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作品:《被夺舍后人际关系崩了》 夜晚细雨淅沥,洇湿了院里的草木,梨花瓣随着雨落,小径弯曲处零落着几座石灯,偌大的宗祠窗棂透着昏暗的灯光。
一模样十四五岁的女子跪于宗祠内,夜里总是微凉,她衣衫单薄不忍轻颤,既而抚着双臂,抬头诧然望着眼前高高低低立着的灵位。
她张了张唇,还未出声,便栽倒一旁昏了过去。
月落日升,一夜过去,晨曦透过祠堂的窗纱洒在女子的侧颜,她蹙着眉睁了睁眼,扶着额撑地坐了起来。
沈如岁茫然地环顾四周,心中疑惑。
自己昨日被马车冲撞,按理应是在闺房修养,此刻怎会出现在宗祠。
她急着起身出去寻人问,却没注意膝盖处的肿痛,又疼的嘶声跌在地上。她诧异的挽起裙子,又卷起裤腿,膝盖处竟大片红肿。
沈如岁久久怔愣不已,自己醒来身处异处,腿上又莫名红肿,一时半霎身体定格,头脑犯空。
忽而门外传来闲谈声,沈如岁顾不得腿上的肿痛,踉跄着跑向门口,刚推开门便被两个婆子拦住。
“老夫人说了,小姐善妒,推搡娉小姐,打坏老夫人的鹧鸪盏,罚跪三日,如今时日未到,还请小姐莫要为难老奴。”
沈如岁身形一滞,为其自辩:“善妒……推搡,我不曾的……”
两个婆子不容她辩解,将她推回宗祠内:“小姐请回。”
宗祠大门再次关上,沈如岁扶着墙走到软垫前坐下,望着眼前一排又一排的灵位发愣。
她分明记得昨日和碧云出门采买布匹针线,回去的路上被车马冲撞变昏了过去,如今醒来怎是出现在家族宗祠里,甚至门口两位妈妈说她与大房的娉娴推搡,打坏了祖母的釉盏,称自己善妒。
她在这沈家大院中从来是谨小慎微,怎会与娉娴起冲突推搡起来,还被罚跪祠堂。
两人冲突,只余她一人受罚。
罢了,祖母本就不喜欢她,想来自然也是偏着娉娴那边。
沈如岁垂下眼帘,继续跪在软垫上。
日月窗间过马,罚跪的三日已然过去,沈如岁一瘸一拐走出宗祠,刚跨出院门槛,便被侍女赤心扶住,碧云则在一旁为她撑伞。
“快些回去。”
两人眼眶微红,神情紧张,沈如岁摇摇头,示意其不用担心。
不多时,三人便回了自己院中。
赤心扶着沈如岁在榻上坐下,褪上裙裤后一眼便望见红肿的膝盖,心疼得她直哭。
“老夫人这也太狠心了,好歹是亲孙女。”
“无碍。”沈如岁抚了抚凌乱的发髻,目光扫向寻药膏的碧云,问道:“我被马车冲撞那日到如今有几时了?”
“回小姐,是去年开岁被受惊的马给冲撞了,如今已是酣月,有一年多了。”
碧云取来药膏轻轻抹在沈如岁的膝盖上,见她凝眉,以为是弄疼了,手上更轻了:“小姐忍着些。”
“那这一年,我都做了些什么?”
碧云停下动作,盈盈泪光夺眶欲出:“小姐,您终于是回来了。”
“回来?”沈如岁眸光微闪,对碧云说的话有些不解。
碧云招呼赤心去将门窗关上,四周查看了一番,压低声音:“自小姐那日被马车冲撞,醒来便不认识我和赤心了,这大宅里所有的事也一概不知,性格巨变,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赤心,无奈摇头:“赤心这傻丫头只当您被马车冲撞失忆,可我瞧着您分明是被游魂寄身,您虽不是整日见老爷夫人,但也从未分离,却时常夜里对月寄忧肠,说思念父母,又去祁安山为父母祈福,可那福带上写的也不是老爷夫人的名字。”
赤心这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开口:“哎……”
碧云轻轻推了她一把,将食指抵在唇瓣上,示意她不可声张。
“我这些日子里又惊又怕,怕那游魂一直占着小姐您的身体,可此事少一人知晓便少一分隐患,所以不敢告与他人,怕您被当成精怪活活烧死,只能每日担惊受怕的守着您。”
许是后怕,碧云用帕子捂着脸强忍抽泣,单薄的身体轻轻颤动。
之后碧云又讲了些关于她的身体被游魂寄宿后的事情。
那游魂不是带着恶意来的,似乎是意外,据碧云说她日夜祈祷能够离开这里,虽说人有点蠢总是惹祸被老夫人惩罚,倒也没有其他的不好。
她被夺舍后的行为举止并非不无破绽,只是老夫人素来不喜她,母亲对她的态度也总是不咸不淡,父亲整日忙碌也抽不出时间与她说上两句话,自然也就再没有别人能发现她的不同。
一时接收太多信息,沈如岁有些乏,将两人招呼走,枕着榻上的软垫沉沉睡去。
梦里有一女子背对着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趁着月光走到院里的梨花树下,随后蹲下捣鼓着什么。
沈如岁走近却看不清女子的脸,只见她挖开泥土将盒子埋了进去,似是为了做标记,又不知从哪扯来一株芍药种下。
末了,女子拍了拍翻出的新土,又鬼鬼祟祟的溜了回去。
沈如岁跟在后面,那女子竟是进了自己屋里,她想上前制止,却发觉自己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
再之后,便又失去意识。
醒来已是傍晚,碧云进屋点了烛火,扶她起身:“小姐可是饿了,饭菜还热着,我这便去和赤心端上来。”
沈如岁颔首,理了理衣裳,穿鞋下榻。
饭菜方呈上桌,便闻门外张扬的笑声。
“姐姐这三日在祠堂反省的可好?这饭菜可还吃得下?”
