了，那个男人的脾气都懂


    72l：冲冠一怒为红颜？楼上好扯，我有亲戚在警局，就在图上的这工作


    73l：大佬请坐！


    74l：可靠消息，这次牵扯的是刑事案件虽然咱们都未成年但这个影响还是很大的


    75l：卧槽，刑事案件这不妥妥记档案啊


    76l：那天我请假出校门，还碰见什么街上持刀行凶的别是这位吧


    帖子谈论尺度逐渐增大，已经开始给那个男人云判刑了，都挺狠，不管是不是懂法，刑期已经给柯浔安排上了三年起步。


    三年起步的持刀歹徒柯浔本人，正在办公室接受老王盘问。


    “你怎么回事？”


    柯浔疑惑：“什么怎么回事？”


    回想这两天，他过得还挺充实的。上课时间就做题，做完了就拉着小书呆子给他讲题，无论小书呆子在做什么，即便是正在听老师讲课，她也会停下，放下手上的所有事先转过来解决他的问题。


    这待遇，柯浔上瘾了。


    所以这两天他连班门都没出去过，一心守在座位上听小书呆子讲话。也就今天扩大了搜寻范围所以出了班。


    柯浔腰板笔直，反正他什么错事都没干。


    老王最烦的就是柯浔这副理所应当，不知悔改的模样。


    但这会他确实没查出他犯了啥事，说大家为什么都绕着你走？柯浔不但给他顶回来还要呲他牙。


    老王接手十三班虽然只是高二一年，但柯浔这种突出人物，早就把他性格摸得门清，他预测的反应基本大差不差。


    喝了口可乐，也快上课了，一摆手，先放过柯浔。


    柯浔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这会不耐烦，抬腿就走。


    “唉！你等等我一起！”


    外面的天还是阴的。


    老王犯怵。


    柯浔步子一顿，转头看老王踢里扑棱的收拾东西。


    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老王手里的教辅书就怼他怀里了。


    “劳驾帮老师带班里去。”


    搁平时这种小忙顺手就帮了，但柯浔被他呲了一顿心里不服气。打算这一路上不小心把手里这几本书多摔几次。


    刚出办公室，柯浔胳膊一沉，侧头，老王攀上来了。


    看样子还不打算松手。


    老师攀着学生，手搭在背上还能说一句师生关系好，圈胳膊这他妈不是一起上厕所的好姐妹干的事么。


    甩了几下，没甩开。


    柯浔：


    今天的老王，好他妈的怪。


    王德福同志紧了紧圈着柯浔的胳膊，心里定神。


    虽然他也想搭肩膀，但柯浔这身高，一搭上就把他架起来了，身为教师的威严扫了一地。


    虽然圈的是胳膊，但一碰上，心也不慌了腿也不软了。


    柯浔胳膊，好有安全感啊。


    陈越把柯浔昨天交给她的生物卷子批改完了，接下来就是给他讲解了，这会正在备课。


    盯着手上这张卷子，陈越松了口气。


    太好了，柯浔不是弱智。


    不仅不笨，还有点灵光一闪的小聪明。加上运气加持，柯浔认真写得这份生物卷子竟然能有个60冒头。


    及格了。


    但严格来讲，他这六十分水分还是很大的，陈越批卷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柯浔基础薄弱，知识可以说是一点都没在他脑子里。


    能有60，是他运气好选的几个关键选择题都对，他这人也是胆子大，做后面大题的时候全部依靠前面选择题的信息，透过只言片语，假设信息成立，梳理逻辑硬猜硬做的。


    陈越合理怀疑柯浔之前所有考试都是这么干的，区别只是在用不用心推理答案。


    陈越稍感荒谬，这他妈考试呢，给他玩成了推理游戏？


    正想着，推理达人跟老王一起进班了。前后脚，但老王瞧着笑眯眯的，柯浔脸黑的不行。


    把教辅书哐当一声，甩讲台上了。


    鹌鹑蛋们闻风而动，趴的一个比一个标准。


    柯浔回了座位，支着腿身子向后躺，椅子倾斜，后边的赵磊恒赶忙把手覆在桌子上，随时根据柯浔椅子的倾斜角度调整桌子位置。


    一套流程丝滑无比，看得陈越一阵无语。


    之前怎么没感觉这么离谱。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这两天班上的氛围变的还挺多。


    之前是有些怕柯浔，但现在是非常怕。


    陈越不明白他们在怕什么。柯浔这张脸，看着也不像杀人放火的啊。


    想到这，陈越不自觉瞟了几眼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柯浔。


    昨天那个姚丽真和他一起去了警局？


    说不准是陪着这位杀人放火的自首去了呢。


    陈越心里莫名其妙不舒服。


    把手里准备讲给柯浔的基础知识点划了一大半出去，反正不是弱智还能去鲨人，这些知识点留给他自己看书算了。


    放空的柯浔感觉到陈越在看他，腰部一用力，起身的时候带动椅子摆正。


    人瞧着还没坐稳，突然靠近了陈越。


    陈越的右手还握着笔，柯浔的手出现，把那只戳过他胳膊的笔抢过来起撂下。


    不待陈越反应过来。


    毫无预兆的，柯浔修长的手掌牵住了陈越的手，然后将整个人慢慢的向他怀里拉。


    距离靠近，陈越感觉柑橘香草的味道扑了她一身，整只手都包在柯浔手掌里，陈越耳膜鼓噪，心口这有点闷。


    是她心跳超速了。


    柯浔的手没有握得很紧，四根手指虚虚靠在她的手背上，拇指藏进了她手心里。用了点力气，在牵引她靠近。


    他这人皮肤白，手也不例外，但陈越看到他精致的手指关节处，竟然是粉的。


    这就有点犯规了。


    陈越丧失了时间感知能力，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柯浔的右手牵引着，将她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左胳膊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陈越感受到手底下少年紧实的肌肉，柯浔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到手心。


    一路烧到她脸上。


    少年垂着头看着陈越的手搭在他左臂上，细碎的刘海遮住英气好看的眉眼，陈越眸光没法聚焦，恍惚间听到了点声音。


    是柯浔。


    他在用那把低磁的好嗓子喃喃低语。


    “去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