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昨夜西风凋碧树
作品:《笼宠》 宫里的天气灰蒙蒙的,被子里也透着一种潮湿的味道,翠儿往烧着炭火的炉子里加了一些火炭,然后拿着锦被挂在旁边慢慢的烤着。
空气中弥漫着炉香的味道,仿佛浸染进了骨子里一般,让苏锦兰只觉得太过于闷了。
不过是今日喝水的时候打翻了茶盏,可如今竟然会让她惶惶不安起来。
瞧着外面的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看的人心烦。
青苹推开门进来了,迎上她的目光便立即避开,似是有些躲躲藏藏的意味。
苏锦兰观她的神色,心里一紧,问道:“青苹,你刚才去哪里了?”
青苹被她声音吓得一抖,急忙掐住自己藏在袖子底下的手让自己保持镇定,她跪倒在地:“回娘娘,奴婢刚才是去御膳房看看今日为娘娘煮的膳食有没有好,故而才来的晚了。”
如此拙劣的措辞,苏锦兰眼睛紧盯着她不发一言。
“那为何有人告诉我你去了陛下的御书房!”
青苹呼吸一阵急促,急忙跪下:“请娘娘恕罪!”
当初搬进宫里的时候,苏锦兰便把她也带进了宫,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是如往日一般,把自己的消息事无巨细的都报于他。
作为皇后宫里的人,那就只有一个主子,皇后,苏锦兰在选宫女下人的时候,从来都不在意她们容貌家室,只看中他们的品德。
青苹虽表面上为她的丫鬟,可始终听信命令的主子还是苏牧,看来这宫里是容不下她了。
她向来不喜欢惩罚人,即使是打她们几板子都不喜开口,在苏锦兰看来,自己与她们是一样的,她来自现代,总觉得人人平等,即便是来到了这个地方,也不能改变她从小到大固有的思想与观念。
“皇后娘娘今日看起来似乎面色有些苍白,不知是不是身体有恙?”
孙嬷嬷刚走进殿内,便看到苏锦兰头上挽着发髻,正在榻上跪坐着观看医书,她一边在纸上写着药房,一边让翠儿在旁边配着药,见她隐在光下的半边脸上透着苍白,她不由的开口问道。
十一月的天已经进入寒冬,这天气本就冷的异常,再加上打开窗户连续吹了两日冷风,她的额头早已经烫的厉害,孙嬷嬷心中想到,明明皇后娘娘精通医术,却不给自己瞧瞧身子,自从生下了太子之后,都已经几年了还是无所出,只怕再这样下去,陛下也会发了脾气。
明明深受陛下宠爱,却对陛下冷眼相待的人,也就只有这位皇后娘娘了。
见孙嬷嬷走了进来,苏锦兰放下了手中的医书,站起来轻扶她笑道:“无事,嬷嬷今日怎么来本宫这里了,可是太后那里有什么事情?”