沈娉娴踏进屋里,朝沈如岁丢了一柄纸扇,“姐姐当真是好本事,既得了昌安侯府的好姻缘,又惹得许家二公子青睐。”
纸扇恰好落进沈如岁怀里,她拿起纸扇,疑惑出声:“这是?”
“自是许家公子送你的信物,竟差我来送与你。”沈娉娴想起许固亭特来寻她时的情景,脸色更是不好看了。
她那时还以为许固亭是心许于她,所以支开婢子同她谈话,结果竟是托她送东西。
“姐姐好能耐,娉娴是刮目相看了。”沈娉娴话里带着鄙夷,随后又话锋一转:“就是不知祖母知道会是如何反应呢?”
想到这,或许是心里舒服些,她头也不回的离开院子。
望着沈娉娴的身影消失在夜里,沈如岁摊开扇子顺着烛火端详,扇叶只画着一树梨花,梨花旁题了一行字:“艳静如笼月,香寒未逐风。”
这是钱起的诗,沈如岁低头执扇,抿嘴偷笑,两颊有些微红。
“想是前日里许公子见了小姐院里的梨花,回去便画了这扇。”碧云将筷子递给她。
沈如岁没接,双眸微抬:“前日?”
“前日大房的两位公子说是得了上乘的画,邀许公子来品赏,许公子恰好途径于此,在院门驻足了好一会,说是小姐院里的梨花开的极好。”
闻言,沈如岁伸出葱葱玉指抚了抚扇面上的梨花,无声地念着扇上的诗,笑意刚染上脸,却又倏地一愣,而后蹙起眉。
她抬眼望向两人,询问:“这一年来我可曾与许公子交谈过?”
碧云:“自去年中秋游园巧遇后,许公子倒是时常找机会送些小物件来,有些时候碰上他来寻大房的公子便会聊上两句。”
沈如岁收起扇子,缓缓摇头,这扇是赠与那游魂的,而非她。
一时间饭菜也食之无味,沈如岁将扇子置于软塌上,提起一壶茶,捏着杯子走出屋子里,在院前廊头坐下。
方才盘坐好便瞥到了院角处的梨花,而梨花树下恰有一株芍药。
沈如岁招来碧云,指着梨树下的芍药:“这是谁栽的?”
碧云提来灯盏,望向梨树,回她:“小姐,这芍药是游魂姑娘植下,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好生照看呢。”
忽而想起梦里的身影,沈如岁接过碧云手中的灯盏,提裙走向院角。
她将灯盏搁在芍药旁,借着灯中散发的光打量这株芍药,夜里露水重,花叶上沾着几滴盈盈露珠,这株芍药开着三五朵花,内里淡茧黄最外淡绯,娇美淡雅。
沈如岁平日里最爱花,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芍药的根茎,轻轻拨开花下的泥土,待土壤被松动的差不多时,将芍药连根拔起。
“找个瓷盆种下,在我屋里放着。”
沈如岁将芍药递给赤心,附身准备继续刨,被碧云拦住。
碧云将方帕塞进她手里:“小姐可小心些手,这指甲折了好生疼。”
碧云扶起沈如岁,自己三下两除二将泥土刨开,不多时便摸到一个硬物。
沈如岁捻着帕子擦净手,望着碧云从土坑里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小姐,这……”
沈如岁俯下身子用帕子擦拭盒子上的泥,侧首望向碧云:“游魂姑娘栽下芍药时,你可在身旁伺候着?”
“在的,姑娘种下时嘱咐我要日日浇水,常常松土。”
“这盒子你那时可见过?”
碧云摇摇头:“未曾,那日只见着这株芍药。”
沈如岁颔首,既而撇开帕子,轻轻拨开盒子上的搭扣,将盒子打开。
看清盒子里的物品后,她却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