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逃婚(三)

作品:《假公主的黑月光

    谢清寒这才知道,温夭夭是处于何种境地。


    如今,景国无论如何是要置她于死地的,更让他寒心的是,梁国,似乎早已不承认这位公主,反而将他称呼为景国太子妃。即使他将温夭夭送回梁京,恐怕也将再次被赠予景国。


    总归都是死路。


    “不行,还是得带她离开这里。”谢清寒匆忙回到茅草小院中。


    小院中,安静如常。


    “夭夭。”他唤了一声。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夭夭。”他这才着急了起来,跑了几步,回到房中,仍然没有见到温夭夭的踪影。


    这下糟糕了,他的心中突然一疼,就好像那天在梁京与温夭夭告别一样,她泪眼婆娑,撕心裂肺呼喊着他的名字,却被一众侍卫拦住。


    自此,两人相隔千里,杳无音讯。


    这次再次遇到她,好像上天给了他又一次机会,却又把她弄丢了吗?难道今天晌午时分,温夭夭说的话是真的?他不该抛下她一个人,寒了她的心。


    如今外面的官兵还没有撤走,整个山上都是景王带来的军队。看来,如他们所说,景王确实居心叵测,甚至在梁国境内,也是来去自由。


    这些士兵,还在山上巡逻,想来还没有找到温夭夭。只是夭夭此时,会去哪里呢?


    谢清寒想尽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他是个夭夭,她如今会何处藏身?这时他心中闪过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夭夭曾经去过,便是庄山寺。


    他在家中留了封信,便匆匆赶去庄山寺。


    *


    庄山寺位于庄城山上,是一座前朝的寺庙,但地势偏僻,慢慢地再无往日热闹。来上香火的人少了,香火钱就少了,这里的出家人便也少了,日复一日,庄山寺便也开始接待来往的住客,多是些游侠剑客,也算是给寺里多一分收益。


    庄山寺的住持宅心仁厚,在梁国颇有些名气,温夭夭也曾因此随国后来过这里。


    寺里如今气氛更显清冷,连上香的都没几个,还好观音座前还燃着香。


    温夭夭从侧门而入,直直奔向住持的房间。


    “住持,您在吗?”


    门开了,来人正是住持。“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找老僧何事?”


    “求住持救人一命。”温夭夭向住持行礼。


    “施主何出此言啊?”


    “我有一个朋友,如今深受病患所累,晚上便不能控制自己,还会伤害自己。我曾听闻住持见多识广,请住持救他一命。”


    住持见她慌张神色,却难掩贵气,想来就是桃夭公主了,公主如今自身难保,还想着成全义气,却是难得。“老僧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他,还请公主带他来,让老僧看看。”


    温夭夭未着朱钗,未穿华服,没想到居然被住持认出来了。只是,就连住持也没看出她是个假凤凰。罢了,一会儿就让谢清寒来看看。


    她刚刚走出住持的门,迎面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夭夭,我终于找到你了。”


    来人正是谢清寒。


    “哎,清寒哥哥,你刚好来了。我正想请你跟我一起见见住持呢。”


    住持听见他们的谈话,也走出房门。“原来是小谢呀。”


    “住持,你们认识。”


    谢清寒点点头:“是啊,我之前也颇受住持照顾。”


    “那您可知他患上了什么怪病?”


    住持看着两人,轻轻笑了一声,“自有天意。”


    温夭夭站在那里,一头雾水,却见住持,人已经走远了。


    “什么叫自有天意?”她转过头去,问谢清寒。


    “可能是说,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才不是,我是问他,你治病的事情。”


    谢清寒将她搂进怀中,他的下巴正好抵着她的额头。“我回去再跟你说,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可把我急死了。”


    他逾矩了。


    一向守礼的他,竟然逾矩了。


    温夭夭没有推开他,她感受到他炙热的怀抱,不禁想多呆一会儿。


    她终于感觉到,不用作为公主活着,也挺好的。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平平常常的女孩,就可以像现在这样,自由地依偎在心爱之人的怀抱之中。


    “我想帮你治好你的病。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了。”


    她边说着,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嘴中。


    萧清寒听见她靠在他的胸口呢喃,感受到热泪打湿了他的衣衫。


    公主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可惜啊,他得的不是病。


    他不知道自己的性命还有多久,日复一日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早就过够了。


    曾经他都一度想一死了之。可如今拥她入怀中,他只希望自己能活成正常人,哪怕就多一天,能护她周全。


    “如今景国的军队还在山上搜查呢。”


    温夭夭看了看他,点点头,“原来我就怀疑他们不是普通的侍卫,原来真的是派了军队过来。看来景王这次是想拿我开刀。”


    原来温夭夭都知道了。


    “梁景两国,战事一蹴而发。如今梁国却无精兵强将。你当如何?”