孙嬷嬷笑了一声,只慢慢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件东西,然后呈到了她的面前,翠儿接过之后拿到了苏锦兰面前,苏锦兰瞧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然后屏退了周围的人,对着孙嬷嬷问道:“嬷嬷,本宫不太明白,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近几日朝堂之上各位大臣联名启奏请皇上在后宫雨露均沾,皇上发了好大的怒,他们以皇室子嗣单薄的名义让皇上纳妃,皇帝不应,如今都已经禀报到了太后娘娘那里,太后娘娘特地让奴婢前来把凤印送还,并且让皇后娘娘自己思量,确保能保证朝野稳定。”孙嬷嬷又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知你心善,定不想因为此事祸及到其他人吧!如今陛下因为此事,把那些上奏的大人都禁足在家,朝野上下都传言皇上因色误国,如果皇上执意如此,只会让朝野上下都寒了心。”
孙嬷嬷话说到这般就不再开口,可苏锦兰已经懂得了她的意思。
她道:“孙嬷嬷替本宫转告太后,本宫定会督促劝诫皇上开枝散叶。”
其实苏锦兰知晓太后这不过是拿着子嗣的事情压制她,但她不在乎,她本来就不喜欢皇宫里的尔虞我诈,如若能让别人分走苏牧的注意力,对她来说更好一些。
应承他,本就是她所不耐的。
可若是盲目向他提起,不免会迎来他的怒火,她之前已经做了打算,等有一天洛儿长大了,她就离开这里,所以哪怕短时间出不了宫,也要让他对她厌烦。
况且最近因为朝堂上的事,他早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也没空与她争吵,她呆在宫里钻研医术,一向不问后宫之事,可太后让这孙嬷嬷前来,恐怕是为了立威让自己不能置身事外。
这些年她虽一直偷偷配药让自己不怀上孩子,可药服的久了,不免让她的身体也虚弱受损,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她虽不想怀上他的孩子,可也没有毁了自己身体的打算。
她这些日子钻研医术,就是为了调理一下自己的身子,不然没有熬到苏牧厌恶她,她恐怕要先行一步上西天了。
但是虚不受补,这些日子喝的药不但没什么效果反而还让她感觉到头晕目眩,这种感觉很不好,她只怕被苏牧察觉到她暗中喝药的事,所以每次喝完药之后都会已身体不适拒绝他亲密的意思。
苏锦兰自不会当着宫女的面配药,除了翠儿之外,其他人都会被遣到屋外守着。
晚间她已经宿在榻上,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敲门声响起,翠儿的声音传了过来:“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苏锦兰听到翠儿的声音,便道:“进来服侍我更衣……”
翠儿应声推门进来,还没从柜子里找出外衣,便见苏牧一身明黄锦袍走了进来。
“退下吧。”他挥手屏退要行礼的翠儿。
翠儿应声关了房门。
只见苏牧一步步走到了拔步床前,看到床上苏锦兰此时正穿着一身白纱织锦里衣坐在床上,她白皙的肤色映射在烛光下,眸子里如同蕴含着星光一般闪闪亮亮,清冷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定住,她只瞧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躺进锦被里闭上了眼睛。
苏牧观她的动作一怔,然后自顾自的脱下了衣服上了榻,知道她睡觉时不喜有光亮,苏牧便熄了烛火。
她平日里在宫人们的面前倒还好些,唯独面对他一人的时候……简直跟将军府的时候一模一样。
大概是并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她自从搬进宫里从未去别处走动过,因为对她有所亏欠,虽知她自从生了洛儿之后做了手脚所以一直没有再出,他也由着她去了。
可今日,他见那些大臣联名上奏让他为皇嗣着想开枝散叶并陈言她嫉妒成性不堪为皇后的时候,真想一刀结果了那个迂腐的大臣。
听着身边的呼吸声逐渐均匀,苏牧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黑暗,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佳人在旁却不能触及,即使他作为皇帝也是有如此无奈的时候。
有的时候,人心比天下还要让人难以掌控,难以捉摸。
第二日,苏牧早早的便上朝去了。
苏锦兰醒来的时候见旁边的床榻空无一人,她的眼神顿了一顿。
晚上因要举行家宴所以苏锦兰便命人从早上就开始细心筹备,虽为家宴,不过就是各位王爷带着他们的孩子进宫拜见陛下罢了,名为赴宴,实为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如若被皇帝记下了名字,以后少不得会得个好亲事。
侯府中苏长琰正在一页一页的翻着医术,他一年前便从那蛮荒之地回来了,而八百并没有回宫,反而是放弃了暗卫生活当了他身边的一位小厮。
他此刻一袭白衣长衫,衣服上没有任何花样,头上束冠,面色温润苍白,颇有翩翩公子之风。
如今他在太医院任职,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可他医术精湛又勤奋好学,太医院里的那几位老太医都在暗中把他当成徒弟教授。
可他自回来也颇为烦恼,眼见他已经要到而立之年,他的母亲可为两个儿子的婚姻之事愁白了头,先前只是苏长琰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言论固执不娶,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长恒也开始对她给他相看的小姐各种看不上,不是他看不上别人,就是别人看不上他,反正亲事是相看了不少,没有一个成事的。
曾经的表太太杨氏收到身为皇后的苏锦兰下发的宫宴帖子的时候不免心中微微一动。
虽然儿子不听她的,可如若是皇上的意思他们也不敢不听吧!
等宫宴上她看中了哪家小姐去到皇后娘娘身前求个情,说不定她吹一吹皇上的耳边风此时就成了。
苏长琰正钻研在医书里却被自己的亲娘拉去换了一身绿色的锦袍,杨氏又让人给他着重打扮了一番,他本就是翩翩公子一挂的,经过杨氏一阵装扮之后,看起来倒是真风流潇洒贵公子了。
苏长琰无奈的看着杨氏摇了摇头,自从他回来之后,他这个母亲没有一天不为他的婚姻大事发愁的,苏长琰苦笑,他如今只想治病救人,万万没有成家的心思,只期望她别要在宫宴上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俗话说难兄难弟,苏长恒也被杨氏折腾了一番,他本身也是谦谦君子,虽这身古装打扮没有他现代的时候西装领带帅气但也可以称得上是面冠如玉长身玉立了。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一阵恍惚,想起此时身在宫中的苏瑾,心中更加苦涩了……
此次相见之后,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何时了。
平常在朝堂上他就能感觉到上方的人那锐利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总是凉凉的,想必就算是不知道也多少感觉到了他和苏锦兰的不寻常,所以他从不重用于他,甚至屡次问询他的亲事,想必这次家宴是假,给他和席中哪位小姐赐婚是真。
思及此,他的心便是一番阵痛。
苏瑾……变成了苏锦兰,又变成了皇后,如今只怕再也不会想起他是谁了吧!
那夜灯会他于人群中望见她的时候,心里竟然是喜悦的,他很想看到她像曾经一样扑过来抱住他,可她并没有。
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望见他似乎都没有起一丝波澜,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可怕。
他竟然觉得自己已经不了解她了,他见她转过头向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走去,然后亲昵的跟苏牧说这话,期间还微微的笑了一下。
他当时只感觉全身发凉,可却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只盼着她能回过头看他一眼,可遗憾的是,这一眼直到最后也没能等到。
陆陆续续的各位亲王便都已经进入了大殿,苏长琰苏长恒和杨氏一行人自觉坐在了离上位最远离门最近的地方。
除了上面的两个位置空着之外,下面依次坐着两位亲王还有他们的女眷,再往下,便是几位公主了……
只见硕亲王夫妇身后坐着一位穿着红色锦衣华服的女子,应当就是他们的嫡女杨婉雪了,杨婉雪身后还做了两位衣着稍微俭朴的女子,想必是硕亲王的庶女。
各位亲王们在席上落座,苏长琰苏长恒兄弟俩不免就成了各家小姐关注的焦点,他们此时一个儒雅一个温润,谦谦君子,守礼谦和,倒让各家小姐悄悄的红了脸。
待人都落座的差不多了,公公大声喊道:“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急忙跪下行礼,苏牧牵着苏锦兰送外面一步步走了进来,落座在上首的席位上,众人只听见一声浑厚的男声道:“免礼。”
他们这才纷纷的抬起头来,望向上首,只见苏牧一身龙袍,看起来颇具威严,他身旁的苏锦兰穿着红色凤袍,因觉得发饰太多让她极为不舒服,于是便只用簪子簪了一个飞天髻,上面插了凤头金簪来彰显皇后的威仪。
众人看到那肤如凝脂又身着红衣绝代风华的女子怔了一怔,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就是不常露面的皇后娘娘了。
及陛下宠爱于一身,深居简出从不露面,如今底下的一干大臣只觉得红颜祸水,一众妻眷确隐隐感到自惭形秽。