    “我?我如今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又能如何?”谢清寒低垂着眼眸,讪讪地说道。


    曾经的他,是手握兵权的骠骑将军,是大梁最年轻的将军。他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通晓兵法。就连国师都说他是一代将星。


    那时候,大家都说,他是人人都想嫁的成龙快婿。


    他的眼里却只有公主。


    每次打了胜仗,凯旋而归,都是先去给公主报平安,梁京还有传言,公主的捷报,比八百里加急还快。


    桃夭公主倾国倾城,梁京中想求娶公主的不计其数,可是,国君都一一回绝了。每次他都说:“幺女还小,未到婚配的时候。”


    那时,大家还以为是在等这位少年将军长大,再将公主许配给他,成就一段佳话。


    原来,那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温夭夭看着他,他身上那股少年气好像消失了一般,他的脊背不再那般直挺,他的笑容不再充满自信。


    她右手捏住了他的脸颊。


    “你干嘛啊?”


    “笑一个呀!”温夭夭说,“看见我不开心吗?”


    谢清寒果然笑了。


    他的酒窝倒是没有变。


    每次他笑起来,温夭夭都觉得,世界又明亮了。


    “那既然,你又不是将军了,又不用担心上战场,你还担心什么呀?难道保护我一个人,比守卫这江山更难吗?”温夭夭说着,慢慢的靠近,她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谢清寒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昨天你也看见了,你不害怕吗?”


    温夭夭知道自己不是公主以后,又死里逃生,如今的日子好像是偷来的,不再掬着自己的性子,她竟然搂住了他的腰。“我不害怕!你为什么老问我,害不害怕?在你心中,我是个胆小的人吗?”


    “公主不是个胆小的人。一向都不是。至少对我。”谢清寒的嘴角挂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的眼神,就盯着公主搂在他腰上的臂膀。


    温夭夭故作生气,推开了他,“就知道拿我开玩笑。”


    两人边说着话边走出了庄山寺。


    “你怎么知道到这里来找我?”温夭夭问他。


    “我还以为你想躲在庄山寺呢。”


    温夭夭却摇摇头,“如今呀,我可就是个灾星,到哪里都会连累那里的百姓,庄山寺本就是方外之地,又何必受我牵连呢,反倒是你,倒是让我挺挂心的。”


    “这都几年没见了,三年该有了吧。这么长时间都不关心,如今见到我,倒关心我了?”谢清寒开玩笑说。


    “两年零九个月。”温夭夭的表情凝重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两年零九个月,都没再见你了。对不起,我早该来的。”温夭夭的眼圈红了。


    谢清寒本来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那时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怪物,又怎么能沾染美好而圣洁的公主呢?


    可能他的语气稍微有些生硬,让公主难过了。


    “你别多想,我刚才就是随口开个玩笑。”


    温夭夭却真诚的看着他,“我没开玩笑。对不起,是我不该放开你。”


    那时候,她只听宫里的大人们说,是小将军生染了怪病,失手杀了人,所以特地送他去外面调养。


    苏侯爷还说,地方是他找的,真是个世外桃源。他呆了一段,都不想回去了。


    那时年轻的她,也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两年零九个月,她更没想到,父王突然就叫她和亲。


    这一年的时间里,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急,而她仿佛,是这其中一枚必不可少的棋子,在无意中推动着历史的变革,却改变不了任何人的命运。


    尤其是当她知道,自己甚至不是真正的公主。而自己是谁,尤未可知。可能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可能是哪家农户的小女儿,甚至出生在大山里,又或是路上捡来的弃婴。


    “对了,你今天上午说出门去看看,怎么样了?”


    “这里官兵极多,想来不出几日,他们会便会找到我的居所。我们还是得赶紧逃走,换个地方落脚。”


    温夭夭听他如此说,就知道了大概。梁国没有来寻她。


    他应当是发现了,即使送她回梁国皇宫,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有件事情我必须得告诉你。在你决定跟我一起逃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